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湿的稻草扎得后背发疼,苏锦璃猛地睁开眼,入目是被烟火熏得发黑的木梁,墙角蛛网层层叠叠,厚得能遮住砖缝,空气中飘着一股霉味,还混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草药气——想来是原主之前接触药材时沾染上的,呛得她忍不住咳嗽了两声,胸口也跟着发闷。
喉咙干涩得像被砂纸磨过,她撑着稻草想坐起身,手腕处传来一阵钝痛,低头一看,两道浅浅的勒痕嵌在白皙的皮肤上,红得刺眼。“这是哪儿?”她喃喃自语,脑子里一片混沌,前一秒还在实验室里调试药膏,指尖还沾着未擦净的药粉,下一秒就落到了这般境地,心脏忍不住突突直跳。
“吱呀”一声,破旧的木门被猛地推开,一个穿着青布侍女服的小姑娘慌慌张张跑进来,衣服上沾着草屑,头发散乱地贴在汗湿的脸颊——显然是跑得上气不接下气,手里攥着块皱巴巴的帕子,一进门就扑到稻草堆前,声音带着哭腔:“小姐!完了完了!嫡小姐她……她拿着东西去见老夫人了!这可怎么办啊!”
是墨竹,原主最忠心的侍女。苏锦璃的头痛骤然加剧,一段段不属于她的记忆涌入脑海——她穿书了,成了古早宅斗文里那个活不过三章的炮灰庶女苏锦璃,苏家二小姐。母亲苏二娘本是京城柳氏医药世家的嫡女,当年家族遭冤被抄,才被迫沦为苏家妾室,原主也因此在府中处处受嫡姐苏锦薇排挤。
“别急,慢慢说,她拿了什么?”苏锦璃借着墨竹的力气坐稳,指尖碰到稻草上的碎渣,下意识地在衣角蹭了蹭——前世制药时养成的洁净习惯,竟也跟着来了。她清了清干涩的喉咙,声音沙哑得几乎听不清,却刻意放稳了语气,不想让墨竹更慌。
墨竹抹了把脸上的鼻涕眼泪,眼泪砸在帕子上,晕开一小片湿痕,她下意识地往门口看了一眼,才压低声音,带着哭腔断断续续地说:“嫡小姐从你房里搜出了‘固本丹秘方残页’,还找了负责你院子洒扫的张妈和看后门的李仆作证,说……说亲眼看见你前几天深夜在后门见二皇子府的人,说你把秘方泄露出去了!老夫人已经让人去请老爷和二叔了,等会儿就要带你去祠堂问话,搞不好……搞不好要送官抵罪啊!小姐,你可不能有事!”
苏锦璃心里“咯噔”一下,瞬间清醒过来,后背甚至冒了层薄汗。固本丹是苏家的传家宝,不仅能治皇帝的头疾,更是苏家掌控宫廷药材供应权的关键。苏锦薇作为嫡女,一直觊觎苏家的掌控权和这张秘方,前几天原主在苏老夫人的寿宴上,一眼辨出了被调换的劣质人参,这才惹得苏锦薇动了杀心,这次分明是故意诬陷。
她下意识地看向自己的指尖,指腹上有一层薄薄的茧子,那是常年接触药材、制药留下的痕迹,和她前世作为中西医传人时的手一模一样。一股安定感涌上心头,她轻轻拍了拍墨竹的手背,语气比刚才沉稳了些:“哭也没用,哎,你先去给我倒点水,咱们慢慢想办法,总会有解决的路子。”
墨竹看着苏锦璃眼底的坚定,心里也安定了几分,连忙点头:“好,我这就去,小姐你等着,我很快回来!”说完,她攥着帕子,快步跑出了柴房,还特意轻轻带好了木门。
苏锦璃靠在冰冷的木墙上,慢慢梳理着原主的记忆。苏老夫人睿智通透,执掌苏家数十年,最看重能力而非嫡庶;父亲苏丞相看重权势,一心想靠苏锦薇攀附二皇子,对原主母女向来冷漠;二叔苏仲礼趋利避害,早已暗中依附二皇子楚景煜,想借着二皇子的势力夺取苏家生意;而苏锦薇,表面温婉大方,实则心狠手辣,为了夺权不择手段。
另一边,苏锦薇的闺房里,雕花木镜前,她正让侍女小桃为自己整理粉色绣金线的石榴裙——这是她特意让人赶制的,就为了今日在老夫人面前显体面。梳妆台上摆着精致的胭脂水粉,一枚羊脂玉玉佩放在显眼处,玉佩上刻着“景”字,还缀着细小的珍珠,正是二皇子楚景煜所赠,平日里她从不离身。
苏锦薇看着镜中艳丽的自己,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指尖还轻轻点了点自己的眉梢——仿佛已经胜券在握。她拿起桌上的秘方残页,手指轻轻摩挲着纸面,那上面的字迹是她花了半个月才仿成的,连原主写字时的小弯钩都模仿得惟妙惟肖,不仔细看根本分辨不出真假。“你确定张妈和李仆不会露馅?”她抬眼看向镜中的小桃,语气带着一丝审视,眼神里却满是笃定。
小桃连忙点头哈腰,语气谄媚:“小姐放心,我已经给了她们各五十两银子,还威胁说要是敢说实话,不仅把她们赶出苏家,还要让人散播她们偷东西的名声,让她们在京城无处立足。她们俩都是苦出身,胆子小得很,肯定不敢乱说话。”
苏锦薇冷哼一声,拿起桌上的玉佩,指尖用力攥紧,指节都泛了白,眼神变得狠毒:“苏锦璃那个庶女,也配学医术?还敢在老夫人面前抢我的风头,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这次就让她彻底翻不了身,最好能直接送官定罪。苏家的药材生意,还有那固本丹秘方,本来就该是我的——二皇子也说了,只要我拿到这些,将来太子妃的位置也不是不可能。”
小桃连忙附和,还顺手为苏锦薇整理了一下裙摆:“小姐说得是!二小姐不过是个妾室生的庶女,没名没分的,怎么配和小姐您比?这次有二皇子暗中帮衬,她肯定要栽了,再也没法跟您抢东西了!”
