“正确？”关百泉不敢相信，“你要不要再检查一下。”

“好的。”

“经核查，这家公司有四层楼。规则描述正确。”

”真的假的？确定没查错吗？你再看看？”

“好吧。”

“经核查，这家公司有四层楼。规则描述正确。温馨提示，现在我的修复时间要延长三十分钟了。”

……

完了。关百泉想。

他在几十个小时前经历过太多，目前接受度比邵凌好些。

但他不知道该怎么跟其他普通员工们说，这栋只有三层的楼有四层。

当然，他大可以不说。等庆元修修好公司，自己拿点钱走人。

虽然从小就被教育要有人道主义精神，但他现在已经不小了，所以他不需要人道主义精神，更别提把同事当人。

唯一问题是，如果这里所有人都死了，他也不一定能活下来。就算活下来，钱也很难到手。

这是最重要的。关百泉于是决定赌一把。

他在赶工的同时研究了一下午规则，发现这东西连逻辑都有问题。还没来得及研究清楚，已经下班了。

刺耳的铃声响起，不少人如释重负靠上了椅背，却没一人起身。

不远处，有人出现了。

来人穿着普通T恤衫，又高又壮，面相很和善。后面还有个相对老成的妇人。

关百泉听见有人对前面那个喊了声：“老板”。

他不禁讶异，老板居然会在下班时看员工。

而老板身后的妇人肤黑体瘦，嘴角下耷，一副没吃饱的样。

没人喊她，她也没说什么，弓腰驼背走向离自己最近的工位，开始挨个发手中的纸质票根。

关百泉接过一看，上有五个大字：员工福利兑换券。

下面还有行小字：可以凭此票根到一楼咨询台处兑换大米一袋或花生油一桶或电影票两张。

整张票根毫无设计感，一看就是用最简单的文档软件打上的字体。甚至句号不是一个圈，是一个点——格式都错了。

简直穷酸又好笑。

此时老板发话：“下午好，向新同事介绍一下，这是我们的工会负责人，李女士。她是在咱们这的老员工，你们有问题可以找她。”

李女士笑了笑：“大家好，叫我老李就行。”

和其他老员工不一样，这一笑像抽干了她所有阳气。

掌声不给面子地稀稀拉拉响上一阵。关百泉对此见怪不怪。

识元纪225年，已经很难看到工会这种可有可无的组织了，也难怪同事这么一副反应。

唯独邵凌对此感到新奇，她拿着纸甩了甩：“我还没见过这东西。”

然后在所有人似笑非笑的目光中，跑到一楼，兑了一袋米上来。

老李见还有人愿意兑东西后，点头示意，走了。

关百泉没有想兑的，他只喝营养液，也没人陪着看电影。

正要走，忽听见老板友善的声音：“现在时间还早，大家要不要一起去开个小迎新会，欢迎新同事？”

几位老同事率先点头：“好啊好啊，好久没开party了！”

小蓝随后跟上：“曲库最近录入了新曲子，适合在party上播放，欢迎收听哦～”

新员工们也加进来：“行啊，大家互相认识认识。“

老板笑着欢迎，看向关百泉和邵凌：“两位新同事来嘛？”

邵凌一看才五点，欣然同意。

这下只剩关百泉一人。他看着其乐融融的众人，在心里拆了三栋房子，叹了几十口气后：“好，一起吧。”

*

场地原因，迎新会在会议室举行。

一共来了三十多号人，期间不断有人自告奋勇上去自我介绍，表演节目。关百泉坐在角落若有所思，时不时抽空出来给同事鼓两下掌。

现在五点一刻，非正常时间。目前来看，大家其乐融融，连小蓝都在唱歌，没有任何事物表现异常。

一切都正常，让他莫名觉得不正常，

这时，老板朝他递来麦克风：“新员工，是关百泉对吧？”

“是我。”

“好！那么接下来轮到关同学为我们献唱啦！”

“啊？”

关百泉不知所措，这才意识到其他人都表演完了，正满怀期待朝这边投来目光。

这叫人很不自在，他摆手道：“不，我没什么才艺，也不太会唱歌。”

“没关系，我们可以给你开伴唱，大家都表演过了，就差你啦！”

“不，我是真不——”

推诿中，同事都露出大失所望的表情。

“我们都很期待你的表演呢。”老板遗憾笑道，“那要不你先准备准备？这个，后面的妹妹，你是不是邵凌？”

“啊，是的。但我也不会唱歌。”

“没事，那你会什么？”

邵凌面露犹豫：“我会点柔术。谁想看吗？”

说完她抬腿随便踢了两下，出色的柔韧度引得众人鼓掌叫好。

有个女人走上前来：“妹妹你好厉害！平时也经常锻炼吗？刚那两下太专业了！”

