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提亲

次日一早,城门刚开,方四爷派来送绢布的骡车就到了。

“四爷交代了,就用这车把绢布送到长宁。”

跟车来的是昨日见过的商行伙计,程颂听罢连连道谢,赞了句方四爷周全。

回长宁一共五辆骡车,多租的一辆全装了梁家兄弟的行礼。

这两日没再下雨,路上好走了不少,午时刚过就到了学田。章清急着回去和父兄商量开分店,没在村中停留,和谢驰一道直接回了县城。

秀才院还有间只有土炕的空房,被程颂用来摆了不少辣酱罐子。黎仁诚先下车进去挪罐子,把土炕腾出来准备放绢布。

看到程颂他们的骡车,制糖院一下乱了,尤其年纪最小的几个娃娃,争先恐后地往外跑,喊队长喊少爷,急得于超跟在后面往回撵。

程颂打发画砚去维持秩序,别让孩子们影响了卸车,方四爷的伙计和租来的骡车都还赶着回合杉。

“上午衙门来人了,让小郎君和黎秀才回来后过去一趟。”

石头跑出来帮忙,先和程颂说了县丞派人来的事。

“去衙门?是又要买杏干吗?”

买杏干杏仁带钱来就行,怎么还得货主送货上门?

“不是杏干,是收成,这两天麦子都称出来了,灌了土肥的地收成都涨了!我家一亩地就收了四石,黎秀才那五亩地每亩还要多两三斗,县学派人过来称麦子你们没在,收成多得把直学都吓着了,大伙儿也乐坏了,哎呦,那个热闹!”

看见程颂,吴婶子往锅里多舀了勺糖水,追着儿子跑了出来。说到收成,嗓门都比往日高了许多。

学田的收成每亩涨了一石左右,就是三成多,没有下等田的五成增收幅度大,可也不少了,程颂听得高兴。

不过县丞找他干嘛?问怎么肥田?

不管什么缘由,衙门来了人自己就得去,程颂让石头帮着把布送进小院,自己进去找黎兄。

其实衙门来人是让黎仁诚去回话,村里不少人都以为用腐叶土肥田是黎仁诚想出来的法子。吴婶子他们虽然清楚是程颂的主意,但这俩人总是同进同出的,说起来都是秀才院如何如何,石头也没把话传明白,程颂就以为是需要他和黎兄同去。两人看时间还够,正好搭着从县里租来的那辆骡车进了城。

这次不用通报,到了衙门口,门吏直接把两人请了进去,说是县丞已经交代过了。

“程颂的主意?”

见他俩一同过来,县丞没觉出奇怪,但黎仁诚怎么说肥田的法子是程颂的主意,他只是照做。

程颂一个富家小少爷,资助书童科举不奇怪,怎么还懂肥田?就他那斯文白净的样子,哪像个干农活的?

“回大人,那法子是多年前无意中听人提到的,有没有用学生也不清楚。若不是黎兄熟悉耕种,施灌得当,那肥料灌下去是增收还是烧苗还真未可知。”

程颂不是故意谦虚。他自己确实是理论派,不止黎仁诚租赁的五亩地是他自己施的肥料,其它村民的技术指导也是黎兄负责的,所以县丞要是想了解具体的操作,只有黎仁诚能答出来。

两人都是实话实说,落在县丞眼中就成了相互推让功劳。

“田地增产是大事,你二人定是都有功劳。只是当下可供参验的只有学田的部分田地,还都是上等田。今日召你二人过来,就是想把这法子问得清楚些,选上几个村子推行戏曲。若是明年的收成都有增长,再给你二人论功行赏。”

听县丞说完,黎仁诚上前接话,报出了家里和村中田地增产的情况。

“中等田和下等田也有尝试?当真有五成?”

县丞惊讶得没收住力道,被打翻的茶碗泼了半身水渍。

“确实,大人可派差役去村中查实。”

查是肯定要查,还得快查。

掏出帕子擦了擦手,县丞吩咐把负责统计收成的农正找来。

“回大人,那村子离县城较远,而且土地多贫瘠,今年的粮税统计还没轮到他们。”

农正查阅了登记册子回道。

“安排人尽快去村中查看,将麦收情况报上来。”

“是。”

“黎兄打算何日归家。”

出了县衙,程颂边走边问。

之前两人商量过,学田的五亩地用来种辣椒西红柿。种子够多,黎仁诚想把家里的十亩地也都种上,成熟后运来学田。

但他家没人种过这两种作物,也不方便讨教,最后在程颂的建议下还是决定继续种粗粮,就种黄豆和蚕豆。

程颂说这两种豆子他打算多收些,准备用来加工做酱,只要品质好就可以出一个比市价略高的价钱全部买下,而且豆子收完了铲掉的根茎也是很好的绿肥,堆肥腐熟后效果应是更佳。

“明日,大人既已安排,差役应是这两三日内就到,我还需尽早赶回家中。”

黎仁诚回道。村里今年收成好,等差役去了肯定要到他家询问,家里母亲不下田,大姐和两个弟弟都不是应对官差的合适人选,还是得他回去。

“确应早回,那个,我与黎兄一道可有不便?”

