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裴家这样的情况,在整个海岛上到处都是。
西橘村头的裴梅生现在正和爹娘还有小姨一起躲在家里的地窖里瑟瑟发抖。他们躲了一天一夜了,肚子又饿,心情又烦躁,但实在是不敢出去。
地窖只有两人棺材那么大,平日里放干货用的。他家没有储物间,他爹说家里放不了多少干货,出海回来有收货能卖出去的就卖出去,存着银子最实在。
所以当初只挖了一个浅浅的地窖。现在四个人躲在这小小的地窖里,呼吸不畅,听着外面的恐怖声音,更是心惊胆战的。地窖上面压着重重的渔箱,渔箱里装满了石头,只希望那些怪物冲进来不要发现这个地窖。
裴梅生经过那晚书院惊恐的一幕,回来后吓呆了,死活不肯出去,也不让家人出去。
……
固伦图塔人高马大,但现在气喘吁吁的压制着他的妹子,妹子红了眼珠,嘴巴大张着,血盆大口要咬他的肉。
固伦图塔在裴苏止预警的时候,是第二个响应的跑出去的。他跟着姜晴山一起冲出了书院,也亲眼见到那些活死人怪物是怎样杀人吃肉又是怎样变异的。
他逃回东篱村,紧紧地关住了大门,和母亲妹妹弟弟一起躲在屋里,可是他怎么也没想到妹子竟然被咬了。幸亏他得到过提示,将妹子制服,家里人才没有受伤。
他喊母亲拿来石磨,可是母亲似乎吓傻了,一动不动的抱着弟弟在那哭。她怀里的弟弟也哭,嚎啕大哭。
弟弟他一哭。固伦图塔就能感受到妹妹更加焦灼,猩红的眼神恶狠狠的盯着他。如猛兽附身,力气变得更大了,而且竟然要挣脱他的控制了。
他大吼:“娘,快去,快!拿石磨过来!”他手中没武器,坚持不了多久了。
母亲被他这一吼回过神来,踉跄着把弟弟放在地上,去拿石磨过来。
“快,砸!砸妹妹的头!快啊!”
母亲哭着喊“这是你妹妹啊,她只是病了。”
固伦图塔简直要疯了,他早就解释过无数遍了,妹妹变成怪物了,要砍掉她的头。可是母亲就是不信,不让他砍掉妹妹的头,反而将她关在厨房里。
白天还好,妹妹安静下来了也不叫了,他还怀疑过是不是真的病了,想去找大夫。可是天一黑,妹妹就又变成怪物了,谁也不认识,破开了厨房的门,出来要咬死他们。
固伦图塔用双手和身体压制着妹妹,根本腾不开手,而母亲却下不去手。眼看着妹妹要咬住了他的手臂,被咬了也会变成渴望血肉的活死人怪物。他绝望极了,难道真的要一起去死吗?
“娘,救我!”他崩溃的大喊。
砰的一声,石磨砸下,妹子头破血流,脑浆崩裂,终于彻底死了。母亲看着惨死的女儿,崩溃的倒地大哭,她杀掉了自己的女儿。
固伦图塔擦干了脸上的血迹,麻木的说道:“别哭了,外面的怪物又来了。”
怪物在撞他家的门。固伦图塔家的门是好几年前了,根本禁不起这大力的冲撞。
他扶起母亲,把弟弟塞到她怀里,让他们躲进最里面床底下,又搬来渔箱子堵在床口。接着他找来斧头,抱着石磨,坐在里屋门口盯着那剧烈晃荡的门,准备和闯进来的怪物殊死一搏。
与此同时,书院高级舍馆里,张婕在原地跺来跺去,坐立不安,“令守为什么还不派兵送我们走?”
李晚说道:“他们抽不出兵力来。渔盐卫所里消息传不进去。”
“宁州卫呢?”张婕皱眉,“也无法通知?一群饭桶!”
