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雾缭绕，血腥臭钻进鼻腔，都压不过看见远处两人对他视若无睹的厌恶。

凌于将无形气味攥紧手心，赋予它鲜艳妖冶的魔力，又拨弦般送出。奈何奏者有心，听者无意，遆庥微微抬指，火花闪现，一道利光穿破弦音，破碎音律在空中洒洒，落在漆黑焦土上。

这一切只在电光火石之间，楚央不知道发生何事，凝眸望着地上火痕，疑惑问道：“你出手了？”

遆庥不答反问：“你为何杀茗仙？”

他没有低头，显然，他没在看她，自然也不是在问她。

楚央就听凌于从鼻间哼气，抱着手斜斜笑道：“她该死。”

罪仙之身，无非是想用蘅姜的情报戴罪立功。

不过也多亏了她的情报，有些事情，他总算可以串联起来。

“凌于，你母亲蘅姜是你害死的吗？”

笑容戛然止住，少年阴戾的眼神像是堆积了千万滚石，只在一息间崩塌，化作无数恨意，向两人砸去。

“蘅姜是仙界害死的，与我何干？”

清朗的嗓音此时如含着烈火，灼的撕裂，疼的咬牙切齿，出口字字如刀，划破他人淡然神情，却也划伤自己的心脏，

“仙界固然有责任，”遆庥望着他沉声责问：“蘅姜身死真相尚且未知，只论当下，勾结魔族夺取仙力，利用同门残害仙子。凌于，你不该如此。”

“不该如此……”凌于扬眉挑衅道：“那我应该如何？是像神君你一样做个铁面无私、冷血无情的审判主神，”他指着他身后的女子：“还是像她胆小怕事，东躲西藏，一辈子躲在别人身后。”

楚央闻言，好不容易恢复的自信，又如软绵无力的棉絮被打压地松散无章。

“她虽胆小，却并非怕事。”

遆庥低头只看见她的脑袋：“她若怕事，你断不会利用她，骗她来魔界，只为得到我的踪迹。”

“土地神慧眼识珠，只是你会不会看走眼了，她可是一心旨在为魔界研究桃子，我不过是说魔界有她想要的东西，她就跟来了，在门口磨磨蹭蹭，被我一脚踹进来的。”

楚央羞愤地瞪着那张说不出好话的嘴，她本来是想将这件事烂肚子里，哪怕是白州也不告诉的，他居然当着遆庥的面说出来，这让她以后……

“她虽不如你力强，可她善用本领造福仙界，无视仙魔隔阂为其钻研魔桃，足见其心开阔；你空有三界之力却不能善用，谈何相比。”

“呵，何为善用，为我所私即为擅，为他人就成了善？”凌于拔出扶昭剑，剑光在红雾中若隐若现。

不等楚央感动，寒光乍破，余光见身边之人闪身上前，流金玄袍随他如瀑般的长发飞扬。

说起来，他不束发的样子，好像比之前好看。

可能是长发柔和飘逸，将他冷峻面容削弱了几分，连五官都变得温柔。

不对不对，楚央拍了拍自己的脸，这是在打架，不是她欣赏神君美貌的时候。

对付凌于，他根本不打算出剑，可能是觉得没有必要，只是抬腕挥指，无色火焰在头顶上方凝结，见他靠近，火焰如同漫天花瓣，纷纷飘落，落花不知归根何处，而无色火像是知道方向，齐齐向挥剑之人飘去。

双方皆在试探，地火无法吸收，凌于只能堪堪躲过无色火，近身挥剑，眼中一闪精光，在遆庥侧身躲避时，剑出了手，直直冲着楚央而去。

遆庥眼底染了寒意，手心捏住了他的脖颈，无色火顺着脊背蔓延全身，瞬间化成了飞沫。

楚央望着停在屏障外的长剑，惊魂未定时，却忽然被人从后抓住了脖子。

“神君未免大意，怎连妖族分身都识不破。”

凌于收回扶昭剑，不等遆庥闪现，挟着楚央消失在屏障内。

遆庥扑了空。

“还是说，神君太过自信，认为小辈不会突破你设下的屏障。”

他皱眉转身，望着崖边身影冷声道：“放开她。”

凌于笑了笑。

随后，松开了手。

只是楚央脚下并非是落脚之地，而是奔腾不息的魔界之火。

“楚央！”遆庥闪身过去，一手捏着火焰试图将人捞起。

凌于早已在松手后，消失在崖边，站在远处冷冷地望着他。

“我还有要事，就不陪神君玩闹了。”