她笑起来非常和蔼，邵凌显然很少被比自己年长的人夸奖，竟不好意思起来：“是……我也不是很厉害。”

其他人也围上来：“好谦虚啊，但你就是很厉害啊！还有你的外套，好帅气的版型，看得我都想买一件。”

邵凌赶紧回夸：“谢谢，你的衬衫裙也好看，很适合你。”

“哈哈，真的假的呀！那太好了，这是我新买的休闲款，居家穿也很舒服。”

女人夸完邵凌，大家就把目光投到关百泉身上。

此时关百泉还在研究在场所有人的装扮。发现除了自己穿的是傻了吧唧的衬衫领带，其他人都打扮得很休闲。

T恤，运动短裤，吊带，拖鞋，甚至穿纯棉睡衣的都有。

合着就他格格不入！

这下他说什么都得表演两下了，可他除了工作和考试，其他真是一窍不通。

无奈，他只能说：“要不真心话大冒险吧，你们来说是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可以呀，那，真心话怎么样？”

居然没选大冒险。关百泉庆幸：“问吧。”

“稍等，我们讨论讨论。”

讨论的意义其实不大。这种时候，哪怕提再冒犯的问题，关百泉都可以撒谎敷衍过去。

过了半天，老板走过来问：“最近累吗？”

“？”

关百泉没想对方会问这么个问题。当那么久社畜，很少有人问“你累不累。”

心中拉响警报，他赶紧答：“不，不累。”

“真的吗？关同学，我们想听真心话哦。”

老板和蔼地笑了：“没有冒犯的意思啊，如果我说得你不开心，请一定打断我。嗯……我们刚刚觉得，你头发好像有点长了，虽然很好看，但稍微打理一下肯定更适合你的脸。还有衣服，有些皱，是不是坐太久了？而且你的黑眼圈真的很重，这倒不影响你长得好看啦，但我今天一来就感觉你肯定没睡好。“

关百泉被说怔了，憋出来一句：“没有，不冒犯。就是最近确实，有点，没空剪。需要的话，我今晚就去。”

“没事，我就是想说有什么问题都可以在这解决。你上班别太累，大家都别太累，放松些，都还年轻，公司是给你们激发潜力，创造价值的，不是来累坏你们的。”

老板说完，小蓝从旁边靠上来：“是呀是呀，我一直都在，请随时吩咐哦～”

关百泉回过神，感动得说不出话来。

他在前司时成天被骂得面目全非，每天头顶淋领导的口水小雨，都快长蘑菇了，属实没想到这家公司的同事这么有人性！

没来得及从这意料之外的幸福感中抽身，门忽然被敲响，从外面探头进一个男人。

他看着三十多岁，肤色偏白，胡青爬满小半张脸。身上那件白衬衫一看就洗过很多遍。

“各位好。”他抱歉道，“我叫陈如桑。本来想参加这个迎新会的，但中途去给我家女儿送了个饭，回来之后又找不到位置。现在迟了，还能进来吗？”

“没关系啊。”关百泉赶紧答，“我们在玩真心话大冒险，已经互相认识过了，你刚好进来一块！”

一起呀，一起呀。

老板径直走过去：”没事，快进来，我们这还有零食，你刚跑半天饿坏了吧？刚工作完还要送饭，真是个好爸爸。”

“居然养了女儿！我要是有这么好的家长爱我就好了。”有人说。

陈如桑在门口踌躇半会，还是迈步进来了。

仅仅五分钟后，他又起身打断：“我要去接我女儿，可能要告辞了，实在是不好意思。”

“这就走了？哎好吧，当爸爸真不容易。再见。”

老板带头打招呼，邵凌也觉得为时不早，背起包想离开。

关百泉见唯一较熟的同事要走，也不想继续待。可不知为何，当他想找些借口离开时，脑子就不听使唤。

他感觉这房间温暖无比，就像某个朋友张开的怀抱，一把将他抱住了。

简直不像房间，像个有血有肉的活人。

于是他发现自己开不了口。

就在这犹豫不决的空隙间，他感觉身子逐渐困倦，沉重。人恨不得要陷进地板。

桌子看上去变得柔软，像是羽绒服拼成的；墙壁拧成不规则几何图形，转眼变成一股绳，朝他伸过来。

关百泉感觉自己被什么东西牵住了，柔软的温暖的，像人的掌心。

身边出现不少人影。有人载歌载舞，正簇拥他往房间最中央走去。

他感到进退两难。明明半边肩已经背上背包了，可房间似乎在竭力挽留他。

有东西正指引他向下走去——不是下楼，而是向地板中央不断融入，融入进去。

一起呀，一起呀。

它说。

留下来啊，留下来。

紧紧抓住脚踝往下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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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荐团建比赛，比比谁最先到家。」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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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蓝域科技有限公司（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