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尔图拆下精灵之眼的水晶灯罩,那簇火苗神奇地摇晃又升空消失。
“可以开始了。”
他朝伊曼点了点头,他缓慢地从衣襟内侧的口袋取出黄金色的小方牌。
气氛严阵以待,紧绷到了临界点,关键道具顿时触发了苏丹不好的回忆——他其实有那么一点儿诡谲的机灵,自从被伊曼勒死过一次就长了记性,对该面目纯良的狡诈白发男子提起高度的怀疑。
在伊曼靠近的一瞬间,二人爆发了激烈的角逐,宛如两块同级的磁铁、一根藤上强扭的瓜,相斥得不可开交。
苏丹在撤退的途中撞倒了桌柜上摆放的两只花瓶。依我看这不能完全责怪苏丹,那对花瓶的处境摇摇欲坠,就好像被故意设计如此陈设,以便人们碰碎似的。
可恶的旅馆老板竖起耳朵等着它们牺牲的时刻,听到动静就立即噔噔噔跑上楼,敲开门并通知我们:“赔钱吧。那是传了三代人的老物件。”
我小心翼翼地捏出三枚金币放进老板掌心,松手的瞬间想到一句强有力的质疑:既然贵店的花瓶是十分贵重的东西,就不该、也决不能任意在房客会居住的地方存在。
话没说完,老板收钱走了,我郁郁不平的反问脸朝下掉在了地板上没人接听。
经过一段小插曲,我们明白不能再对达玛拉行强迫之事了。谁知道旅馆剩下的木柜、书桌乃至那块崭新锃亮的玻璃会不会也是深藏不露的古董?
我建议另外两个人:“你们都出去吧……我想和达玛拉单独谈谈。”
只剩下我和苏丹反而轻松了许多。他对我没什么戒心。
我拎着麻绳在床边坐下,拍了拍软枕,喊他:“达玛拉,过来。”他闻声颠颠跑来,陈横在榻,因为没把握好平衡,倒下时还向一侧滚了半圈才稳住身子。
苏丹反趴在床垫中,乌黑的长发在褐色原野上延伸起伏,我伸出手,顺着天然的波浪为他抚摸梳理。
又拍又哄了一会儿,他的逐渐情绪平缓下来。虽然当我举起往生护符时,他还是感到有哪里不对劲,露出了竭力思考的眼神。
苏丹最终什么都没想明白。他温顺地低下头,允许我为他挂上护符。
看似简单的一小步,殊不知我兀自做了多久心理建设才狠下心,趁着他做出反应之前先一步倾身捆缚住他的气管。
“……?!”
苏丹的眼底划过片刻的惊慌,又被茫然稀释成了混沌的水潭。等到眼中的波澜止息,他好像理解了一切,清澈地眨眨眼,横贯马口衔的脸轻轻地蹭着我。
……该死的,他的身材太壮实了。
真不明白伊曼是怎么轻易弑君的,我用力到小臂都微微颤抖,却只是使得苏丹脖颈间金鳞片似的纹身略微扭曲变形。
接下来我们陷入了一段漫长的僵持,苏丹满怀期待地瞧着我,似乎很好奇我还有什么惊喜能使出来。他的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哼哼声,他高兴时才这样呼吸。
当初有位朋友一语道破,我的上肢力量比较孱弱,为了弥补短板,她建议我每天举一百下石锁。劲到用时方恨少,我很后悔自己没听从朋友的建议。
无论如何坚持也杀不死苏丹,我果断地放弃了这个方法,准备换成匕首。刚要松开绳子,苏丹却急切地抬手将我拉回了他身上。
岂有此理,他居然并不想停。
苏丹诚恳的眼神与露骨的行动双双催促着我:看到挂在我喉咙间的那段诱人的小绳子了吗?——赶快捡起它,用力,继续玩那场罪恶而欢愉的游戏吧!
