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路上，林牧野一直在和老婆聊天。

南京的地铁有点挤有点破，还有很多的上班族和老头老太。林牧野连个扶手都没能混上，只能张开双腿，像个圆规一样保持着平衡，颇有种苟全性命于乱世的味道。

明明是在这样的环境里，他却高兴的不得了。

虽然身处喧闹繁杂的都市中，但只要一想到他的青老师，他就会感到一阵清爽与宁静。

这可能就是长期做漆带来的魅力吧。

林牧野承认，他最开始确实有被青老师的脸惊艳到。但更多的、让他一见钟情的，一定还是他那周身的气度。

不论是那表面的清清冷冷，还是那内在的敏感温柔，他都喜欢极了。

说到这里，也许该交代一下，他正在制作的大漆项圈的进度了。

其实，当“要做个项圈”的这个想法出现在林牧野脑中的时候，他一下子确实是有被自己变态到的。

而“做个项圈，再让青老师帮他戴上”这一想法的出现，更让他觉得自己已是无可救药。

但谁又能抵抗得住这样的诱惑呢？

林牧野想，像青老师那样认真负责、稳定可靠的家伙，如果某天愿意给他带上这样的漆饰，一定是爱极了他的。

那哪里是给小狗的项圈呢？明明就是套在主人身上的、名为责任的枷锁。

不过，他却并不打算做那种非常传统的项圈样式。

原因也很简单，给宠物小猫小狗带的那种项圈，多半都是硬中带软的、可以调节长度松紧的材质。

然而，大漆在干固后，可是完全调不了一点的。

即使是“皮胎漆器”，那里面的“皮”，也是被漆液包裹的半分也动弹不得的。

林牧野和雹子姐商量了半天，又和几个画师朋友讨论了很久，才定下了如今的、半漆制半丝绒绸缎的方案。

仔细说来，这个款式其实很像chocker。

他的设计是这样的：

在金属的弧面上裱布刮灰，做一个小巧的金属漆胎。而后，在对着自己脖子的那一面，髹涂代表着“冰娃”的深蓝色。深蓝中间，再镶嵌一块打磨到扁平的青色玉石，代表施青河的“青”。

至于向外的一侧，林牧野打算使用“罩明”这一技法。

大漆中，有一种颜色叫“透明”。只不过，这“透明”并不完全透明，而是带了一些棕调，是更淡上一些的琥珀色。

罩明技法，就是在做好的漆面上，髹涂两层透明漆。干固后稍微打磨，抛光后就能形成那种，虽“罩住”了底下的颜色，却又让被罩住的颜色散发出如琥珀般盈润内蕴的光泽的奇妙效果。

