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小狗努力学习

“剩下这些就是大漆和一些常用的工具了。”林牧野接着介绍道。

画面里,小瓷碟、镊子、玻璃板、保鲜膜、分装好的螺钿和蛋壳……一应俱全。

“我可是有很认真的在学漆的哦。”林牧野冲着镜头眨眨眼。

葡萄感觉自己忽然又从cp粉变回了妈粉,牧牧这种得意的小表情太可爱了。

接下来,他便大咧咧的往镜头前一做,抱起了那个漆胎,开始了自己贴蛋壳的工作。

“本来是想贴渐变的啦,就是上密下疏,和下雪一样的效果。”

“但是仔细想了想,还是选了一个比较传统的中式花边纹样。”

“青老师一给我看了稿子,我就完全被折服了。如果不学漆,我恐怕永远也不会去了解这些中华传统的东西。”

他用一把小尼龙刷,蘸取了一些淡蓝色的调好的色漆,薄薄的刷在将要贴蛋壳的漆面上。

“其实之前做技法板的时候,我感觉我已经找到一些贴蛋壳的诀窍了。”

“要贴的好看,最重要的是放松。这样贴出来的蛋壳松弛有度,留有一定的空隙又不生硬,整体的画面才会好看。”

据说,贴蛋壳这个技法,做的最好的都在东北。

东北人作画,大部分都离不开雪。而天然的大漆中没有白色,只能用蛋壳的白来弥补。因此,东北漆画便以“白山黑水”出了名。

在学习的时候,林牧野还认真的去观摩了一番东北漆画中的雪。房檐上的、旷野上的,甚至是初春时的树梢上的,都栩栩如生。

他一边贴,一边说着自己的感受:“不能要求蛋壳的边缘齐整,毕竟是被压碎的。但在碎的程度上,要特别留心。比如我在贴这种类似地毯花纹的纹样的时候,就是中间整,旁边碎的。”

“要用疏密来表现力度。青老师是这么说的。”林牧野小心翼翼的用镊子尖调整着蛋壳的位置,偶尔贴完后,又举到镜头前来展示。

由于贴蛋壳本身还是个非常枯燥的活儿,接下来的过程都采用了加速的处理。

室内开着灯,但从窗外的光线也能看出,这看似简单的活计,让林牧野从白天做到了黑夜,又从黑夜做到了白天。

越枯燥的事情,想要一边做一遍思考,便越难。

正因如此,林牧野越是学漆,对青老师也就越发敬佩。

他打那些竞速的游戏、反反复复的冲刺世界纪录,虽然也是一种重复,但得到的反馈和感官刺激却是即时的。

而做漆这种事,不光精神上枯燥,身体上也会感到疲累。而得到的反馈,却是无比滞后的——想要看到最终的效果,从胎体到揩清,至少也需要大半个月。

那做出的最终效果,可能与最初的设想也相去甚远。毕竟,漆艺是一门“磨显”的艺术。而磨出来是什么样,每一层的颜色又“发”成了什么样,却是人类无法控制的。

纯色素髹的难度极大,而彩色磨显又是开盲盒——会有人爱这样不确定的一门艺术吗?

至少林牧野接触下来,觉得非常喜欢。

就像他愿意花费时间和精力去追求自己喜欢的人一样,他也愿意花费时间和精力去做这么一件繁琐复杂的工艺品。

在真正动手做完之前,谁又能确定,这到底是竹篮打水空一场,还是穷书生娶得千金小姐的童话故事呢?

视频里,林牧野的双手舞出了残影。而那洁白的蛋壳,就像是从胎体中析出的结晶一般,一点点的浮现在漆面上,逐渐拼凑出了最终的形状。

葡萄看着画面中的牧哥,居然觉得有些陌生。

她认识的那个up主,总是张扬的、游刃有余的、是喜欢耍酷又让人讨厌不起来的。每一次点开“牧y”的视频,她都会感到很快乐。

平时懒得发弹幕的她,也总会在这个人的视频里,刷一些毫无意义的“哈哈哈”和“前方高能”。

可直到看了他和青老师的合作视频,葡萄才发现,原来这个“男孩”也有着不确定的、不擅长的、做不明白的事。

更让她感到心动的是,对于这些他从未接触也并不擅长的事情,他却仍然在努力的去做。

会有人不喜欢这样的小男生吗?

