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约摸走了大半个时辰才到山顶上的梅园,都有些累了,便找了个亭子歇歇脚。
亭子的四周梅花环绕,清香阵阵,沁人心脾,沈初只觉得周身的疲劳瞬间一扫而空,整个人精神焕发,想要吟诗一首,奈何实在没文化,只有一句卧槽聊表惊讶。
“这里的梅花是整个大安开的最好的地方。”
安景修静静地欣赏着梅花,期间偶尔瞥一眼沈初,见他看的认真,也跟着看了起来。
梅园里面梅花品种诸多,沈初指着墨绿色的梅花问道“那棵梅花是什么品种”
他刚刚在山下就看见了,和那些红红粉粉的梅花相比,让人觉得耳目一新。
安景修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笑道“此梅名叫绿萼,有忠贞不渝之意,不过此梅花培育极其麻烦,所以这梅园和山下加起来不超过十棵。”
沈初微微颔首,继续观望,忽然一道尖细中带着些许沙哑的声音响起,只见一个佝偻着身子的老头,身上的衣服有些旧,洗得泛白,但给人干干净净的感觉。
“邱叔,你怎么来了,这几天下雪了,你腿脚不便,还是少些出来。”
安景修似乎和这个老头很熟捻,扶着他坐了下来。
邱叔摆摆手,笑的慈祥,他咳了一声道“没事,我都这把老骨头了,倒是你们,别冻着了,不如去我屋里坐坐,我给你们煮茶。”
说着,邱叔看向沈初,眼中的笑意愈盛。
安景修没有立即同意,反而是侧目看向沈初,温声询问,“初初要去吗?”
沈初也不好拂了老人家的面子,轻轻点头道“去吧。”
屋里,沈初三人围着火炉坐,烧热水的锅放在了火炉上,被烧的咕嘟咕嘟翻腾。
邱叔待在梅园二十几年了,平时只有安景修来看看他,如今三人坐在一起,邱叔像是打开了话匣子,讲起了安景修的小时候的事。
“宁王殿下儿时可调皮了,爬上爬下,地上跑的,水里游的,看见他无不害怕,简直是小霸王,有一次抓了个癞蛤蟆放在衣服兜里,晚上宫女给他换衣服的时候直接吓哭咯。”
邱叔的脸被火光照亮,带着幸福的笑意 ,安景修坐在火堆边不吱声,目光却一直停留在沈初身上看他的反应。
沈初听着笑出了声,没想到看似温润如玉,谦谦君子的安景修小时候也是个捣蛋鬼。
“没想到你小时候也这样调皮,有没有被打屁股?”
沈初想要逗一逗安景修,却没想到安景修居然真的认真思考了一下,而后轻笑一声点了点头。
“我记得有次我弄坏了父皇最爱的字画,被他打了屁股,躺了十几天,父皇以为我能老实几天,却没想到又故态复萌”
安景修似乎是陷入了回忆之中,目光悠远,直到邱叔一声喝茶,才把他拉了回来。
邱叔对安景修的事情似乎都了如指掌,沈初上下打量邱叔,忽然发现邱叔的喉结并不像正常男人那样凸起,再加上他刚刚过于女性化的嗓音,让沈初瞬间联想到了……太监。
宫里的太监到了年纪后一般都会放出宫去,他们在宫里忙碌了大半辈子,也存够了养老的钱,想来邱叔便是到了年纪出宫的太监。
喝完了茶,时间也差不多了,等会天色晚些的时候会下雪,安景修怕再不走就迟了,便带着沈初下了山。
回到法相寺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黑了,还下起了大雪,看着如鹅毛般的大雪,沈初伸手接过一片,看着他在掌心里化开。
邱叔……和安景修是什么关系?伺候他的老太监?
倒不是没有可能,只是……安景修对邱叔的态度不像是主子对奴才,反而是当成了亲人,时不时地来探望他。
沈初正思虑,忽然听到门外一阵嘈杂,他拉住一个僧人,问道“小师傅,发生什么事了?”
小僧人看了他一眼,道“风雪太大了,寄存牌位的莲池海会忽然倒塌了,僧人们都赶过去搬运寄存的牌位了”
说完,小僧人阿弥陀佛一声赶了过去,沈初还没反应过来,另一屋内的安景修风风火火的冲了出来,往倒塌的莲池海会跑过去,沈初喊他都没听见,见他衣着单薄,怕冻出事,忙跟了上去。
倒塌的地方在最西边,许是因为白蚁蛀空了木头,再加上大雪压垮了房顶,这才导致坍塌。
僧人们正在清理被压的牌位,小心翼翼的搬运出来,宏光法师命分将牌位暂时送到地藏王殿去,看见安景修的时候,宏光先是念了一声阿弥陀佛才缓缓道“殿下稍安勿躁,娘娘的牌位并无大碍,已经送到了地藏王殿去了。”
安景修脸上的慌张一览无余,听见宏光法师的话,如同吃了一颗定心丸,冷静下来。
“多谢大师了。”
安景修道了声谢后,才注意到身后一并跟来的沈初,瞧见沈初穿的如此单薄,忍不住蹙眉嗔怪道“怎么穿的这般少就出来了?”
