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牌位:不变的誓言
作者:天际驱驰
蒋轶继续在笑,继续在说:“当年,天舞也是圣女,若肯像你一样叛离魔教,我们会像别的江湖侠侣一样,过得很美满。可惜天舞舍不得扔下拥护她的堂主和教众,终于成为了教主。我们偷偷成亲,每次相会都像做贼一样偷偷摸摸,生怕被人发觉。平常碰见了,还要装着不认识,还要刀剑相向……”那是怎样的一段过往?蒋轶的笑容越来越惨淡。
杜冰雪说道:“风教的圣女教主可以婚配,并无限制。”
蒋轶惨笑道:“谁有胆量敢公然做魔教教主的夫君?”
他黯然的眼眸扫过姬彦天,夏斌,杨曦,说道:“我胆小,武功也不高,所以我不敢,你们敢吗?”
做魔教教主的夫君无异于自绝江湖,就算没有加入魔教,也必定成为江湖中人诛杀的对象。蒋轶高明的只是医术,哪有能力应付无休无止的杀劫?
“我敢!”夏斌倒在门边,眼睛却直视无碍地看向姬满满,死亡已经逼近,他不必再掩饰自己的感情。
蒋轶轻轻叹了一声:“唉,这种日子太难熬了,没有多久,我终于还是退出了江湖,我并没有隐居,而是到处游山玩水,那段日子是我这辈子最快乐的日子。只是怕这张脸被人认出来,便一直隐藏在面具之下。终于,天舞怀了孕,怀了我的孩子……”
这本是一件好事,但蒋轶说到这里,语气却无比阴森而痛楚,让人听得心头一阵阵发紧:“可是,天舞在魔教的身份一直是未嫁之身,她不敢让人发现她怀孕,她想拿掉孩子!她想拿掉我的孩子!那是我的孩子啊!本来她是教主,完全可以找个借口隐居一年半载,人鬼不知的生下小孩。但是那时魔教正与白道拼得你死我活,生死存亡只在一线之间,天舞是一教之主,不敢离开魔教。她想拿掉孩子,以后再生。我不肯给她开方子,她背着我服用庸医乱开的方子,引起血崩,我虽然救了她,她却落下了病根,以后身体越来越差,不管我如何努力医治她,还是不能挽留住她……”
每每忆及肖天舞是如何的熬到油尽灯枯,他便重新经历一次生离死别,心头戚戚,历历在目。
蒋轶轻抚着牌位上的字迹:蒋门肖氏天舞之灵位。
这是肖天舞留给蒋轶的最后手笔,也是肖天舞与蒋轶手把手共同写下的牌位,他们没有过婚礼,没有过承诺,直到这一刻他们共同执笔写下死亡牌位,写下他们今生不变的誓言。
蒋轶问杜冰雪:“如果天舞不是魔教教主,我们会是很美满的一对,如果天舞不是为了魔教想拿掉小孩,她就不会落下病根,她会一直活到现在,我们的小孩也快……二十六,嗯二十五岁了。这一切全都因为她是魔教教主!是魔教害了她,毁了我们!我该不该诅咒魔教?我该不该毁掉魔教?”
杜冰雪说不出话来,她不知道是对是错,抑或命运弄人。她不是正走在肖天舞的老路上?
她明明想离开风教,但她狠不下心肠扔下一帮效忠于自己的教众,她不得不重回风教。一方面是殷殷寄望于自己的教众,一方面是心灰意冷地想激流勇退,她能怎么选择?命运何曾给过她选择的机会?
蒋轶的话让杨曦疑窦丛生:既然肖天舞并没有生出孩子来,他是从何而来?蒋轶刚才还明明说过,他是肖天舞的“孽种”。
屋子里没有人说话,大家都看着蒋轶。
蒋轶轻抚着牌位,目光温柔如水:“天舞,不要怪我毁掉了你苦心经营维护的魔教。”他把牌位拥在胸前,轻轻舒出一口气:“天舞,我们走吧。”
蒋轶走回自己的厢房,没多久提着一个小包裹走了出来:“各位大驾光临,寒舍蓬壁生辉。”然后他施施然走了出去。
“他走了?”姬满满问杨曦:“放过我们了?”
杨曦本是蒋轶最亲近的人,但杨曦所了解的只是蒋老鸦,他根本无法推测蒋轶的行事。
姬彦天沉声道:“他不会放过我们。”他同样不了解蒋轶,但他知道一个心里同时怀着怨恨愤慨和万丈雄心的人,绝不会留下几个知道他秘密的活口!
“我不想死!”璨然哭起来。她还年轻,她甚至还没有展开她花朵一般的生命。世事无常,风吹雨打,有多少花蕾未及绽放就凋零湮灭?
屋子里除了璨然的哭声,只剩下寂静。
烟,屋里慢慢冒出烟来。
火!他们虽然看不见火头,却清楚地听见了燃烧的声音。
“他要活活烧死我们。”姬彦天笑起来:“原来是这么个蓬壁生辉法!”
“天冷了,老朽生点火给各位取取暖,不要冻着了。”蒋轶走了进来,脸上带着一抹微笑,向众人揖了揖手:“各位,后会有期!”
