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学院的第二日一早，庄琼枝按照辅教机器人小雅发到光脑上的路线图来到了课室。

小雅说，未来世界的大部分课程都是机器人老师根据学生的情况进行的个性化定制，一周才会有一次会面的大课。

没想到的是她已经提前来到教室了，但还是有很多学生也早早坐在课堂上。

庄琼枝找了个空位坐下后，她前面的女孩转过头来，主动搭话：“你是新来的吗？还住我隔壁？”

是她，庄琼枝恍然，外表特别有个性的酷女孩。

见庄琼枝不说话，女孩挽起耳边散落的橘红色发丝，自报了家门，“我叫穆文心，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庄琼枝。”

“育才院的中途插班生可很少见啊。”穆文心说，脸上绽开的温暖笑容掩盖了她下巴还有脖子泛着的金属冷光。

“嗯，以后请多指教。”庄琼枝竭力避免看向她的脸，装作若无其事回道。

穆文心注意到她刻意撇开的眼神，说道：“你想看就看呗。”

庄琼枝心下尴尬，沉默片刻后说道：“对不起！”

“你歧视改造人吗？”穆文心眼珠一转，带着丝狡黠，直白问道。

“没有！我只是从来没见过你这种外表的人……你就当我是土包子吧！”庄琼枝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最后只能丧气地回复道。

穆文心忍俊不禁：“哈哈哈哈！还怪好玩的你。”随后收敛笑意，说道：“既然没有这种意思就不用道歉了，没看过，我不介意你多看点。”她朝庄琼枝眨眨眼睛。

“穆八婆你跟新来的小鸡仔很投缘啊。”浑厚的声音响起。

穆文心冷笑道：“猪头炳，关你什么事？”

男人投下的阴影直接罩住了整张桌子，庄琼枝抬头望去，发现这个男生异常高大，眼带满满恶意，他挑衅道：“怎么，插班生刚来第一天就同不人不机器的改造废物混一起了，小心她喷你一脸机油。”

庄琼枝打量他一眼，也回道：“虽然我跟她还有你都是初次见面，但谁没礼貌我还是看得出来。”

“马炳辉你听到了吗？”穆文心笑得东倒西歪：“快走开，讨人嫌的东西。”

马炳辉脸色暗沉，蒲扇般的手掌正欲挥上来之时，他的手腕被牢牢抓住。

“喂，想干什么呢？”穆文心说道：“被你口中的‘改造废物’抓住挣脱不了的感觉如何？”她呲着牙，短袖下的金属手臂充满力量。

见马炳辉如此情形，周围几个与他交好的学生围聚起来，对峙场面一触即发。

“打架扣学分，还要关禁闭啊各位。”慢悠悠的声音响起，男生拎着飞行板走进教室。

“纪慈，你来了！”穆文心的眼睛瞬间亮了，“快快，替我教训教训这家伙。”

纪慈在她旁边坐下：“你还需要我帮忙？不需要在插班生面前装那么柔弱吧。”

穆文心松开手，对马炳辉说道：“你再嘴贱，别怪我不客气，我都留级一年了还怕扣学分？”

马炳辉向纪慈投去忌惮的眼神：“我不过是不想再被关禁闭罢了，穆文心，你给我注意点！”

清脆悦耳的上课铃声骤然响起，机器人老师缓缓“滑”进课室，示意学生们回到座位。

这个机器人老师甩了下漂亮的黑长直头发，雪白的脸颊上挂着标准化职业笑容：“我们班最近迎来了新同学，大家鼓掌欢迎！”

台下传来稀稀拉拉的掌声，而穆文心高举双手边用力鼓掌，边喊道：“欢迎欢迎！”

看见她搞笑的举动，庄琼枝唇角微抿，脸上还是忍不住绽放了笑容。

“新同学，请介绍下自己吧。”

“我叫庄琼枝，今年18岁，以后请多多指教。”简略说完后，庄琼枝坐了下来。

没想到，她例行公事般的介绍引起一片哗然。

“18岁？”

“我还以为她是育幼院跳级上来的。”

“废话，不是差不多的年纪，能跟我们在毕业班？”……

穆文心撇撇嘴，转过头来，压低声音神秘道：“我们班上的人大部分都超18岁了，你知道为什么吗？”

她眼神示意坐在后方马炳辉的身影，轻蔑道：“这家伙20岁了。”

庄琼枝感到好笑，也以低声量问道：“为什么啊？”

穆文心说道：“因为他们都跟我一样，留级！”

纪慈侧过脸，补充道：“其实就是职业生涯发展规划课没过。”

他朝庄琼枝点点头，双眸浸着笑意：“庄同学你好，我叫纪慈。”

“这门课那么难过吗？”庄琼枝感到奇怪。

穆文心解释：“这门课的考核有机器和真人考官两关，只有当他们都一致认定你选的职业方向适合你才能通过。”

“这听起来很简单吧？”

“不简单啊！”穆文心把头凑过来，悄悄抱怨道：“除了实践活动外，还要交一份万字总结报告，我最不擅长写论文了！”

“那我连方向都还没选……”庄琼枝迟疑说道。

“考核通过之后就从育才院毕业了，学生既能以这几年的实践表现投递院校深造，也可以直接出来工作。”纪慈打断了她们的对话，把穆文心的头掰回来，穆文心抗议般连连摆手。

纪慈慢吞吞地说：“庄同学，你记得上光脑查看，辅教机器人应该都同步过去了，估计这一周你就要确定毕业考核的方向了。”

“你以为大家都是你吗？纪慈弟弟！”穆文心挣脱纪慈的束缚，翻了个白眼，“知道自己想干什么，还知道自己擅长什么。”