沈初耸耸肩,指着他道“你不是也一样。”
安景修穿的比他还要少,此刻两只手冻得通红,已经没了知觉,却浑然不知。
沈初拉起他的手,用自己的手包裹住安景修的手,不过他的手比安景修还要小些。
他哈了一口热气,用力的揉搓,试图让安景修暖和些。
安景修看着他认真的样子,忽然反手将他的手包裹住,直接放进了衣服里。
“这样暖和些。”
安景修轻笑一声,柔和的目光恰如十五如水的圆月,看的沈初心尖一颤。
“你、你这样还不如回屋…”
沈初忙抽回自己的手,像是逃命一般往房里跑去。
安景修看着沈初的背影,复又低下头看了一眼自己冻红的手,咧嘴一笑,不紧不慢的往自己房中走去。
第二日晨起的时候,沈初去找安景修一同吃斋饭,却发现安景修不在房里,问了僧人,才知道他去了地藏王殿。
安景修正在给他的母妃上香,沈初瞧见沈芷烟的牌位时,跨进门的左脚步瞬间顿住。
直到安景修看见他,走了过来,沈初才将两只脚都迈了进来,只是脸色不太好。
安景修伸手试了试他的头,问道“瞧见脸色不太好,可是哪里不舒服?”
沈初摇摇头,瞥了一眼沈芷烟的牌位,心中的恨意久久不能释怀。
但看着安景修的脸,这是他恨的人的儿子,沈初的心越发的纠结。
“我没事,就是累了,我……我先回去休息会。”
沈初推开安景修的手,失魂落魄的回到房间里,把0583叫了出来。
0583看沈初这魂不守舍的样子,多半是恋爱脑犯了。
“恁瞅瞅恁那个鳖孙样,喜欢就去追,恁管他是谁的孩儿呢,再说了,那沈芷烟呐,也不是被那个狗皇帝给骗咯,恁要恨也得恨对人啊。”
冤有头债有主,如果没有安君临,什么事都不会发生。
沈初不是傻瓜,自然明白,但有时候恨这种东西不是平白无故,说消失就会消失的。
他需要时间。
从法相寺回去的路上,两人都没有说话。
安景修看出沈初兴致缺缺的样子,明白他不想说话,便一直没有找话题,陪着他坐着。
马车到了国师府门口方才停了下来,沈初头也不回的下了马车,留给安景修一个寂寥的背影。
沈初……怎么了?
安景修眉头紧蹙,在国师府门口停了许久,才回到宁王府。
晚间看探子送来的密信时也是心不在焉,跟着他的黑琪提醒了好几次,安景修实在是看不下去,索性丢到了一边。
“主子,您不看了?”
黑琪有些诧异,安景修是个工作狂,怎么如今说不看就不看了。
安景修嗯了一声,靠在椅子背上,捏了捏眉心,忽然出声道“黑琪。”
“属下在。”
黑琪毕恭毕敬道,等待安景修发令,结果等来的确实安景修面容纠结道“你说……男人生气了,该怎么哄?”
黑琪“……”
“这属下…没哄过,不然……送礼?”
黑琪挠了挠头,觉得安景修这道题过于超纲,不按套路出牌。
“送礼?送什么礼?”
安景修觉得这个提议倒是不错,让黑琪继续说下去。
黑琪“……”
“额……金银珠宝?”
黑琪的脑袋瓜子里只有这些东西,安景修听了直蹙眉头,摇摇头否决了“不好,俗气,他不会喜欢。”
再者沈初也不缺这些东西。
“古、古董字画?”
附庸风雅,文学情怀,这也不错。
安景修听了仍旧摇摇头,淡淡的瞥了一眼黑琪道“我养你是为了出谋划策,怎么送个礼就不会了?”
黑琪“……”
“下去吧,本王自己想。”
安景修摆了摆手,示意黑琪下去,他要自己一个人好好想想。
黑琪行了个礼,识相的走了出去,带上了门,留安景修一个人在房里。
安景修想着沈初爱吃东西,不如亲手做些东西送他,便转身去了厨房里。
宋嬷嬷伺候了安景修大半辈子,第一次在厨房里看见安景修,当她听见安景修说要学做饭的时候,还以为自己说老眼昏花,耳朵聋,幻听了。
“您说您要学做饭?”
宋嬷嬷不可置信道,得到安景修的肯定答复后,才小心翼翼问道“你要……学些什么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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