“你坐一会儿,晃得我眼晕。”齐宣钊不耐烦的说:“现在整个镇子上的能用的人手都在这了,你还想怎样,放心,你一时半会儿死不了的。”
张婕生气,指着齐宣钊,“你,该死的。”
李晚说和,“别吵了,咱们这里安全,舍馆城墙高,屋顶又坚固。咱们手里还有兵器和铠甲,食物也有一些,等援兵到就行。咱们几个都在这,家里得到消息不会坐视不理的。”
“我不想让那群穷学子住进来,真是的,他们的舍馆为什么不住?舍监那边也可以住啊,反正他们人多,那些怪物也能打得赢。住进来吵死了。”张婕气恼道。
张婕这话没人响应,齐宣钊在心里嘀咕,这话你和徐远洲说去啊。
徐远洲做的决定。
昨晚,他们闯出书院,去了舍监,拼死拿到了校场的弓箭和一些铁器,然后在山长和骑射师父的指挥下,维持秩序,等待着救援。
到了天亮,那些怪物消失了,千户长来了。夫子统计了一下人数,发现昨晚死了四十多个人,其中后厨和书院的小童和下人们死的最多。还有三个学子被咬伤,这三个人被千户长带走了。
厨房有一个厨娘活下来了,她讲述着了一下厨房发生的事情,徐远洲当时听了,脸色很不好。
之后大家复盘,结合千户长那边的消息。应该是疯狗先引起的,而书院的第一个怪物应该是李学文。说道李学文,很多学子的目光移到了张婕身上。这让张婕又生气又惊恐,却说不出话来。
李学文是被她的旋风咬到才变成怪物的,那她这个主人岂不是罪魁祸首?
那千户长说舍监通道窗户出口太多,不利于防守。让大家找个安全又坚固的地方待着,他们先处理好这些怪物,再来帮助大家。而且还放了几个差役过来,还说要是有想回家的,可以回去。
这些怪物白日行动会迟缓没有活力。当即就有很多家住的近的学子结伴回去。还有父母找过来的,然而有很多住宿的家远的学子们无法回去,便想找个安全的地方。
山长和崔夫子就和徐远洲说了什么,徐远洲同意他们住进了高级舍馆里。这样安全的同时,千户长也能抽出不少兵力来去消灭那些怪物。
徐远洲找到千户长,千户长知道眼前这人来头大,不敢怠慢。
“徐少,您找我何事?”
“你打算怎么处理那些怪物?”徐远洲直言不讳。
“我将他们关在了水牢里,水牢外面全部用铁链固定住了。他们跑不掉。”千户长也发愁啊,他派人去令守府,这才知道令守去盐场巡视去了。
盐场那边他一时间无法派人赶过去,西橘村港口没几条船了。昨天发生了这骚乱,有嗅觉灵敏的当即就跑了。
东篱村那边传来的消息也不太好,怪物比这边还多,他的人手折了有二十多个了,都是一开始不注意被咬到然后变成那种怪物的。千户长也不想再徒增损失。
其实一开始有两例病例,大夫说可能是狗身上有那疫病,传染的。他们也就没在意,只是关押起来,还找大夫给他们看病。后来就不一发不可收拾了。
自从发现那些怪物白天迟缓迟钝僵硬后,他就尽量让差役们白日行动。那些怪物一到晚上能走能动能吃人,这是死是活他也说不准,所以一开始没敢贸然把他们都弄死。现在他又对百姓说不是疫病,只是希望他们能把家里这些怪物送过来,好统一处理。
虽然裴风顺给他带话说要烧死或者砍头,他也不敢真正一下子将他们的头都砍掉,烧死他们。万一后面这疫病得到控制。这些人的家属知道了他们的亲人死无全尸,灰飞烟灭。
恐怕会闹起来,而且上面还不知道这情况,他已经派人准备去送消息。也不知道上面到底对这些怪物是个什么态度。
他只是个小小的千户长,可不敢随意下决定。他也担不起这责任啊。令守啊,令守。千户长现在迫切希望令守在这,一切交给他就行了。
徐远洲道:“九夜盐场那边的地图有吗?”