我感到成倍的屈辱,一把捅死了苏丹。
……
苏丹直接复活,护符没有生效。
我不甘心,想再尝试一次。苏丹却没那么好糊弄了,吃过苦头以后,他好像领悟到一些规律:戴上那条镶嵌琥珀石的挂坠项链,就意味着他得死一下。
苏丹极力地抗拒着佩戴护符,我只好采取一些更为卑劣的手段。
我可耻地引诱了苏丹。
亲吻他的额头,尾戒的红宝石摩挲向下,恰到好处地嵌合在男人肋骨之间的一道凹陷。
王有不为人知的软肋,他从前清醒时最怕碰到那个地方,逗得久了还能见到苏丹一直笑到恼羞成怒。
现在的苏丹心没那么脏了,但他仍然很吃这一套。
接二连三的糖衣炮弹朝着干净的脑海狂轰滥炸,苏丹如同盲目的海鸥撞上为它垒砌的石墙,晕头转向、面带幸福地陷入我环绕的双臂之间。
他上当了,不疑有他。
不过,一点儿甜头并不能让他品尝到甘美的果实,除了简洁轻便的睡裙他什么也不会脱。但凡穿戴得复杂一点儿,比如一条环环相扣的金属腰带,苏丹就全然找不到门路。
但他还是很开心,一个劲地傻乐,抵着层层布料的阻隔蹭来蹭去毫无章法。我指的当然是他的脑袋。
这个傻瓜……我暗暗觉得好笑,也不急着动手了,还想再欣赏一会儿他可以闹出多少洋相。笑着笑着,又觉得不妥。倘若完全放纵苏丹自行发展,最后他还不是会喷得到处都是。
我赶紧抄起匕首戳死苏丹,失败了,他一点点消失。
客房的门敲响了,苏丹被阿尔图送进来。他亲昵地抱住我,我的衣襟还沾着他的血迹没有干涸。
苏丹接收到了太多错误的反馈信号,而这似乎让他不怎么灵光的头脑又习得了一条新的准则——他轻车熟路地伏低身形,配合到有些可怜地反握住我的手,掐上他的脖颈。
他的喉结在我虎口的皮肤清晰地硌着,一小块磨人的凸起,加重按压时,掌心传来跳动膨胀的脉搏。
我继续杀死了苏丹不计其数次。重生的苏丹拥有崭新置换的□□,他仿佛不知疲倦,并且被教导得无所畏惧。
然而,不论我怎样祈求,苏丹的灵魂都没有回来。我逐渐绝望,又苍白地坚持着机械重复的程序。
鲜血淋漓的双手带来的不仅是死亡,还夹杂着对于苏丹的安抚,抑或说是凌虐。
掐咬,撕挠,穿透,污浊的液体涂抹上红唇白齿……终于在某一刻,苏丹的口中逸出痛苦的低吟,我才反应过来自己此刻的所作所为意味着什么。
我正在恣情践踏着帝国的圣土。精确地说,过去的圣土,现在则是一只精巧的傀儡,是**被黄金链条锁住的暗娼。
苏丹,我们的王,他曾对无数卑微的人施加的罪行在今日都如数奉还到他的形骸。
仪式越是进行,越是过分。苏丹的阈值在不断攀升,就像一场病态的交易,我不得不给予他更多酬劳,以便能够一而再、再而三地行凶。
天花板摇摇欲坠,地中海式壁灯垂首,苏丹的耳坠流苏簌簌作响,他的脖子主动送上来……于痛苦和死亡的拉扯中,恰到好处增添的爱欲害得它们都混淆不清了。
事态不知从哪一步沦陷滑坡,回过神时已经变成了这样。我强打起精神收拢思绪,在震荡中稳住匕首的轨迹,没入褐色的胸膛。
这一次苏丹没有醒来。可他也没有消失,仰面平躺在软枕上,双瞳涣散,像是拧断了发条的玩具已然失去声息。
我慢慢地停下,指尖颤抖着凑到他的鼻尖确认呼吸,最坏的结果出现了,彻底地归于平静。
我不得不接受,那个满腹坏水的该死的男人离开了我。我再一次没能挽留住他。
愤怒与悲伤早已在反复戏耍的热潮中被冲退消散,余留下一片虚无的残渣。我垂眸看着他浓密的睫毛,忽然感到不知所措,双手笨拙地合住他的眼眸,又理了理他的长发,动作却在某一刻停滞。
情绪崩溃决堤,一发不可收拾。我坐在原地嚎啕大哭。
达玛拉。
他不能、他怎么可以将世界搅得天翻地覆,将我的心情戏弄得一团狼藉,又如此坦然地脱身呢?
我想让他回来,我乞求他返还。宁可纠缠也不愿断绝。
……
“你在干什么?”
我抽抽搭搭地哭了很久,直到头顶传来一声尾音上扬的质问,惊愕地抬起头。
苏丹突然坏笑着睁开眼,吹了一声悠长响亮的口哨:“嗨,哈沃西亚,真没想到久别重逢是这幅美妙的光景……从我恢复知觉到现在过了有一会儿了,鉴于你一直不肯下去,我是不是应该默认你喜欢这么做?”
“……”
电光石火之间,简直像条件反射,我不假思索地甩出一个巴掌,苏丹偏头躲过,手掌随着惯性划了半个弧形,最终扇在他的胸口。啊,这久违的手感。
原来苏丹早就苏醒了,为了能肆意胡闹故意伪装了好一阵。这该死的贱男人,亏我还那么愧疚,不想让他失望白挨了好多回。
在他低沉压抑的嘲笑声中,我一脚把人蹬开,穿戴整齐拉开了客房的门把手。
走廊空无一人,我跑去阿尔图的客房查看,他们等得太久开始玩棋牌解闷。小情侣、奈费勒、哈比卜以及我亲爱的伊曼,人头错落有致地聚在牌桌前,竟没有一个人顾念身体力行的我。
我恶狠狠地扫视屋内一圈,告诉其他人:“好了,达玛拉活了。”听闻苏丹回归的好消息,大家的反应算不上高兴或者惋惜。
反正我传话的目的达到了,而后我跑下楼点了两杯葡萄酒平复情绪,和伊曼去了附近的集市散步。
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苏丹总拿今天的事揶揄我,我不想原谅他。
达玛拉与哈沃西亚如同做了夫妻一般……
[彩虹屁]想不出什么话了,把舞台留给你们~~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4章 小猫钓人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