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里跳上船，船儿下坠又上浮，月圆带着小山雀也跳上船，船儿左右摇晃着，四周漾起圈圈层层的水纹。

“船家，我们去月亮村。”

“好嘞。”

“坐稳喽——”

船夫的声音高亢又悠长，惊起水草丛里休憩的两只白鹭，它们舒展了翅膀，往天空飞远去。

小船在水面上悠悠行驶，船夫摇起船桨，扑打水花，昂着头颅，扯起嗓子，朝着远方唱起歌来——呦！深挖的月缺浅水流，鲫鱼子傍着鲤鱼游，你看鲤鱼游水把头摆，鲫鱼子迎水把翅筛，郎是想姐口难开，郎是想姐口难开呦！

船夫唱完，笑眯眯问胡里和月圆：“小朋友，爷爷唱得好不好听？”

月圆捧场地鼓掌：“好听好听，爷爷，你唱的是什么歌呀？”

“爷爷唱的是渔歌呦。”

“什么是渔歌？”

“就是打渔的时候编出来的歌，有个打渔的小伙子偷偷喜欢着卖鱼的姑娘，可是面对着喜欢的姑娘，他却不敢说出口，只敢在月光下独自打渔的时候，将这些话唱成曲说给鱼儿听呢。”

月圆眨了眨眼：“爷爷，后来打渔的小伙和姑娘说了自己的心里话吗？”

“那爷爷就不知道喽。”

“真希望这个打渔的小伙能勇敢起来。”

“爷爷也希望他能勇敢起来。”

月圆和船夫聊天，胡里昂头看着天上一直没有说话，月圆挪到他的身边：“胡里，你在干什么呀？”

胡里的神情淡淡的：“看星星。”

此时天地都黯淡下来，像盖了一个大罩子，只剩下天尽头还有些亮光，月亮慢慢升上天空，四周环绕着点点星光。

月圆惊叹地说：“好多星星啊。”

小船还在往前行驶，月圆和胡里依靠在一起，坐在船舷边，小船在往前行进，天上的星星好像也在和他们一起前进。

到月亮村湖的时候，天已经全黑了，付了坐船钱，月圆和胡里跳了下来。

终于要到家了，月圆松了一口气，她和胡里踏着月光，着急地往家的方向走。

奶奶果然急坏了，她腿脚不便，却还是走到村口，巴巴地张望着月圆，直到看到月圆小小的身影走进，她悬着的心才终于放下。

奶奶忧心地喊着：“圆圆呦，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月圆跑到奶奶面前解释道：“班车坏在半路上了，我和我的朋友坐船回来的。”

“你的朋友？”

“是呀，在车上遇到他了，他去城里卖药材，我们搭伴一起去一起回的。”

“那你的朋友呢？”

月圆困惑地转过头，身后却已经没有了胡里的身影：“咦，胡里呢，怎么不见了？”

“他是不是回家去了？”

“应该是回家去了。”

“好。”奶奶拉起月圆的手，“我们也回家去吧。”

胡里藏在大树后，看着月圆奶奶安全接到了月圆，他也安心地离开这里。

一路上，月圆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奶奶，我今天卖鸡蛋，卖了六十块。”

“圆圆真厉害。”

“我还在搭船的时候捡了一只受伤的小山雀，我想让爷爷帮我治好它。”

“好，你爷爷一定会治好它的。”

“奶奶，爷爷的病怎么样了呀？”

“爷爷下午吃了些饭，精神好些了，已经联系了你爸爸，等明天一早，就将爷爷送到城里治病去。”

“在城里治病要花很多钱吧？”

奶奶点点头，忧心忡忡：“应该要花不少钱。”

月圆将胸前背的书包拉链拉开，从里面掏出卷好的一把钱递给奶奶，奶奶稍微清点了下，发现这笔钱远远不止六十块，她震惊问道：“怎么这么多？”

奶奶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圆圆，从小奶奶就教育你，不能偷不能抢，你哪里来这么多钱？”

“是我朋友借给我的，这是他卖药材的钱，他都借给我了，等爷爷治好了病，我就慢慢地攒钱还给他，我想到了许多赚钱的法子，我可以去捡野鸭蛋，去钓龙虾，去捉鱼摸螺蛳，还可以挖竹笋捡山菇，最后我拿到镇上去卖了。”

“圆圆哟，你还小，不用你操心钱的事情。”

“可是……”

“这不是一笔小钱，借给你了，你朋友家里的大人一定会责怪他的。”

月圆这才意识到这一点，她可不希望胡里因为帮助她而收到责怪。

月圆奶奶只拿了卖鸡蛋的钱，其余的，又都塞回了月圆的书包里，她语重心长地叮嘱：“圆圆，剩下的钱，还给你的朋友，不要忘记谢谢人家。”

月圆点点头：“好的奶奶，我明天就还给他。”

顿了一忽儿，她又焦心地昂头：“可是爷爷治病的钱……”

“爷爷治病，还有你爸爸呢，圆圆，你不用想太多，你只要健康平安地长大，考个好大学，爷爷奶奶就心满意足了。”

“我一定会考上好大学的。”月圆承诺，“我们老师说，考上好大学就可以留在城里，找一份好的工作，我长大以后一定会赚到很多的钱，等我赚钱了，我要买一幢大大的房子，我要把你和爷爷都接过去，然后，我要带你们吃最好吃的鸡肉饼。”

奶奶欣慰地笑了。

到家里，月圆到爷爷的床前，握了握他的手，告诉他。

“我今天捡了一只山雀，它的翅膀受伤了，爷爷，你帮我看下？”月圆将小山雀捧到爷爷面前。

爷爷巡护山林的时候，不仅要注意有没有山火或者捕猎者，还会救治不慎受伤的小动物们，他对于救治鸟雀很有经验。

“伤得不严重，翅膀那里抹些药膏，在第二个抽屉里面。”

月圆拉开抽屉：“白色的药膏吗？”

“嗯。”

爷爷闭上眼睛，疲累地继续说道：“然后，喂它吃点谷物稻米，养几天，等养好了，圆圆将它放飞山林，冬天快到了，它要去更暖和的南方过冬，等明年春天，它会回来看圆圆的。”

“太好了。”月圆信誓旦旦，“我一定会将它治好的，爷爷也要快点好起来哦。”

爷爷笑了笑，身体疲惫得很，但还是强忍着不适坐起身摸摸她的头：“好，爷爷会快些好起来的。”

第二天早上，爸爸回到了月亮村，要接爷爷带到城里治病。

以前爸爸回来，月圆都会很开心地扑上去，可现在爸爸回来，月圆只是默默地从门后探出个头看着，她看着爸爸，迟迟不敢靠近，只感觉这个人很陌生。

她的爸爸还是她的爸爸，可是月圆很清楚，有什么东西无形之中好像已经变了。

他有了新的孩子，新的家庭，月圆是旧的孩子，不属于他新家庭的旧孩子。

月圆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看了很久很久，最后，她落寞地低下头，转身跑远了。

她带着山雀和奶奶让她还的钱，来到大山里找胡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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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小船渔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