说完，身影消失在红雾之中。

地火与魔界之火虽是同源，却互相排斥，遆庥见火焰被弹开，顺着下落之势，捏诀加速，随着她的身影，一同消失在猩红污浊的火焰中。

*

好疼……

要被烧成灰了吗……

楚央微微睁开眼，望着上空跳下来的身影，瞬间诧异清醒。

遆庥怎么也跟着下来了。

不等为他着想，身体碰到火焰蒸汽瞬间红了一片。

楚央脑子里只剩下痛字，神符光芒如天光乍现，无数火焰从手臂攀爬，将她身体迅速包裹，减轻了不少疼痛。

白色火焰……

是他的护心火在起作用。

楚央望着手上的白色火苗，浅浅笑道：“多谢……”

灵力涌泄，白色火焰随之更加旺盛。

尽管如此，她纵身掉进汹涌暗火中，惊起数丈高的火焰，就再看不见影踪。

她害怕地闭上眼睛，感受着周围死一般地寂静。

身体还在下坠，她能感觉到护心火在与魔界火抗衡，白火滚滚，如置身在沸水中煎熬。

若能活着，她一定要告诉他。

能不能改良一下护心火，至少不要烫到护主。

……可她实在撑不下去了。

水分好似被蒸发，连眼泪都变得稀缺。

她正被两股力量拉扯，肉身尚未与仙识分开，浑身疼得意识逐渐扭曲溃败。

不知到了下面，她是鬼魂，还是仙灵。

若是仙灵，总不能留她烧锅炉吧。

脑海中浮现了一口大锅，楚央动了动嘴角，她现在这样，就好像在那口锅里。

意识被撕成了碎片，她隐隐想：

终于……要解脱了……

“楚央。”

黑暗之中，有人叫她的名字。

是他来了……

她却没力气睁开眼了。

遆庥伸手抚在她额间，探入她的识海，顺着狭小通道一路摸索，总算找到识海深处的楚央。

“醒醒，楚央。”

识海中的楚央本静静躺在树下，听到有人唤她。她眼帘微动，缓尔露出长睫下的浅眸。

遆庥？

她起身四处眺望，却看不见他的身影。

这是在哪？怎么一片昏暗。

若这里是地狱……为何只有她一人？

“不是地狱，你在你的识海之中。”

遆庥的声音再次响起，楚央抬头望着无边无际的漆黑深空，试图找到他的位置。

“我在外面，你昏迷不醒，我只好擅自进来……查看你的情况。”

她昏迷了？

是了，是被烈焰焚身，晕死过去。

楚央问：“那我要如何醒来？”

“人的识海各不相同，既是你的识海，你应该会知道方法。”

她的方法？

楚央望着身后被烧焦的树木，想起了她曾在幻境时的做法。

浟湙的浅蓝缠绕，枯木逢春，花繁叶茂，识海中渐渐有微光撕破了一个小口。

楚央顺着光亮奔去，她脚步飞快，似有腾飞之势，终于在微光消失前，飞身闪现，留下空荡荡的识海。

楚央睁开眼，看见男子正垂着关切眼眸望着她。

“遆庥……”她轻声唤道。

“哎呀你醒了？”

熟悉的女声在头顶响起，楚央抬眼发现，那人一身仙侍服裳，正低头挤着笑眼。

“……”她愣了过一会，顿时惊道：“衾阳？”

她猛地坐起来，差点撞在他身上，好在他眼疾手快，托着她的头。

楚央没有注意到他的善举，爬起来就拉着衾阳上下打量。

“你没事吧？你刚才怎么跳下来啊，我魂都要被你吓没了，还有凌于对你做了什么？你为什么对他言听计从毫不反抗？”

“咳，说来话长，总之我是不得不配合他。”衾阳瞥了旁边的神君一眼，有旁人在，她也不好说什么。

真要追溯，还要追溯到那天傍晚，她给凌于上完药，正要走时，却被他叫住。

凌于从怀中摸出一个小玉瓶，递到她掌心。

“吃下去。”

衾阳眉头一皱，却又怕他发现，低着头问道：“这是什么？不会是毒药吧？”

“如果我说是呢？”

“那我不要。”她想将手中的玉瓶扔给他，却被他攥住手腕，拉到身边。

衾阳抬眼对上他阴鸷眉眼，却丝毫不惧不慌，嘟囔问道：“干什么？”