至少她葡萄还是做不到。

视频中的蛋壳已经渐渐贴到了尾声,林牧野得意的举起漆胎,在镜头前来回晃悠。他的脑袋一会儿窜到漆胎的左边,一会儿窜到漆胎的右边,有点像个正在玩捉迷藏的小孩儿,也有点像是在跳什么民族舞。

他甚至试图把漆胎顶在头上,但却因为造型是上重下轻的缘故失败了。

弹幕都在发问号,觉得他是不是抽风了。就在这时,背景里传来了青老师的一声轻笑:“别闹了,快接着调漆吧。”

弹幕:?!

听了这话,方才还在耍活宝的林牧野立刻把漆胎好好放在了桌面上,开始调制色漆了。

调漆并不像是教学视频中看起来的那么容易。

漆在从管子里挤出来的时候,几乎是固体的质地。而松节油则是纯粹的液体。因此,如果想把他们在一块玻璃板上搅和在一起,就很有可能出现越调、摊子越大的情况。

新手很难把混合物或者液体往中间聚集,他们更容易越搅越往边上散开。

在往中间收的时候,甚至会像是在铲雪。

但林牧野明显已经过了新手的阶段。虽然他调漆的动作仍然很僵硬,但终究不会出现面多了加水、水多了加面的情况。

“这一步一定要将稀释剂和色漆融合的非常均匀。”青老师在后期画外音里补充道:“如果没有调制均匀,刷上之后,很有可能会出现稀释剂的颜色浮上来的情况。”

“同时,也要注意漆和稀释剂的比例。”

“你们看,牧同学调的这两个颜色,深蓝色明显就要比淡蓝色浓稠一些。”

“如果稀释剂过多,漆层中漆的含量过少,也有可能会出现干燥不了的情况。”

施青河的讲解还在继续,但弹幕的重点已经完全没有放在解说上了。

“牧同学,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我想知道,牧哥叫青老师青老师的时候,有没有想过自己会被叫成同学。”

“不知道为什么,还蛮可爱的。”

“这个聚不到一起的调漆失败案例,听起来好像我第一次下厨的时候用不明白锅铲。”

“更像是搅水泥吧!虽然我没有搅过,但我喜欢蹲在路边看别人搅,一看就是一个下午。”

“说起来,最近的这两期视频就很像那种模拟经营类型的游戏啊。”

“也有点像恋爱养成……!”

正在录制中的林牧野可不知道弹幕中讨论的这些。他拿起尼龙刷,屏气凝神,蘸了一点调好的色漆,按照之前青老师教过的方法,仔仔细细的髹涂了起来。

别说,他的动作模仿的还是挺到位的。

只是在漆的量上没有控制好。

见漆液快顺着光滑的漆胎表面滑落到地上了,林牧野情急之下,只得把漆胎拿在手上,来回转了起来。

一边转,他还一边努力的用右手的尼龙刷,去追着那片欲滴未滴的漆,试图把它们刷平。

这个画面,有点像是在炸爆米花,也有点像是在做棉花糖。

总之不像是在做漆器。

弹幕里又一次笑开了花,而画外音中的青老师,似乎也是被这样的情况整的无语了,半天没有说话。

林牧野倒是有着几分自娱自乐的心思。在剪辑这一段的时候,他配上了非常欢快的音乐,甚至给自己的鼻子上P了一个红色的球,让他看起来就像是个正在马戏团里表演的小丑。

终于,在一番左右互搏之后,林牧野终于制服了那多出来的一小滩漆。

也难免的,他的围裙和没有被包裹住的衣服,已经被漆液飞溅的到处都是了。

林牧野叹了一口气。要知道,大漆弄到衣服上,可是怎么洗都洗不掉的。

——开玩笑,几千年都弄不坏的东西,他靠洗衣液搓搓,又哪里搓的干净?