与此同时,御前侍卫府内,傅晏辰穿着玄色绣银纹的侍卫官服,坐在书桌前处理公务,桌上还摆着刚送来的宫廷侍卫值守清单。他身形挺拔,面容冷峻,剑眉微蹙,左手下意识地揉着左肩,动作幅度很小——那里藏着多年未愈的旧伤,一到阴雨天就隐隐作痛,是当年被人下毒留下的后遗症,他从不愿让人看出异样。
下属陈默轻手轻脚地推门进来,双手捧着一份文书递到傅晏辰面前,恭敬地说:“统领,这是近期宫廷药材采购的清单,属下核对时发现,其中‘冰莲’‘附子’这几味寒性药材的来源有点可疑,供货商似乎和二皇子府有生意往来。”
傅晏辰接过清单,指尖捏着纸角,目光锐利地扫过上面的字迹,在“冰莲”“附子”两个名字上停顿了一下——这两种药材单独用无毒,搭配起来却能制成慢性毒药。他抬眸看向陈默,沉声道:“先记下来,继续查,务必查清这些药材的最终用途,还有供货商和二皇子府的具体关联,不要打草惊蛇。”
“是。”陈默应道,犹豫了一下,又补充道:“对了,统领,之前属下帮您打听能治旧伤的医者时,听说苏家有个后辈懂医术,还能治些疑难杂症,好像是苏家的二小姐苏锦璃。不过近期听说她出了点事,被府里关了起来,具体情况还不清楚。”
傅晏辰抬眸,眼底闪过一丝极淡的诧异——苏家是医药世家,倒是有可能出懂医术的后辈,他一直想找能治旧伤的医者。转瞬他便恢复冷冽,指尖轻轻敲了敲桌面,若有所思:“知道了,有她的消息及时汇报,顺便查查她出了什么事。”
陈默退下后,傅晏辰将清单放在桌上,拿起茶杯抿了一口,眉头皱得更紧。二皇子府向来不涉足药材生意,突然采购这些寒性药材,又恰逢苏家二小姐出事——苏家可是负责宫廷药材供应的,这两件事凑在一起,总觉得其中藏着什么关联,让他不得不警惕。
柴房里,墨竹端着一碗温水跑了进来,额头上还冒着薄汗,她小心翼翼地递给苏锦璃:“小姐,快喝水,我特意跟厨房刘婶求来的温水,没敢让嫡小姐那边的人撞见——她们现在正到处盯着你呢,怕你找机会辩解。”
苏锦璃接过碗,一饮而尽,喉咙的干涩感缓解了不少,她顺手将碗放在稻草堆上,对墨竹说:“等会儿去祠堂,你别害怕,跟在我身后就行,我不会让自己被送官的。你要是有机会,就帮我留意一下张妈和李仆的神色——她们要是心虚,眼神肯定会躲闪,你记着就好,别贸然开口。”
墨竹用力点头,擦干脸上残留的泪痕,眼里多了一丝坚定,还攥紧了拳头:“小姐,我会的!我一定帮你盯着她们,绝不会让嫡小姐的阴谋得逞!”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沉重的脚步声,还夹杂着木杖敲击地面的声音——想来是王福特意放慢脚步,故意营造压迫感。紧接着,便传来管家王福洪亮却带着几分谄媚的声音:“二小姐,老夫人、老爷和二叔都在祠堂等着了,您快些,别让长辈们久等。”
苏锦璃深吸一口气,借着墙壁的支撑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稻草,指尖再次触碰到指腹的薄茧——这是她最大的底气。她心里默念:“前世救了那么多人,见惯了风浪,这辈子也不会让自己栽在这点宅斗阴谋里。”
她攥着墨竹的手,一步一步走出了柴房。阳光刺眼,她微微眯起眼,远远就看见祠堂门口站着一道粉色身影,正是苏锦薇。苏锦薇也看见了她,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眼神里满是不屑与狠毒。而苏锦璃只是淡淡回视,眼底没有丝毫慌乱。祠堂那扇厚重的朱红大门在阳光下泛着冷光,门内隐约传来长辈们的说话声,一场关乎清白与生存的交锋,已然箭在弦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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