他打算正面的颜色就选黑色。不过，他还打算在这纯黑之中，用粉筒轻轻的撒上几点银粉。

如此，透明之下，就是一片黑色夜空中的星河。

漆胎的大小比较巧妙，可以正好覆盖住他正面大约八分的脖颈。宽度则大约是一指半。

其实在三次元里，带chocker的男生还是比较少见的。

但林牧野毕竟是个元气男大。这又是比较基础的、几近纯黑的款式——画师简单的把设计图p到了他的脖子上。

“嗯，有点小装，但还是帅的。”画师小姐姐如是评价。

在丝绒绸缎的选择上，林牧野也是废了一番心思的。

为了与漆艺有一定的呼应，他在网上找到了一位专门做非遗刺绣的阿姨，请她做了双面绣。

由于林牧野加了钱，他很快就收到了成品，并且再次感叹起了这些老祖宗智慧的魅力。

哑光丝绒上，正反两面都用同样是黑色的丝线缝制了不同的图案。材质的碰撞间，依稀能看见其中的一面绣的是刻着“髹青”的私印，另一面上，则是工工整整的“牧y”二字。

林牧野抚摸着这条短短的丝绒，感受着上面微不可查的起伏，暗暗下定决心，要把这大漆项圈的大漆部分做的更好一些。

他同时做了三件。毕竟还是初学者，制作周期又长，他不愿因为在制作过程中出现失误而浪费太多时间。

这也是他第一次完全脱离老师、独立制作的漆制品。

多有纪念意义！

等他刷完一遍底漆，脱下手套拿出手机的时候，才看见青老师给他发来的信息。

【亲亲老婆】（视频.Mp4）

怎么偏偏这个时候网不好了？！

林牧野戳了好几下，见进度条慢慢从1%涨到99%。

然而，在看到了视频内容的一瞬间，他的脸却直接红成了100%。

青老师盘膝坐在他送的那一捧花旁边，正一下下的戳着他送的那只小德牧玩偶的屁股。

“呃……”林牧野哽住。

难道说，他那让白老登送的花吃屁的小心思，被青老师给发现了？

不管三七二十一，他先发了个小狗趴趴的表情包过去。

示弱一下总没错吧！

【亲亲老婆】o,-

林牧野眨了眨眼。

这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意思吗？

不过无论如何，这条视频至少说明了，青老师第一眼就认出了他送的花。

赢！

【牧野】谁送的小狗娃娃！这也太可爱了吧！

【亲亲老婆】不知道。

【亲亲老婆】可能是追求者送的吧^^

【牧野】哎，那他的品味真的很好，不知道他能不能美梦成真呢？

【亲亲老婆】也许不能吧。

【牧野】！

林牧野敲手机的速度超越了光速。

【牧野】为什么他不能呢？

【亲亲老婆】我怀疑他隐瞒了品种啊。

【亲亲老婆】这么爱吃醋，应该是个小金毛吧？怎么用着德牧的头像。

果然，请白先生的花吃屁的事情，被青老师发现了。

林牧野磨蹭了半天，才憋出了两个字。

【牧野】就吃。

打完这两个字，林牧野揉了揉脸，忽然觉得恋爱这种事真是太可怕了。

这一天到晚的，他都在说什么奇奇怪怪恶恶心心的话啊。

青老师也没让他等太久，就回了他这任性的话。

【亲亲老婆】过期的东西少吃，小心坏肚子。

林牧野的手指在屏幕上上下滑动。

这个意思是……他吃的是八百年前的陈年老醋吗？

但在这种问题上，林牧野却是那种喜欢咬住不放的类型。

——嘿！我说！别惹处男啊！别惹有纯爱癌的处男啊！

【牧野】就吃，偷偷吃。

这一次，对面让他等待的时间更长了。

好在，结果是好的。

青老师直接发了一条语音过来：“别偷吃了，没谈过。”

林牧野见好就收，从善如流的回道：“好的老师。”

这话说完，对面果然不再回他了。

估计是刚才他一个添柴加火，水温过高，把小猫热晕了，现在正缓着呢。

林牧野看了一眼时间，现在是下午六点整。

他一边洗着刚才做漆用过的笔，一边得意的晃了晃脑袋。

他可一点儿都不着急，毕竟，之前青老师答应过他，如果他的花能让他一眼认出来，就陪他打一晚上游戏的。

约的时间，正是今晚八点。

小猫为了遵守承诺，肯定会主动的投怀送抱来的。

……

晚上八点，林牧野指挥着青老师，下好了《双人成行》。

是的，他们现在已经是很暧昧的关系了。应该玩一点比森林冰火人更刺激的游戏了！

《双人成行》是一个很出名的情侣向的游戏。玩家将操控一对互看不顺眼的夫妻，在各类关卡中心不甘情不愿地拯救他们破碎的感情。

当然，在游戏的结局里，这对夫妻理解了彼此，冰释前嫌。

林牧野操纵着丈夫“科迪”，让施青河玩了妻子“小梅”。

游戏的难度并不高，并且，林牧野发现，青老师竟然也挺有游戏天赋的。

要知道，他以前从来不玩游戏。而没有玩过游戏的人，即使很快学会了基础的操作，那些游戏相关的思维却是并不存在于他们的脑子里的。

因此，这些初学者总是会显得呆头呆脑，不知道下一步要干些什么。

但青老师却不一样。他甚至能一边分析着游戏的美术风格，一边一眼看透关卡中的解谜内容，操作上也十分流畅。

林牧野不由得感叹：“老师在玩游戏方面好像也很有天赋嘛。”

施青河抿了抿嘴，除了森林冰火人，他确实只玩过这一款游戏。在玩森林冰火人的时候，他甚至连WASD都按不明白。

但是他看了很多“牧y”在B站里发布的游戏视频。

当然……谁都会偷偷去了解自己的暧昧对象的。他自然也不能免俗。

这一看，施青河竟然发现，这些网络游戏是如此的有趣。

他甚至不由得想，如果自己不是出生在孤儿院，如果自己从小选择的不是书法和漆艺，而是像大多数孩子一样，在休息时间里玩上两把小游戏……他现在会是什么样。

不过生活没有如果，他现在只能操纵着“小梅”，在这童话般的场景里跑跑跳跳。

“这并不难，比起你玩过的那些游戏来说。”

林牧野的头上冒出了一个大大的感叹号：“老师还会看我玩游戏吗？”

“嗯。”施青河承认了：“偶尔还会看你的直播。”

这下，林牧野才真的有种拉了高岭之花下水的感觉了。

“唔……喔。”他呆呆愣愣的回复。

“我之前没有玩过游戏，看你玩的那些，觉得还挺有意思的。”

“——那我带你一起玩呀！”林牧野想都不想就抢答道。

施青河安静了几秒：“如果，有机会的话。”

他有很多事要做。遛狗、做饭、髹漆、作画……虽然不缺钱，但他现在却并没有多少自己的时间。

林牧野听到这样的答复，却自信的摇了摇那不存在的狗尾巴。

这种答复，明明就是已经答应他了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