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清晨。
晨曦温柔地穿透薄云,散落于水面,碎裂为点点金光。
同样闪耀着碎光的,还有刘小六的鼻涕。
“咻——”他鼻子一耸,长长的鼻涕被吸回鼻腔。
“真的要让阿银姐来分吗?”他担忧地问。
武小五点点头:“那当然,阿银姐最聪明了。”
刘小六:“可是阿银姐也很会坑人。”
武小五:“偶尔嘛。”
刘小六:“嗯,经常偶尔。”
阿银抽动嘴角,看着眼前两个十一二岁的小子,心情复杂:“咳,确定要当着我本人的面说这些?”
刘小六憨憨一笑:“我们对阿银姐的脸皮很有信心。”
武小五点头:“很厚很抗造。”
阿银干笑两声。从几时开始,自己的口碑在小孩儿堆里也塌了?
事情是这样的——
刘小六和武小五跟人打赌,赢下五块饴糖,分赃不均,闹起了矛盾。
阿银赶巧打这巷子里过,两个小孩儿索性把路一挡,拦下她评理。
五颗糖,要怎么分才公平?
这还不好办么。她唇角一勾,直接从刘小六手里抓过糖来,分成两份,一人两颗。
剩下的一颗,她剥开纸皮——
刘小六和武小五还没反应过来,糖已经进了她嘴里。
两个小孩惊呆了:“阿银姐!你怎么自己吃啦?!”
阿银:“你们请我帮忙,不该给点儿谢礼?”说得很是理所当然。
分个糖还要谢礼,那扒皮的财主也没这么黑啊。
刘小六和武小五震惊了。
圆圆的糖块在阿银的腮帮上鼓起同样圆圆的形状,她伸出手,揉揉两颗圆圆的脑袋:“糖吃多了烂牙,姐姐帮你们分担。”
刘小六和武小五相视一眼。
“咻——”刘小六又吸了下鼻涕,叹气:“你看,我就说她很会坑人吧。”
阿银轻敲他的小脑袋:“啧,小小年纪不学好,如今赌糖,以后是不是要赌上家底了啊。”
听听,还倒打一耙,义正辞严!
武小五看着刘小六,刘小六看着武小五。
快逃!再不跑,剩下的糖也危了!巷子里顿时回响起飞逃的脚步声。
阿银目送俩小子跑远,勾唇一笑,扶了扶肩上的包袱,转身,往前去了。
巷子里,刘小六后知后觉地放缓脚步:“对了,阿银姐怎么背着包袱?”
武小五:“啊,她要去哪儿?”
两个小孩儿回头张望,阿银的身影却已消失在了尽头。
阿银走得很快。
日头还早,清晨的暖阳在白墙抹上一层金光,也将她脸上的细小绒毛照得俏皮可爱。
甜甜的味道从嘴巴蔓延到胃里,仿佛又进了血液,让阿银整个人都舒服起来。
其实刚出家门的时候,她心里凉飕飕的,苦涩涩的。
她如今一十九岁,爹娘也娇养着她一十九年。眼下,娇养着长大的她,却要进高门大院做牛马,阿银心中不大好受。
可人这一辈子啊,哪有一直顺当的。家中突生变故,需要赔出去三百两银子。自家不过是小门小户,又哪里拿得出这么一大笔钱。
听说,雍王府世子院儿里需要个书房伺候的丫鬟,阿银便痛快地接下了这活儿。
虽这位世子难伺候,很能气死人,但月银给得实在高,足足二两银子呢。
这也是没办法,若不然,她就只剩两条路走——
要么给债主做小妾去,肉偿。
要么去勾栏院儿里挣脏钱,另一种肉偿。
阿银在“被世子气死”和“把爹娘气死”中,选择了被世子气死。
当然,鉴于刘小六和武小五一致认为她的脸皮很能抗事儿,阿银觉得,自己必能够全身而退……吧。
她算过了,这差事一个月二两银子,一年就是二十四两银子,府里包吃住,她的月银便能全存下来。
听说雍王府平日里多有赏赐,若是马屁拍得好,一年攒下三十两,还是很有希望的。
爹爹在书坊帮工,娘亲在酒楼帮厨,刨去吃喝与阿弟的进学费,一年也能攒个十两银子。
三百两的债,算上利息,唔……十年,肯定能还清的!
如果王府能留用她十年的话。
今儿进了王府,委屈不委屈的先不提,最要紧的是得想办法赖在王府,长久地领月钱。
阿银深吸一口气,挺起胸膛,迎着暖意融融的朝阳穿过巷子,走上人潮涌动的大街。
包子铺蒸腾起的热乎气扑到她的脸上,叫她心头又是一阵舒坦。
肚子有点儿饿。她咽了口口水,好想吃包子。
家里已许久没有开过荤。
街上好生热闹,卖吃食的一家接一家,已和先前大不一样。
先前可冷清了呢。
八年前,北境蛮族入侵,战乱经年未平,京城上下满目萧瑟。
幸而英雄横空出世,领兵反杀上北境草原,大破蛮子王庭,消沉已久的大盛才恢复了精气神。
巧了,这位救大盛于水火的英雄,就是她今儿要去伺候的雍王世子。
按说她该激动、荣幸,甚至满怀憧憬,可……
可据说这位世子凶神恶煞,不好相处,私下里与“英雄”二字毫不沾边。他书房伺候的下人换了一茬又一茬,没有一个受得了他。
阿银此去,只怕也是“凶多吉少”。
阿银咽下甜甜的糖水,为自己即将到来的苦难,做好了视死如归的准备。
然后,她加快了脚步,穿过勾人馋虫的吃食摊子。
“阿银!阿银——”刚没走几步,忽闻背后有人叫她。
阿银循声回头,见巷口处邓家哥哥竟追了出来。她不由地眉心一皱。
“不是说今儿午后再去雍王府么,怎的提前走了?”邓玉颉喘着气,一路追到阿银跟前。
阿银:“哦,我寻思早点去还能蹭顿饭吃。”节省一点是一点嘛。
当然,更是因为不想看到爹娘掉眼泪,趁他们上工,留下信,先走了。
邓玉颉白净的脸跑得发红,急得嘴里磕巴了下:“再、再考虑考虑吧。你这一去,受委屈不说,咱俩的婚事又不知得拖到猴年马月。你信我,钱我帮你还,我一定说到做到!”
