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二十八、

“慕丫头,你身上的伤还没好呢,快歇着吧,这些事情我来就行。”

“没事儿,赵婶,这几天在您这儿住着,给您添了不少麻烦,您这边的活儿我能帮一点是一点。”

“哎呀,这世道,大家都不容易,谁都怕遭灾,你呀休息会儿,我看看药煎好了没。”

“诶,辛苦赵婶了。”

秦澈刚刚醒来时,就听到慕衷情和一个陌生的女声在说话,他撑起身子坐起来观察四周,自己应该是身处一户平民家中,听对话像是昏迷了几天。

他掀开被子,摸了摸身上的伤处,都已经被处理得很好。

慕衷情帮赵婶家晒好衣服,拿着洗衣盆转身想进屋,正好看到秦澈扶着门框一步一步慢慢地走出来。

她立刻将盆放到地上,上前扶住人:“你醒了?你可算醒了!你知不知道你之前烧了快三天,要吓死我了!”

慕衷情差点喜极而泣,天晓得当时秦澈昏迷又发烧的时候她有多害怕,不管怎么说秦澈也是她来到这个世界后接触最多的人,就算发生了这么多事,她也早已将秦澈当做朋友看待了。

秦澈抬手,抓了一把门外的阳光,递到慕衷情面前:“天亮了,我就醒了。”

慕衷情被他逗笑,跑去屋内搬了把椅子放到院子里,将秦澈扶过去坐下:“看你精神不错,先晒会太阳吧,待会儿可还要喝药的。”

秦澈抬头望着慕衷情,神色温柔:“这一次要谢谢你。”

“这种话呢,就不用多说了,你又不是没帮过我。”慕衷情摇摇头说道,“我先帮赵婶打扫一下,你好好休息哦,乖。”

秦澈浅笑着点点头。

过了一会儿,慕衷情端着煎好的药过来,刚要递给秦澈,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问道:“你饿不饿啊?睡了这么多天,喂饭也喂不了,只能给你喝点药和水,待会儿赵叔就回来了,你还是先吃点东西再喝药吧。”

话音刚落,院子的门就被推开,一个朴素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

“赵叔,今天回来得挺早呀,生意是不是挺好的?”慕衷情自然地打招呼。

赵叔放下扁担,秦澈看了一眼,上头主要是木雕和绣品。

“还成,这每天都差不多,你相公终于醒啦。”赵叔打量了秦澈几眼,“长得果然是俊俏。”

“啊?慕丫头的相公醒了啊?哎哟,这可太好了,饭做好了,你们都快进来吃饭吧。”赵婶也从屋里探出头来说道。

慕衷情笑容不变,拉了秦澈一把:“是啊,多亏了赵叔那天收留我们,不然我和我相公怕是还没找到姑妈,就要死在路上了。”

秦澈会意,慕衷情这是编了个夫妻俩投奔亲戚的故事?

“好,我这几日昏迷,未能亲自向两位道谢,此番救命之恩,必不敢忘。”秦澈起身,朝两人行礼。

赵叔连忙上前阻止:“诶这可就太见外了,我们救你又不是图你什么,你们这些读书人啊就是规矩太多,别说这些了,先吃饭,吃饭最重要。”

慕衷情朝他眨眼笑道:“就是啊,民以食为天,吃饭那可是天大的事。”

赵婶的厨艺很好,平日里她会做些绣品出去卖,赵叔则会木雕,他们的儿女都已成家,搬了出去,平日里他们就靠自己的手艺挣点钱,日子倒也过得还可以。

吃完饭后,赵婶去洗碗,赵叔又挑着扁担出了门,趁着屋内没人,慕衷情连忙和秦澈讲述这几天发生的事情:“那天你在镇外昏迷,我好不容易把你拖到城门口就实在没力气了,幸好遇上赵叔,听说我们是家乡遭了灾,去清州投奔姑母一家,便收留了我们,但是他们家中也并不富有,我只能把你的剑给当了凑药费,你的枪不知道什么时候丢在山上了,我当时也没注意到你什么时候脱力的,你昏迷了五六天了,幸好还是挺过来了。”

