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先生在这里工作？”楼白朝着季清和平移了一步。

季清和摇头，“不，我出差，楼先生也出差？”

楼白也跟着摇头，复又朝着季清和平移，两人距离极近，甚至楼白的手都碰上了季清和的衣角，“算不上出差，顶多算个外勤吧。”

季清和只垂着眸子看一眼楼白和自己肢体接触的部位，对楼白的发言轻轻“嗯”了声。

接下来两人谁也没说话，直到电梯到达一楼。

季清和温和有礼，“那楼先生再见。”说完就逆着上班的人流出了大厦。

楼白站在电梯门口，看着季清和的背影，直至消失不见。

“楼局，你刚刚……”张元九神秘兮兮地凑过来，刚刚站在电梯里他都没敢说话，生怕他家楼局搭讪的时候被他打断会发飙把他折成两截。

楼白捻了捻碰到季清和衣角的手，手上缭绕着极淡的阴气，轻声感叹，“我们这是遇上同行了。”

手指又捻了捻，那缕阴气被轻而易举地碾碎。

张元九动了动肩膀，刚刚那种好像被好几双眼睛盯着的感觉又出现了，下意识地靠到楼白身边，却见楼白似是无意地挪动一步，叫张元九碰了个空。

张元九没多想，追了上去，却见楼白又挪开了。

这就容不得张元九不多想了，“楼局，难道你嫌弃小九九了吗？刚刚还拖着我走的。”

“没有，巧合。”楼白淡声说着，趁着张元九没再开口，楼白又补充了句，“你别这样了，有点恶心。还有，你先回局里，整理一下岷山大厦的资料，等着这次事情结束就写个档案存起来，我再在这转一转。”

张元九知道楼白的较真劲上来了，不把岷山大厦查个底朝天不会罢休，于是只能千叮咛万嘱咐地叫楼白冷静，千万不能再闹出鬼命来。

楼白嫌张元九啰嗦，懒懒地摆手，脚下一拐，顺着大堂逛了起来。

大堂修建得宽敞气派，休息区，绿化区，咖啡厅也都齐全，大堂正中央的天花板上嵌着幅百鸟朝凰的画，那成群的鸟看上去极为灵动，羽毛纤毫毕现，黑黑的豆豆眼看上去也精神极了。

许是看楼白看得入神，刚刚拦下楼白二人的保安跑过来，跟着搭话，“这画可是花了大价钱才弄到的，这鸟看上去多像活的。”

楼白脸色瞧着不算太好，“确实很像。”

那保安左看右看，见没人注意到他，这才悄声道：“这鸟虽然好看，但也挺诡异的。”

“怎么说？”

“嗐，我也是道听途说，听说啊，有的时候在半夜十二点抬头看这幅画，会看到画上的鸟对着他们眨眼睛。”

保安神秘兮兮地，“还有人说啊，这鸟有的时候还会突然飞出来，也不知道是真的还是假的。”

见楼白态度有些冷淡，保安有些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子，回到了自己的工作岗位上。

鸟会突然活过来吗？

显然不会。

唯一的解释就是这画有问题。

楼白转过身，面朝墙壁，从裤兜里夹出一个小纸人，轻点了点纸人的脑袋，那纸人便轻飘飘地贴在墙上，动动胳膊伸伸腿，顺着墙壁直直爬到天花板上，又顺着画同天花板的缝隙一溜烟地钻进去。

共享了纸人的五感，楼白只觉得一进入缝隙中，就浑身发冷，一阵阵阴寒刺骨的风吹进了楼白的骨头缝中。

楼白缓缓张开眼睛，低声说道：“原来大楼里的阴气，都藏在这里。”

甚至因为缝隙中聚集的阴气过剩，密度过高，阴气都已经具现成一团团缠绕在一起的黑线。

就在楼白下令叫纸人退回来的那一刻，纸人的视角中，忽然看到一个小小的，眨巴着绿豆眼的鸟朝着它冲过来，太过突然，楼白还没来得及将神识退回，纸人便被小鸟撕得碎烂。

“啧。”缓了下神，楼白摸了摸裤兜，这次出门就带了一张纸人，没法再放个纸人去看看那缝隙里到底是什么了。

回忆起纸人最后看到的，那鸟眼中人性化的憎恶，楼白不由犯起了嘀咕，这鸟到底是怎么回事？

楼白走出大门，绕着大厦走了一圈，又发现了个小门，小门不大，勉强能容一个人进入，里面没开灯，黑洞洞的，时不时还有穿堂风吹出来。

楼白拢了拢衣服，毫不在意地走进去。

同气派的大堂不同，这小门连通的地方十分简陋，红砖水泥的墙面，砂石黄土的地面。

小门正对面是一张桌子，桌子上供奉着个佛像，佛像老旧斑驳，上面还沾染着赭赫色的不明污物，贡品也都是些烂苹果烂香蕉。

“呦，这人是有多不讲究啊？”

