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学第一天，新生们的军训汇报表演是固定节目。一般来讲，会由班主任带领班级进行展示。

但是今天出了点意外，高一一班的班主任司洛没有来，教导主任姓程，硬着头皮临时接手了班主任的活。

程主任业务极其生疏的指挥着同学们做汇报表演，对于他们的交头接耳视若无睹。

武宣跟梁致咬耳朵:“不对啊，我没听洛老师提今天安排有变啊。”

他叨咕到第三遍，梁致实在忍不住问了:“你和洛老师到底是什么关系？”

“这个……保密。”

“……”算了。

他们的小动作，被站在后排的一个人收入眼底。

汇报表演的间隙时间，有人看看万事不管的程主任，就偷偷掏出了手机，开心冲浪。

然后发现贴吧已经被奇怪的风向主导了。

这位同学看看手机，再看看梁致和武宣，然后又低头看看手机，接着用狐疑的眼神扫过了整个班级队伍。

旁边的人被他看得发毛，用胳膊肘怼怼他:“怎么了？被鬼上身了？”

“我们中间，”他语气和心情都很沉重的说，“出了一个叛徒。”

和他搭话的人恨不得掐死他:“说人话。”

于是一个手机递了过去。

“这不是……那谁和那谁？”

“是。”

“不分宣致是什么意思？”

“意思是他俩是一对。”

“嘶——”倒抽一口冷气之后，好歹想起自己现在在哪里，没有喊出声来，但是震惊的语气不是音量小能掩盖的，“他们真是同性恋？！”

“你觉得呢？”不答反问。

“我……原来觉得不是，但是现在我不确定了。”语气飘忽，极其不确定。

“那么——恭喜你，你已经被西皮粉洗脑了。”长太息以掩涕兮，哀清白之不存。

武宣又捅咕捅咕梁致，小声道:“我怎么觉得今天总有人在看我？”

梁致眼皮都不抬一下:“每天都有人看你。”

“今天不一样。”武宣左右看看，“以前看我是看国家一级保护动物，现在像……”欲言又止。

“像什么？”梁致已经习惯当捧哏了。

“像……看明星。”武宣美滋滋的下定判断，“哎呀，我就知道我长得好，没想到这才刚开学，就要被群众的热情推出道了。”

“你醒醒，”梁致冷静得出奇，“出道了的话，你还是要读书考试，而且会因为出勤率不高，拉低班级评分，逢年过节各种大小活动都要被拉去站台当吉祥物进行展览。”

武宣点头点到一半，反应过来了:“你说的也……不是，你为什么会这么熟悉？”

这么熟悉当然是因为梁致还存着翘课出去打工的心思，在军训这几天，把学生手册和校规通读了，而且还潜水在贴吧翻了往年翘课过多的人发的哭嚎记录。

顺带说一句，他早在“不分宣致”出现的第一天就发现了西皮粉的存在，只是他觉得塑造出和武宣关系很好(哪怕是这种意义上的好)对于他在学校生存下去很有帮助。

——他甚至还会有意诱导武宣做一些看上去很亲密的行为，比如武宣现在已经习惯和他咬耳朵了。

果然在他们这次互动之后，梁致感觉到后面传来的视线更热烈了。

估计今天晚上，他们两个的西皮楼就能再填一堆“新粮”了。

梁致很满意。

与此同时，在大学法律系办公室里的素怀看着正在飞速增加回复的“不分宣致”楼，心情复杂。

一边自我肯定，果然一次性梦到两个命运之子肯定是他们两个之间有牵连。

一边又自我怀疑，可是我没想到会是这种牵连啊！你们之间的羁绊是不是太过深重了些？！

素怀端起保温杯喝了一口胖大海压惊，冷静了些。虽然……交流还是不多，但是他能感觉到梁致是个心理防线很重的人。

大约是在福利院的生活让他过早的认知到了社会的黑暗面，他对于他人的示好和接近都是非常警惕的。之前在咖啡店打工的时候，他和店员们的关系就很淡，这才一个星期……他和武宣的关系再怎么突飞猛进也不至于到那些西皮楼里说的程度。

应该是这样吧。

素怀得出的结论自己都不确定。

毕竟西皮楼里都是有图有真相，梁致对武宣的亲近并没有躲闪，这是事实。

万一他就是那种“男人的感情就是打出来”的类型呢？

“素教授在吗？”有人敲了敲办公室的门。

素怀关了浏览器，对门外扬声道:“请进。”