程颂突然停下,抬头问道。

前几日黎兄刚回来就赶上收拾贾二夫妻,之后他们就去了合杉,忙忙碌碌地半刻没歇。明日他肯定一大早就要出发赶路,程颂想给他雇个骡车,但这人肯定不答应,可要是他也想跟着去,那黎兄就不能拒绝了吧?

颂弟与自己一同回家?似是没料到程颂会如此打算,黎仁诚怔愣了一下,但迎上对方眼中的期盼,他也说不清自己为何就点了头。

夏日炎炎,颂弟坐车又容易眩晕难受,按说不应该让他同去。应对差役说明肥田的经过而已,自己一人足矣。

或许是这段日子,他已经习惯了颂弟总在身边吧,无论是除难议事,还是对坐闲谈,也不论谁陪着谁,只要这人在自己身边,心中就踏实轻快。

……

“你们也去?”

程颂双臂抱胸,拧眉微叹。

“自然,黎秀才平日帮了少爷那么多,若不是黎秀才,画砚的预考也无法通过。如今少爷要去黎秀才家中拜访,我们当然要同去,要去向黎秀才家人道谢,还可帮着黎秀才家人种豆子。”

画砚昂着脖子据理力争,少爷去黎秀才家怎么能不带他呢?他都去了怎么可能丢下两个弟弟!

程颂快被他那一串黎秀才绕晕了,直指关键问道:

“那你问过黎兄吗?万一他家中不便接待我们这么多人呢?”

三小齐齐转头。

“那就同去吧,家中也能住下。”

黎仁诚浅笑着点了头。

“哦耶!”

“哦耶!”

“哦耶!”

三个孩子接力道。

除了屋里藏的银子,刚买来的几十匹绢布也值不少银子。程颂又去拜托了两位表哥,请他俩夜里过来住,帮忙照看。

不确定要走几天,程颂只租了骡车没雇车夫。反正黎兄也会驾车,少个车夫更好安排住宿,多押几两银子即可。

骡车比步行快得多,赶到黎家只用了一个多时辰。进村前,他们在河边找了块阴凉处休息了一会儿。

这一路比去合杉好走不少,路程也短,程颂的晕车症状不算严重,只是脸色稍显苍白。

可第一次见黎兄家人哪能是个病弱样子,程颂非要下车缓缓,调整好状态再进村。

麦收后还不知接下来种什么,黎家人这几日都没下田。大姐黎仁宁正带着二弟黎仁平翻整菜畦,三弟黎仁安和黎母在院中搓麻线。

见院外来了骡车,赶车的还是黎仁诚,全家人手里的活计都停下了。黎仁平赶忙上前将院门彻底打开,放骡车进来。

车到院外时,程颂就带画砚三人下了车。跟在骡车后面进了院子。没等黎仁诚过来,先向黎母和黎家大姐行礼问好。

黎仁诚将骡车交到二弟手中,走过来向母亲介绍:

“颂弟就是与我在学田同租的县学学子,这是他的书童画砚,这两兄弟是梁言梁文,由颂弟代为照料。”

书童好懂,代为照料是个什么关系,黎家人没太明白。不过除了偶尔走动的村民,这是几年来黎家第一次来了客人。

眼前的小郎君还是给家里送了不少酱料、有着一手好厨艺的县学学子,黎家人很是热情,招呼他们在院中落座休息。

黎仁宁去烧水,黎仁平已经卸好了骡车,过来问大哥:

“我去河边割些野草回来吧。”

家里没有能喂骡子的饲料。

“不急,进村前休息过,带它去河边饮过水也吃了草,等下午再去割些回来便可。”

黎仁安端出一盘洗好的野山桃放到桌上,有些腼腆地坐到了画砚旁边。

“我是画砚,是我家少爷的书童,年底就十一岁了,听黎秀才说,你比我小几月,我叫你仁安弟弟行吗?”

黎家三兄弟的长相有六七分相似,画砚爱屋及乌,一见面就对这个弟弟很有好感。

黎仁安平日多在家里给大姐帮忙打下手,很少出去玩。家里忽然来了三个小少年,最高兴的就是他了。

听完画砚说的,黎仁安笑得直点头。

梁言比黎仁安小两个月,几个孩子的大小很快排了序,有画砚在,四个人很快熟悉起来。

黎仁宁端着水出来时,画砚他们已经搬着小矮凳,挪到一旁单聊了。

“家中可是有事?”