把人家佛像供奉在这么个简陋地方也就算了，连个佛龛都不给，贡品也是些烂水果，楼白探头看了看，被当作贡品的糕点上分明都已经变质发霉，毛都长出来老长。

随手从旁边抽出三支香，楼白无甚诚意地拜了拜，“您老的居住条件是真差，我十分同情你。”

拜了佛像后，楼白这才把佛像随意拎起来，仔细端详，同佛教神像的慈悲不同，这佛像的表情就显得有些狰狞，光看面相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仔细看赭赫色的污物，竟更像是意外沾染的血迹。

佛像的两只手也非禅印，楼白按照佛像的手比划了下，这姿势更像是手里虚握着一把刀，亟待砍人。

被楼白拿在手中，明目张胆地打量，佛像本就不慈悲的面孔更加狰狞了几分，手也抬得更高，活像是下一秒就要砍下来似的。

可那手抬到一半忽然卡住，楼白就笑眯眯地转身，看到小门外站着个人，那人穿着保安制服，手里拿着橡胶保安棍，皱着满脸的褶子看着楼白。

“警官调查得怎么样了？有发现什么嫌疑人吗？”

楼白却是颠颠佛像，没回答保安的提问，“你供的？这是什么佛？”

保安也不在意，大步进了小屋，“是啊，从我爷爷那辈就供了，也算是传家之宝了。”

话虽这样说，可保安的表情却丝毫不像是传家宝被人动了的模样，勾起的嘴角瞧着更像是在讽刺些什么，“我也不认得这是什么佛，可能就是乡间野佛吧？”

佛像的表情更狰狞了些，楼白拿在手里，能感受到阵阵煞气。

端详了会儿佛像，楼白将其放下，“既然是传家宝，那我就不动了。”

突然，楼白话锋一转，清凌凌的目光看向保安，微微歪着头，“你听说过吧，以前这大厦的风水可是真的不怎么样，接连死了两个人，就连大厦废弃后，有人借住也会要了那人的命。”

保安没说话，看着楼白，脸上的神情竟显得有些慈悲。

楼白又道：“让我来猜猜，当年大厦风水不好，应该就和这东西有关吧？应该是当年施工的时候就时常出事，所以当年大厦的所有人就请了这尊佛像回来，佛像回来后，工地上的怪事确实没了，大厦所有人就觉得是这佛像起了作用，之后便诚心诚意地祭拜。”

过了半晌，保安才接口，“可建成后这座大厦却怪事频发，三天两头就有人出意外，起初还只是小打小闹，扭个脚摔一跤的，后来开始严重起来，流血住院那都是常有的事，直到开始出人命。”

佛像又被拿起来，保安轻轻地抚摸着，看上去该是个舒服的力度。

可那佛像却像是受到了极大的摧残一般，那张狰狞的脸上露出了恐惧痛苦的表情。

“这佛像是个邪佛，它不光想要供奉，更想要人命。你以为这座大厦就只发生过这三起案子吗？”保安闭了闭眼，“不，不止这三起，甚至我都数不清了。”

“有莫名其妙被车撞的，有走路腿软掉进水里的，还有被掉下来的墙皮砸的，这三个死在大厦里的，倒算是体面的死法了。”

楼白：“为什么这个老人的死与前两个死者之间隔了两年？”

保安垂着眸子，神色看上去晦暗不明，“因为在第二起命案发生的时候，大厦所有人就已经发现不对劲了，他开始怀疑这个佛像，可卖给他佛像的人已经联系不上了，你也知道那个年代，他也找不到什么靠谱的寺庙或者道观。就只能自己把佛像处理了。”

“可惜并没有什么用，大厦中的公司一个个破产，大厦所有人也开始疾病缠身，很快就病逝，大厦也随之荒废，随后，大厦所有人的儿子就在别人的诓骗下，低价出售了大厦。”

说到这里，关于大厦的前因后果楼白也知道的差不多了。

当年工地出事就出得蹊跷，这佛像也来得蹊跷，若说是被人算计了也在情理之中。

至于是什么人算计，那就端看最后是谁得了利。

“你是大厦所有人的儿子？”

保安否认，“他是我爷爷。”说着，在楼白诧异的目光下轻轻一笑，“别看我现在这副模样，其实我也才不到五十岁。”

这保安佝偻着背，又矮又小，还极为瘦削，满脸的褶子，一言一行中都充斥着行将就木的气息，哪里是四十几岁人的模样？

保安抓起佛像，狠狠往地上一掼，佛像发出沉闷的“咚”声，保安的脸色也白了些。

可很快，保安就癫狂笑了起来，笑了会儿又开始咳嗽，直把脸色咳得苍白，嘴角溢出血丝才算罢休。

“你和这佛像有契约？”

保安便轻轻一笑，“是啊，没想到吧，这邪佛曾经不可一世，却没想到有一天居然要受到一个普通人的辖制。”

那佛像被掼在地上，却仍旧完好无损，没有任何刮蹭伤痕，楼白将其捡起来，递还给保安，“现在你和这邪佛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同生同死，你当对它精细些才是。”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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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岷山大厦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