好在视频还是顺利的录了下去。而且,观众们也很容易就能发现,他的动作已是一天比一天更加熟练了。

等他的步骤全部做完之后,原本清爽灰黑的漆胎,已经变成了一件略有些凹凸起伏的、蓝色的奇怪物体了。

林牧野放了一张对比图在视频里,然后得意的告诉观众:“接下来,就是见证奇迹的时刻。”

他说的一点没错。

因为在漆胎交回到青老师手上之后,观众们便第一次直观的感受到了,漆器磨显的魅力。

原本故意在刷涂时制造出了刷痕的地方,在打磨掉略高的部分后,便露出了一层又一层的,漂亮的颜色。

有点像年轮,又有像水面的波纹。总之,就像是开了一个无法复刻的,人类与自然共同制作出的盲盒。

盲盒里的内容并不是无法完全控制的。像施青河这样的熟练工,完全可以做到扬长避短。

就像是切割玉石一般:青老师打磨的时候非常仔细小心,每磨两下,就用湿抹布拂去表面的水痕,仔细的观察磨出的花色。如果花色漂亮,他就予以保留,不再进行打磨。如果花色尴尬,他便会更加仔细的打磨旁边的位置,或接着深磨下去,努力将色彩的变化控制在那最完美的那一刻。

“我们的这个漆胎,要一路打磨到7000目。”

“打磨的时候,要不停的换水。之前的水里,可能会含有之前目数砂纸留下的颗粒物,这些对于已经变得更光滑了的表面,伤害是很大的。”

“同理,我们的手套、抹布也需要一起更换。”

虽然这么说,但青老师的手上并没有带着手套。他已经不会再过敏,而去掉手套,可以让他更仔细的感受打磨时的力度。

“打磨的时候,除了眼睛,更重要的是耳朵。”

说到这里的时候,他似乎是停顿了一下,才接着说:“听。用你的耳朵去听,磨到哪一个位置的时候,打磨的声音变了。”

“变了声音的位置,就是还需要继续研磨的位置。”

他一边打磨,一边讲解着其中的细节:“需要注意的是,花色在1000目以前,就已经基本确定了。”

“换句话说,在480目和600目的打磨过程中,我们一定要谨慎。”

“这个时候,我们手上的水砂纸的力度是足够的。如果着急,磨穿了,或者把花色的漆层磨没了,整体就无法补救了。所以,一定要慢慢来。”

“先打磨出大体效果,然后再在600和800目中调整。”

“1000目、2000目、2500目、5000目……这中间的目数,则全部是用来将漆面变得更加光滑的。由于目数太高,已经完全达不到调整花色的作用了。”

他说起来轻松简单,但弹幕中已是一片哗然。

“夺、夺少?7000目?”

“我只见过600目以下的砂纸。我们家狗刨墙,我补墙的时候用过。说实话,我觉得600已经很细腻了,完全想象不到后面的目数会是什么概念。”

“我们专业的精密仪器有用到2000目的砂纸,说实话,那砂纸并不能叫砂纸,感觉已经和我小腿上的粗糙皮肤没有区别了。”

“刚刚去搜了一下,一张高目数的砂纸居然要十几块钱!”

“那当然啦,这种东西目数肯定是越高越贵吧。”

“没有人注意到青老师说,要去听打磨的声音吗——这真的不是玄学的范畴吗?”

“虽不明但觉厉。不过打磨的声音挺大的,如果凑得够近又足够专注,说不定真的能听出来。”

“是啊,而且手上也会有一定的感觉吧,感官之间可以互相配合。”

众人讨论的热火朝天,只有葡萄微微皱起了眉头。

不知道为什么,她竟然觉得……这个古怪的造型,长得有点像森林冰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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