到底是一家人,虽然黎母一直在与程颂说话,还不是夸赞几句,身旁的二弟也是边听边笑,黎仁诚还是看出了家中气氛有些不对。

见黎母似是为难,程颂问黎仁诚是不是需要他们先回避一下。

“无妨,颂弟安坐。”

说罢看向二弟。

“是那杜四。”

黎仁平看了眼母亲和大姐,犹豫片刻后说了个名字,脸上也没了笑,语气中夹着几分激愤。

听到名字黎仁诚就皱了眉:

“杜四如何?”

“昨日,杜四请了媒婆来提亲。”

黎母叹了口气说道。

提亲?黎仁诚脸色更难看了。

程颂虽然不明白,不过黎家适婚的女性就一个黎仁宁,看黎家人的反应,这人定不是个良配。

感受到程颂关心的目光,黎仁诚转过头,压了压火气,耐着性子给程颂简单说了一下这人。

杜四家不是流民,几辈人都生活在村里。他家人口多,算得上村中大户,但他本人口碑极差,奸馋懒惰、不务正业,二十出头就把自己混成了远近闻名的废物。

至今没饿死全靠他家兄弟多、分到的田地多且没分家,不着调的爹娘还总拦着杜四三个哥哥管教小儿子,愈发助长了他变废的速度。

原本黎家与杜家从无往来,与杜四更无瓜葛,不知为何这人就突然跑来提亲了。

“去年仁诚中了案首,就有不少人家过来提亲,也有想娶仁宁的。若不是当初家中艰难,按她的年纪是早该成亲了,这两年家中日子好了不少,但他们姐弟都不想考虑婚事,我也不想委屈了孩子,就都推了。”

见儿子没有背着程颂的意思,想来两人关系是真好,黎母便没瞒着,等大儿子讲完了杜家,就把话接了过来。

原来是碰上了泼皮无赖。

程颂认认真真听完事情原委,按说应该好好劝慰一下黎大娘,但他实在控制不住,使劲掐着手心才没让自己笑出来。

这是程颂第一次明确知道黎仁诚不仅没有婚约在身,而且既然他不想成亲,那大概率也没有意中人!这个问题就因为自己心虚,都相识几个月了,他愣是没敢直接问。

如今有了答案,程颂实在是美坏了。不过黎家如今正面临难题,他必须先把心收回来。

“那这杜四的提亲有何不好推拒呢?”

为压下暗喜,程颂狠狠敲了下大腿,看向黎母问道。

若是像其它提亲一样能直接推掉,黎家人不应该如此烦闷。

“那杜四散了消息,说是大姐让他来提亲的!”

见程小郎君都被气得拍腿,快憋坏的黎仁平终于忍不住,把最糟心的说了。

这话一出,不仅黎仁诚脸快黑了,程颂也被雷得不轻,我去,先声夺人还有这么不要脸的用法??

“杜四何时来的?”

黎仁诚忍着气问二弟。

“他倒没来,是昨日他家中请了媒人过来,娘当时就推了提亲。这话也是那媒人说的,还说什么既是两情相悦她才来保媒的。”

黎仁平越说越气,恨不能现在就去杜家,把人找出来狠揍一顿。

黎母拍了下二儿子肩膀,把话又接了回来:

“我已和媒人说清了,仁宁与那杜四从无瓜葛,更不可能同意他家提亲,只是不知这话到底传了几家,将来仁宁的婚事会不会受了牵累。”

听完母亲的话,黎仁诚刚想开口,就被院门外传来的声音打断了。

“黎婶,黎婶,那媒婆又来了。”

黎家门外,一个葛布衣裤的中年女人正要路过,提着竹篮冲着院内低声喊道。

见院子里有生人,这女人顿了下,等黎母迎过去才说自己刚刚看见媒婆进了杜家,不知会不会再来提亲,让黎母有个准备,说完和黎仁诚也打了个招呼就走了。

“媒婆来过的事村里人都知道了?”

程颂问道,怎么消息传得这么快,难道杜四已经在村里宣扬了?

“这附近三四个村子就一个媒婆,每次她到哪个村都会被人打听是给谁说亲,肯定瞒不住。刚刚那是隔壁的马二嫂,昨日媒婆过来时她也看到了。”

黎母皱着眉说道。昨日媒婆还没进黎家门,村中就有人知道她是来说哪门亲了,这也是黎母担忧的,怕那媒婆把杜四说的瞎话到处宣扬。

见黎家人脸色愈发不好,程颂拉了拉黎仁诚的衣袖,低声道:

“若那媒婆再要登门,交由我来对付。”

感谢看文!

小剧场:

画砚:最初的工钱是每日八文,少爷说做杏干辛苦,一天要干好几个时辰,采摘小队的工钱已经涨到十文了,管两顿饭。

黎仁安听得羡慕不已:一天就给十文钱啊?

画砚:对啊,十文,你也来吧,不止是工钱,大家一起干活儿,一起吃饭,香!

梁文:吃饭,红烧肉!

画砚:对,红烧肉,炖排骨,还有糖醋里脊!

黎仁安:我我我我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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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提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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