千户长摇头,苦笑,“盐场那是海岛重地,我可没有。徐少是想?”盐场那边有渔盐卫所驻防,军事和海盐是他们这个小岛上的重中之重,一般人插不进去。他只是个小小的千户长,管理着东西两村连带西南寨子。就连镇子上和这博德书院那也是管不着的,一般由令守亲自负责。
“李三可以去盐场求援。”但李三他们也是血肉之躯,如果盐场情况也像他们这样,那么这路就不好走。徐远洲想要图纸是要规划出一条最安全的进出路线和躲藏路线。
“这可使不得。李护卫是保护您的。”千户长立刻拒绝。谁都可以出事,徐远洲要是在这里出事,整个海岛都要给他陪葬了。
徐远洲嗯了一声,不置可否。他走出去,走上二楼廊外。李三跟在他身后,身上穿着铠甲,背后背着一把长弓,腰间有佩刀,手里拿着长剑。
徐远洲手里拿着的是他常用的□□,只有手臂那样长。他听到外面鬼哭狼嚎的,无数黑影在撞门,撞墙,狂奔,嚎叫,觅食,撕咬。
那些怪物不知疲倦,一个接着一个的晃荡着,一个地方有了人类的踪迹,其他丧尸都凑过来,似乎知道这里面藏了许多人。
徐远洲蹙眉,他们是怎样辨别活人的?为什么只吃人类血肉?
徐远洲听千户长那边的大夫说了那些怪物不吃家禽不吃猪肉,白日里昏昏沉沉。一到夜晚便狂暴焦躁,不知疲惫,渴求着人类的血肉。还有一个两只眼珠都掉落的怪物,竟然也能准确的找到活人啃咬。
缘由如何?这一切太怪异了。
徐远洲找不出答案。
舍馆内的大厅内有许多人不敢入睡,听着外面的恐怖声,恐慌和焦灼席卷着所有人。他们想哭却又不敢哭出声来,气氛压抑而沉重。
徐远洲在二楼连廊外,沉默片刻问李三,“你说提前逃走的那一批人其中有没有带着这种怪物?”
李三回答不出来。
徐远洲抬头看了看夜空,按了按额头,“我希望没有。”然后目光一凝,看着舍馆外晃荡着的怪物,目之所及约有四五十个。
七八个差役在围墙上拿着长矛往下捅,免得怪物将门挤塌。但活人的气味引得更多怪物而来,拐角处一个高大的带着佩刀的怪物也奔过来。这人或许曾经是一个差役,也许是执行任务中成了怪物。
徐远洲往南看去,那是校场的位置,有几道黑影在黑夜中游荡着过来,显然是听到了同伴的互换,或者嗅到这里有活人的气息。
徐远洲抿唇,他拿出自己的弓箭,拉满弓弦,英挺冷峻的面容在月光下显得寒意凛然。他手一松,利箭朝着最外围一个那差役怪物射去。箭羽射中了那怪物的脑袋,可那怪物只是被利箭力道击的后退几步倒在地上,又很快爬起来了。
“少爷,你去休息吧,这里交给我。”李三低头劝道。少爷早起就发热,喉咙肿痛,一整天也没有吃过东西,只喝了一些水。
徐远洲皱眉,声音喑哑,“不必,我撑得住。把落日弓给我。”李三把背上的长弓拿下来。
这把长弓重八十多斤,弓弦则是皇室特质的用生牛皮和虎筋加上独特的鱼线做成的。用玄铁锻制而成,射程有三百步。一般人是拉不开这把落日弓的。
徐远洲拿过落日弓,搭箭、扣弦、开弓、瞄准——放箭!
利箭如流星一般直直朝着那差役怪物再次而去,这一次将那怪物的脑袋打穿,又将怪物死死的钉在了后面的墙壁之上。那怪物双腿腾空,四肢抽搐着,很快脑浆流出,那怪物没了声息。
他将弓箭尽数射出去,门外的怪物少了一大半,然而后面一道角门又有十几个怪物在那边徘徊,如鼠失窟,到处乱钻,又闻着人味儿,汇集到角门。
齐宣钊已经下去支援了。
高级舍馆周围围了不下二三百只怪物,而且还有源源不断的怪物跑过来。无数的黑影袭来,空气里弥漫着血腥味和悲鸣,鲜血染红了整个夜空。
“什么时辰了?”
“子时三刻了。”
千户长满头大汗的上来了,他刚才去了下只角,那边有个受伤的差役变异了,好不容易制服他。到处是险情和危机,他忙的连口水都顾不得喝。
这夜才过去了一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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