说完,慕衷情长舒一口气,这几天她压力大得很,生怕秦澈一口气没过来,那她就真的只能隐姓埋名躲一辈子了。

“哦对了,差点忘了说,我现在叫慕丫头,你叫陆离,别穿帮啊。”慕衷情提醒道。

“慕丫头?”秦澈低头笑了一声,“你可真会取名字。”

慕衷情对他翻了个白眼:“当时情况紧急,记得换名字就不错了,而且这名字听起来挺好养活的。”

说着,慕衷情坐到他旁边,小声问道:“既然你醒了,那这两天你好好想想,我们接下来往哪儿去,我来了这里就一直没敢出去过,就怕你还没醒就把刺客招过来了。”

秦澈也学着她的样子用手遮住嘴巴凑过去压低声音道:“我再休养几日,三日后,我们想办法离开这里。”

“你熟悉这里吗?”慕衷情担忧道,“知道怎么离开吗?”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里离丰州与清州的边界不远,若要绕回之前的大路,再次翻过那座山即可。”秦澈说道。

“我选另一条路。”慕衷情接话接得很快,他知道秦澈肯定还有别的想法。

事实上也是如此。

秦澈:“另一条路,或许有人走过,但它并不算一条路,或许很好走,或许很危险。”

“我明白了,又是要翻山越岭呗,没事儿,没有人走过的路,他们未必能想到,不过得抓紧时间,如果他们发现我们一直没走大路,肯定也会想到我们走别的方向,他们人多,搜捕我们应该也不会需要太长时间。”慕衷情托着腮想,“三天太长了,要不你加把油,再过一天我们就出发?”

秦澈深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吐出:“好。”

慕衷情一拍他的背:“棒。”

秦澈无奈地摇摇头,他现在除了虚弱点,身上的伤并不要命,再好好休息一天,恢复些体力的确可以离开,而且慕衷情的担忧不无道理,原本他是希望自己恢复得好一些,才能更好地保护慕衷情,但那样一样,被猜到路线或被找到的几率会大大增加。

休养了一天后,慕衷情整理好行囊,又被赵婶塞了一些干粮和衣物后,两人趁着天明,告别赵叔赵婶,从小镇的另一处方向离开。

走之前,慕衷情偷偷将当佩剑剩余下来的钱放到了赵婶的枕头之下。

如果是在从前,慕衷情并不怕爬山,不说体力问题,至少他们那时候都修了台阶啊。

慕衷情一边爬山,一边在心里吐槽,秦澈手里的拐杖早就已经到了她的手里,明明她才是伤势更轻的那个,这让慕衷情有一种自己是累赘的懊恼感。

午时,日头正盛,两人坐在树荫下一起吃干粮,慕衷情狠狠咬着大饼不出声。

耳边没有了往常的热闹,秦澈自然而然地注意到了慕衷情的情绪。

“陪我回清州的路不好走,辛苦你了。”秦澈忽然说道。

“说什么呢?你这么厉害,就算没有我,也不一定会出事。”慕衷情虽然情绪低落,但还是能看得清情势,也没有妄自菲薄,“你不用担心,我就是心情不好,但不会自暴自弃的,就是回清州之后,我得再好好规划一下自己的体能锻炼了。”

慕衷情不是没有经历过失败的人,小时候,她也会责怪自己,长大后她放弃内耗,也放弃责怪任何人,逢山开路遇水搭桥,就是她最后找到的解决困难的终极办法。

就像这具身体太弱,那就锻炼起来,往后不管遇到什么事,至少都能跑得快一点儿。

“喝完水,就走吧。”他们没有休息多久,慕衷情便说道。

秦澈确认她的确状态还行,便从善如流地站起身。

“你到底,是怎么认识路的?我都已经完全走晕了。”慕衷情气喘吁吁地问道,当她累得不行的时候,就会习惯性地和身边的人讲话,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上陡坡时,秦澈拉了慕衷情一把:“我只是知道清州在哪个方向,日出为东,日落为西,没有太阳时就看树,大多树木更为繁茂的一面为南,由此判断方向。”

慕衷情拉住他的手,用拐杖撑着地,累得直不起腰还忍不住吐槽道:“这我学过,你要是不提起来,我就真还给老师了,诶,你不是最注重礼数了吗?这就舍得拉我手了?”