“后会个屁!”夏斌破口大骂:“人都死了,你到地下来会我们?”
“不错。没有人能逃过那一日!十年,二十年,或者三十年,我们一定会再见。”蒋轶那棱角分明的唇泛着微笑,傲然卓立,显示出一个成熟男人不可阻挡的魅力,一霎间,竟让夏斌心折:就算他能活到蒋轶此时的年纪,他是否能具有蒋轶此时的魅力与风采?
“慢着!”杜冰雪说道:“你连自己的儿子也不肯放过?”
“哈……”蒋轶笑着收回已经跨出门槛的脚,斜乜着杨曦:“谁说他是我儿子?我这辈子只有过一个孩子,早在二十五年前已经胎死腹中!”
“五年前,他姓蒋,他叫蒋辉。如果他不是你儿子,你怎么会救他?”
“你懂什么?自作解人!”蒋轶轻屑地横了杜冰雪一眼,走到杨曦面前:“你想知道?”
“我父母是谁?”这么多年的疑问,终于要解开了,然而杨曦心头不但没有丝毫欣悦之情,反而充满了不祥的预感,紧张得手心沁汗。
蒋轶的语气带着一丝温情:“我不告诉你,是对你好,你知道了一定会后悔。你还想知道?”不管怎么说,他也养育了杨曦二十几年,终究还是有一点感情的。
“生我者父母,我要知道!”杨曦固执地说道。反正他也要死了,蒋轶显然并没有准备对他网开一面。
蒋家虽是茅草加烂泥搭建的,但江南的冬季本来就潮湿而寒冷,再加上昨夜里刚下了雨,因此火势燃烧得不快,直冒青烟。
“你姓杨,那个被我活剐了的畜生就是你父亲!”
此言一出,满堂俱惊!
他活剐了父亲,却养育了儿子!
杨曦震惊得头脑里轰轰作响,养育他的义父竟是他的杀父仇人,他的父亲竟死得那么悲惨,简直是惨绝人寰。他只听见自己张翕着嘴,本能地艰难地问:“为、什、么?”
“是你要知道,怨不得我。”蒋轶说道:“那个禽兽不如的畜生也是我师兄,他盗用我的‘当此际’麻醉了天舞,污辱了她!因此就有了你这个孽种。”
杨曦头脑里只剩下一片空白:“不,怎么会这样?不是真的!”
蒋轶毫不理会杨曦,继续说下去:“所以,我也要他尝尝‘当此际’的滋味!虽然你根本就不该出生,但是天舞生下你后,还是很喜欢你,只是她不方便养育你,就托我代为抚养。天舞让你跟着我姓蒋,是想让我把你视为己出。”
“你骗我!你说的这些,我怎么不记得?”有关蒋轶是如何养育他,肖天舞如何的探望他……等等细节,杨曦的记忆里没有丝毫的痕迹。他只觉得浑身酸软无力,终于无法支撑地带着姬满满一起瘫倒在地。
蒋轶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杨曦:“天舞死后,你给母亲守完丧便踏入江湖,你一踏入江湖就喜欢上了杜姑娘。杜姑娘为了你准备叛离魔教,结果被水堂堂主吴欢知道了,夜半追杀,把你毙于掌下。”怪不得吴欢一见杨曦如见鬼魅一般。
“如果不是天舞的关系,你是我什么人?我为什么要救你?哼哼,我不是要救你,我要救的是杜姑娘!”
“救我?我的伤并不重。”杜冰雪清楚地记得,那一战之后,她的伤还是自己包扎的,蒋轶根本就没有医治过她,这个救字从何说起?
“杜姑娘,如果他死了,你还能活下去?”
那时那刻的情形,杜冰雪永远都不会忘记,五年来,时时涌上她心头:她抱着蒋辉悲痛欲绝,心丧若死:“阿辉,就算是死,我们也要死在一起!”
蒋辉气若游丝地说:“冰雪儿,如果有来生,我一定会记得你,记得我们的约定。”
“唉”杜冰雪点着头,却忍不住叹气。
“嗨”蒋辉想留个笑容给杜冰雪,却笑不出来,只能叹息。就在叹息中呼出了最后一口气。
这时蒋轶出现了,告诉杜冰雪,他是蒋辉的父亲。然后蒋轶金针渡劫,妙手施术,当场就让蒋辉恢复了呼吸。
然后蒋轶就带着伤重的蒋辉隐居了,只是叫杜冰雪耐心等待蒋辉复原,那时蒋轶就说过:蒋辉将失去一部份记忆。
“救下杨曦,才能救你。”
从这个意义上来说,蒋轶也可以算是救了杜冰雪。但她还是有些不明白:“我跟你毫无渊源,你为什么要救我?”
蒋轶嘿然一笑:“我要你活着,是为了让你跟温凤玲,两大圣女两虎相争,才能引发内哄火拼。杨曦的伤势虽然重,但凭我的医术,只要救治得法,完全可以让他康复,不损分毫记忆。他的记忆是我故意让他失去的!我要他彻底忘掉你!如果他还记得你,他伤好了一定会去找你,你一定会再次叛离魔教,让我的计划落空。想不到他都不记得你了,已经另结新欢,你还是一样要为他叛离魔教,差点坏我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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