他手上还缠着她给他绑的绷布，靠近时，药草气味萦绕在她脸边。

“衾阳……你不是说心悦我吗？”他的脸越来越近，近到衾阳能数清他眼帘上的睫毛。

“所以，吃下它，我就相信你。”

衾阳在听到脑内系统的提醒后欲哭无泪，这居然还是关键剧情！不能跳过！

她垂眸望着手中的药瓶，凌于看出她的犹豫，松开她的手腕拉远距离：“看来某人是在骗我了。”

衾阳看着他陡然降下的好感数值，无声打开了药瓶。

不就是毒药，她就没少吃。

折磨她是吧，上一个折磨她的人已经被她千刀万剐了。

“我吃，不过……”

衾阳捏起手中白色的药珠，放到他面前：“我要你喂我。”

晚风穿过院落，将树上芳菲晃得微醺，有桃花爱出风头，飞在空中翩翩，舞姿落入凌于眼眸，眨眼间，面前就只剩下她的桃花眼，笑意正浓。

“好啊。”

他接过白珠喂她，她却紧闭嘴巴。

“你吃不吃？”

衾阳抿唇一笑，将他手推挪到他嘴边：“我说的，是用这里。”

毒药用嘴喂，她可真会想。

还是说，她在试探这是否是毒药。

凌于望着她，半天没有动作，见她失望地垂眸，想要将他手心的药珠拿走时，他却伸手将药珠拿走。

“过来。”话音刚落，他将药珠放在自己舌尖。

衾阳默默爬过去，偏着脑袋含住药珠。

“……”

凌于攥紧了手上绷布。

他本以为会觉得恶心，然而当她小心噙住时，他浑身不禁绷紧，才不让那奇怪的电流肆意蔓延。

衾阳刚要将药珠卷进嘴中，他却突然按头侵入。

“唔！”

这到底是不是毒药，总不能是合欢散之类的奇怪东西吧！

他将药渡到她口中，却迟迟不离开，反而用神仙才会的传心术命令她。

“咽下去。”

她倒是想咽，可他不停碾着她的柔软，药珠在嘴里忽左忽右，忽上忽下，她恨不得咬了他胡搅蛮缠的舌头。

让他喂药，没让他喂这个。

下巴在他手中握着，他身子不断欺压，倒地时，她终于将药珠连带着口液一同咽了下去。

系统此时温馨提醒了这个药物的作用，控制她的行动，成为他的傀儡。

倒是不稀奇。

可她明明都吃下药了，他怎么还不离开。

衾阳伸手推他肩膀，换来的却是更加汹涌地纠缠。

唇舌不依不饶死缠也就算了，衾阳感到紧闭的膝盖被什么东西顶开，随后他的膝盖居然抵了上来，将她的双腿强行分开。

A？

系统，救命！

她想看看好感度是不是出了岔子，这看起来不像是负数好感度能做的事情。

系统劝她冷静，只是妖族的繁衍期到了而已。

?？

什么东西，怎么就而已了？

像是察觉到她的分心，凌于咬住了她的舌头，疼痛让她回过神来。他却又像是讨好一般，在他咬过的地方轻舔。

怎么跟个疯狗似的……

少年在她唇瓣上温柔摩挲，细语轻喃。

“芝柔……”

衾阳愣住，他刚刚……是不是唤了桃花仙的名字。

开什么玩笑……替身梗她已经受腻了。

而且，她和芝柔一点都不像！

衾阳抬腿狠厉，直直向他下盘撞去。

他闷哼一声，总算舍得从她唇边分开。

“你看清楚了，我不是你的芝柔仙子。”衾阳喘着气，咬牙一字一顿说道。

“……”凌于望着她，眼底那抹不易察觉的欲色被阴翳取代。

衾阳还没缓口气时，就听到系统提醒，凌于对她的好感度降到历史新低。

呵呵。

她嘴角笑得勉强。

她只想知道，为何还不从她身上起来。

凌于突然俯下身，盯着她的眼睛。

“准备好了吗？”

衾阳蹙眉：“准备什么？”

他起身时，嘴角勾着不明意味的笑意。

“知道你吃下的是什么吗？”

“毒药啊还能是什么……”

“所以……”他抚摸她的松软的发丝，低声时，倒生出一丝温柔。

“该发作了。”

浟湙：水流动的样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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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识海初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