他这话说得很是诚恳,阿银冲他笑笑:“玉颉哥,我自然是信你的。可同样的话,你敢跟你爹说吗?”
邓玉颉:“我……”本就发红的脸憋得更红了。
阿银:“你爹会捞起棍子,告诉你,今儿你的腿和他的棍子必须有一个断。”
顿了一顿,认真道,“我觉得你的腿会先断。”
那可是三百两,邓老木匠做三百张桌子都未必赚得够。
邓玉颉向来温吞,眼下更是支支吾吾:“我、我怕你受欺负。你常呆在家中,不知外头凶险……我听说,那雍王世子除了能打仗,别的一无是处。”
“人无完人嘛,”阿银淡淡一笑,看得很开,“我晓得你担心我,也担心婚事,你也老大不小了,要不咱俩……就算了?”
话刚出口,邓玉颉便是双眼一瞪:“阿银!”
阿银:“……”唉,头疼。
她既不能撇下家人,一身轻松地嫁过去,又不能带着债嫁过去,过那抬不起头的日子。
这娃娃亲早在十多年前便定下了,两家是邻居,知根知底的。
“邓玉颉”这个名字还是她爹帮起的呢,不然以邓老爹的能耐,邓家哥哥如今就得叫“狗剩”了。
他俩的婚事原本早两年便该办了,可爹娘疼她,便多留了她两年。
邓玉颉也想先考个功名再说。
两年过去,两家都出了点变故——
她家摊上了事儿。
邓家哥哥被学堂退了学。
先生说,他敦厚老实,脑子实在算不得灵光,还是回家捣鼓木头更有前途。
这事儿本就很让邓老爹闹心,若再叫他帮白家还债,他定要掀桌大骂——“退亲”!
其实,退亲这事儿,阿银早提过,奈何邓玉颉不肯接受。
眼下重提一次退亲,邓玉颉还是一副被踩了尾巴的样子,阿银也只好作罢。
安抚他道:“你别那么激动,我也就随口一说。”
邓玉颉:“你快别随口了,我听着就头晕。”
他揉了揉额角,缓了片刻,“哦,对了——”从怀里取出个小物件儿,憨笑着递到阿银面前。
“没想到你这么快就要走……这个雕得不够好,你先收着,过阵儿我雕个更有意思的送你。”
他手心躺着个杯口大小的木雕,看样子有些粗糙。
阿银将它接过,由衷地夸道:“好可爱的小耗子呀。”
邓玉颉脸一红:“……是兔子。”
阿银:“哈哈哈……我说这小耗子尾巴怎的这般短。”
看出来了,玉颉哥的木匠之路也不平坦啊。
阿银谢过他,正要将这鼠里鼠气的兔子放进包袱,便听得身后马蹄空响由远及近,催命似的急促而来。
“让开!”
街上突然惊叫四起,阿银来不及躲闪,一道黑影便打她身侧飞奔而过,吓得她手一松,甩飞了耗子兔。
邓玉颉吓白了脸,忙上来扶她:“没事吧!可有撞到你?”
阿银只觉得一阵风从旁呼啸着过去,抬头再瞧,那人仰马翻的街上一匹黑马飞驰而去,马背上一抹绛色,镀了半身金光。
马上的男子回过头,匆匆一瞥,又满不在乎地回头,一闪而过的侧脸棱角分明。
“雍王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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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少不知卿卿好》
魏如青嫁给齐靖之初,也曾夫妻恩爱,琴瑟和鸣。可少年夫妻,最易使性谤气,终究是和离收场。
后来,她二嫁周诺,夫妻和顺,继子女乖巧听话。魏如青喜欢这样的日子,只盼就这样舒舒服服地过一辈子。
可好景不长,夫君意外卷入大案,竟被判了斩刑。
时,前夫齐靖已在朝中身居要职。
为救周诺,走投无路之下,她求到了齐靖面前。
——
齐靖年少成名,向来桀骜自恃,从来听不得一个“错”字。他这辈子都不会承认,此生做过的最后悔的事,就是与魏如青和离。
这些年,看她另嫁他人,看她夫妻和顺,看她离了他照样乐乐陶陶,他便夜不能寐。
一日夫妻百日恩,可到头来,念念不忘的只有他。
——
这夜,魏如青居然求到他面前。
看着这张为别的男人憔神悴力的脸,齐靖如被挖了心置于火上烤。
可他到底忍下嫉怒,勾唇一笑:“周夫人可知,求人办事,得先投其所好。”
【掀桌不干的羔羊VS口是心非的疯狗】
1、女主真正意义上的二嫁,走的是觉醒之路,是猎物,更是猎人。
2、男主道德标准低下,已办理火葬场年度会员。
3、存稿中,8月中旬开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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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 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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