秦澈闻言,略微松劲,他本意只是帮慕衷情一下,但被慕衷情这么一说,好似他不怀好意。

“别紧张,开个玩笑,接下来我可能话会很多,你也不一定要理我,就是我不说话的话,实在是撑不下去。”慕衷情说着,主动松开了他的手,双手撑着拐杖休息片刻,“走吧,你继续带路,我现在已经没有脑子思考了。”

秦澈走几步,便时不时回头看看慕衷情的情况,问道:“你还是别说了,会更累。”

慕衷情朝他摆摆手:“那不行,我得哄哄我自己才能坚持下去。”

“我们可能需要在山上呆一晚,如果不下雨的话,明日晚上或许可以进入清州。”亲撤退抬头望天道。

“呸呸呸,不要立flag,不是,不要提前说这种事情,这老天爷就爱跟人开玩笑,你越说它越不如你的意。”慕衷情手撑着腰说道。

秦澈拨开杂草,再次拉了慕衷情一把:“你可还记得我曾说过,要为你取一个字。”

“记得,我还没老年痴呆呢,不对,我还没傻呢。”慕衷情一累就爱碎碎念,一碎碎念就总是蹦出些这个时代不该有的词汇,“你别在意,我现在就是胡言乱语。”

秦澈笑着摇摇头,他早就习惯在慕衷情嘴中听到些奇奇怪怪的词了。

“我刚刚想到了一个字,在我看来,很适合你。”

慕衷情抬头望着他,擦了一把头上的汗:“什么?”

她现在依然穿着男装,身上无一丝艳色,皮肤虽然白净,但未施粉黛,未梳云鬓,只有汗水与泥尘。

“轻云。”秦澈的声音很低,却有着他自己也未曾料到的温柔。

慕衷情却没有注意到,反而兴奋得像是考试时押对题的模样:“这题我会,髣髴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

“对。”

“不过我现在好像有点配不上这个名字,我现在双腿重得要死,可恶,爬山也太累了,不行,不能这样想,生命在于运动,对,我是在完成生命的意义,可厉害了对不对。”慕衷情根本分不出脑子去想字的事情。

这时,走在前头的秦澈忽然停下:“要不,我背你一段路吧。”

“停止这种不切实际的幻想,给我一点时间,休息一下。”慕衷情靠着树,“一会儿就好。”

慕衷情外表看着文气,骨子里也有自己的倔强,秦澈本就昏迷了这么多天,虚弱得很,慕衷情不可能让一个病人这样照顾自己。

秦澈沉默地望着她,慕衷情闭目养神了一会儿,从1默念到100,然后睁开眼:“走吧。”

“能遮光蔽月的,都是云。”秦澈背对着慕衷情边走边说道。

“你这是在夸我吗?这夸奖我收下了,放心,我一定会和你一起回到清州的。”慕衷情蹬了蹬腿,对秦澈为自己想的字接受良好。

“我知道,你能做到。”当秦澈安然醒来的时候,他就已经真正信任慕衷情。

这一次他们的运气没有这么差,成功在天黑之前找到了一个山洞休息。

但哪怕是春夏之交,山中夜晚的温度比起白天也降了许多,为了不暴露位置,他们没有生火取暖。

入夜不知多久,天又开始下雨。

慕衷情抱着自己的包袱冷得有些发抖,她不停看向一旁闭目的秦澈,这家伙好像一点儿都不冷?

秦澈一动不动地靠着岩壁,似乎已经睡着。

慕衷情轻手轻脚地挪过去,她一靠近,秦澈就警觉地睁开了眼。

“王爷,我有个不情之请,希望您能答应。”慕衷情心虚地说。

“只要是我力所能及。”两人现在算是相依为命,秦澈自然不会拒绝她。

慕衷情闭上眼睛,一把抱住秦澈:“这山上也太冷了,王爷就让我取个暖吧,不然再有个失温症状,我可能就得死在这儿了!”

她知道秦澈一直恪守礼数,但她觉得还是命更重要,必要时咱当个流氓也不是不行。

而秦澈,瞬间僵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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