进门的是他的助教贾菲，一个预定了毕业留校的小姑娘。

贾菲将厚厚一沓文件放在素怀的办公桌上:“教授，这些是刚下发的材料，院长说要在课上发给同学们。”

“是关于什么的？”素怀问着，随手拿起一本翻看。

“是普法知识。”贾菲答道，“好想每一份都附有二维码，需要同学们扫描二维码进行线上的答题。”

素怀点点头，又问：“这些材料份数是固定的吗？”

“应该是有多的。”贾菲老实回答道，“我领材料的时候，发材料的老师没有清点，直接抓了一沓给我。”

“嗯，我知道了，辛苦你跑这一趟了。”素怀从抽屉里拿出一小袋果干，递给她，“来，尝尝这个，我吃着还不错，不知道你们年轻人喜不喜欢。”

“谢谢教授。”贾菲接过果干，看着素怀似乎心情还很不错的样子，忍不住打听，“教授，我听其他老师说，您是从国外回来的？”

素怀点点头：“是，之前在国外的学校任教，后来有些事情，就回来了。”

“是你家小孩吗？”贾菲来了精神，“我听其他老师说过，教授家有个上高中的孩子。”

“你们真是……”素怀也不生气，只是笑着说，“的确是有个孩子，不过我还是未婚。”

“哦……”未婚先孕，你不知道孩子的存在就出国了，多年之后终于得知孩子的存在，就回来了——孩子的母亲可能是遭遇什么不幸了。

“跟我没有血缘关系，”素怀一看就知道她想岔了，便解释道，“是我好友的孩子，之前一直在福利院，最近年纪到了，他从福利院搬出来了，我正好得知，就回国了。”

“恩……教授，我有一句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贾菲的神色变得古怪了起来，“我知道教授您脾气好，但是这个问题有点过分。”

“你说吧，我保证不生气。”

“就是，”贾菲组织了下语言，“既然您跟您的朋友关系好的可以照顾遗孤了，之前他离世的时候，您为什么不直接收养了他啊？因为据您自己所说，是为了这个孩子放弃了国外的事情回的国，既然交情好到这个地步，那为什么才回来呢？”

素怀愣住了，这个他还真的没有想过，之前只是为了找个理由暂时监护（近距离接触）梁致，所以就顺手捏了个多年好友代替照顾遗孤的身份。

“……教授？”贾菲小心翼翼的看向他。

素怀回过神来，微笑道：“这个……其实还有一些别的原因在，不过这个就不太方便说了。”

“不不不，是我冒犯了！”贾菲连忙道，“是我不好，不该随便打听教授的私事！”

“没关……”

“谢谢教授的小零食！我先走了！教授您有事的话随时联系我就好！”贾菲猛地一个九十度鞠躬，然后转身就冲出了办公室。

素怀看着被关上的门，长长叹气。是他当局者迷，以前也没处理过这种事情，才会犯下这种错误。

对他的情况刚刚了解的助教都能察觉到他借口的破绽处，更别提比他人戒心更重的梁致本人了。

怪不得那孩子总是一副不敢信任他的样子，原来根结在这里。

于是，这天晚上，吃完晚饭之后。

梁致收拾好碗筷，对素怀说：“我有事情同你说。”

素怀正摸着圆滚滚的肚子，闻言立刻坐直了身体：“正好我也有事情和你说。”

梁致给他倒了一杯消食茶：“那你先说吧。”

“恩……是这样的，今天我在和别人聊天的时候，发现点事情。”素怀捧着消食茶，斟酌着说，“你是不是一直觉得我来历不明、动机不纯？”

“我好像从来没遮掩过自己的看法。”梁致给自己也倒了一杯消食茶，平静道，“所以呢？你今天终于察觉到你的谎言有多蹩脚了？”

“好吧，我承认，我不是因为你父亲才收留你。”素怀自觉骗不住梁致，干脆实话实说，“不过我并不是想害你，理由……暂时不能说，你以后会知道的。你就当是我同情心突然发作，捡了个和自己能扯上点关系的小孩回家吧。”

“哦，”梁致的反应平淡的过了头，他捧着消食茶喝了一口，“说完了吗？”

素怀抱着茶杯点头，本来还期待看到梁致的反应，结果见他如此平静，心里竟有一点点委屈。

“那么到我了。”梁致道，“今天学校出了些事情，其中最重要的一件事——洛老师被停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