纪慈微微一笑，并不说话。

庄琼枝郑重说道：“谢谢你们的提醒，我会好好研究一下的。”

穆文心紧盯她须臾，突然伸手揪住庄琼枝的脸颊：“昨天就想说了，你真的好可爱啊，妹妹！”

庄琼枝哭笑不得，拍拍女孩的手背，示意她松手。

这种线下的大课并没有教授很深奥的内容，因为大家选择的方向都不大一样，主要目的是促进同学间的交流。

短暂的会面结束，毕业班的学生们陆续离开了教室。

穆文心成功加了庄琼枝的联系方式。她心满意足地跳上纪慈的飞行器，搂住了他的腰，朝庄琼枝点点头后一道飞走了。

不出所料，巡逻机器人像昨天那样，纷纷出动“追击”他们，“警告！警告……”

他们的背影渐渐远去，庄琼枝站在门口，环顾空荡荡的教室，突然感受到铺面而来的浓烈孤独感。

庄琼枝能感受到穆文心与纪慈的亲密，以及穆文心对她示好的讯号，那她初来乍到就被迫“站队”了吗？

说到底，她还是胆小鬼罢了，其实这些学生之间幼稚的争吵跟她有什么关系，她也并不在乎未来人口中所谓的“改造人”问题。庄琼枝靠着走廊栏杆，感受温暖的日光，眯起眼睛。

只是，她对未来世界这一切都没有归属感，心里仍是空落落的。

就像水面浮着的油点，白墙生出的霉斑，她在人群中格格不入、不合时宜。如果这时有人愿意给她一个笑脸，她也愿意投桃报李，即使这只是见过两面的陌生人。

如果庄琼枝不能回到500年前，那么便应该在未来世界找到自己心灵的落脚点。

不然，她终究会被无孔不入的游离感打败，坠入深渊。

天空围拢而来的乌云遮住了太阳，天色渐渐昏暗。

庄琼枝离开教学楼，边往宿舍方向走去，边低头点开光脑，学校系统已经对她下发了考核相关的通知和介绍：

“考核方向待填写。热门方向参考：一、机械设计制造与自动化。二、机器人工程。三、仿生科学与工程。四、智能制造工程。五、人类与生物机器人。六、飞行器设计工程……”

为什么推荐里全是这些？难道她只能选择机械、机器人相关的吗？庄琼枝轻吸口气，她是文科生啊！

她用光脑远程联系了自己的辅教机器人小雅，问道：“小雅，你帮我查询一下，职业生涯规划发展课的考核方向，有什么不需要用到算数、公式的吗？”

“考核方向为考生自主填写，没有标准答案。以下查询仅供参考。”小雅回复，语气平缓：“主人可选择：一、人文艺术，如音乐表演、舞蹈表演、油画、版画、戏剧影视等；二、社会工作，如社区管理与服务……”

庄琼枝扶额，小雅可真是人工太“智能”了！这些听起来也不像她能够通过考核的方向。

她对小雅说：“停一下，不用再介绍了。”

就在此时，低头看光脑的庄琼枝衣领一紧，她竟然被整个人抬起来些许！

她睁大眼睛，迅速往后抓去，却被擒住了手臂！

庄琼枝咬牙挣扎，感受到手腕上的光脑被人硬生生扯了下来。

“这时候就一声不吭了？刚刚不是口齿伶俐着吗？”马炳辉冷笑一声，让左右小弟放下庄琼枝，接过她的光脑。

原来他们趁着下课没人，专门过来堵她了。庄琼枝捂着通红的手腕后退几步，盯着男人说道：“你抢我光脑干什么？”

马炳辉哈哈大笑：“教训不长眼的瞎子之前，当然要先把通讯设备拿下来。”

不知道是不是瞧庄琼枝年纪小起了恻隐之心，他旁边的两个学生反而劝他：“辉哥，让她长长记性就行了。”

庄琼枝心脏怦怦直跳，她自然是不想被这些幼稚的混子揍一顿。

从出生到长大成人，她都是按部就班、循规蹈矩的乖乖女，哪里经历过这种莫名其妙的欺辱场面？

但是，她真的就要认栽吗？

他们实力太悬殊了，大高个还三个人，她也反抗不了。

庄琼枝沉默片刻，说道：“对不起，我是新来的什么都不懂。”

看着她低眉顺眼的模样，马炳辉凑近紧盯她几秒，戏谑黏腻的目光让人不适，他突然伸出手想摸庄琼枝的脸。

庄琼枝露出厌恶的神色，侧过头躲开，马炳辉摸了个空。

“别给脸不要脸。”马炳辉将手收回，露出恶劣的笑容，“有几分姿色就欲擒故纵起来了。”

听到这句话，庄琼枝心下怒火腾地燃起。

她双目圆睁，正准备骂人：“你！”

突然，庄琼枝面露惊讶：“……穆文心你干什么？”

马炳辉等人疑惑回头，却只看见簌簌落叶。

就是此刻！庄琼枝没有选择转身逃跑，反而径直冲向马炳辉，狠狠给了他下面一膝盖！

“啊啊啊啊！”

左右的学生目瞪口呆，默默看向痛嚎出声捂着下半身的马炳辉。

趁此机会，庄琼枝拾起掉落的光脑，边转身奔跑边解锁。

“小雅！小雅！帮帮我，有人想揍我！”她急切说道。

“已为您紧急联系保卫科王叔。”

庄琼枝听到后差点摔倒，她无语道：“小雅你要不帮我联系曾思雨。”

“经过小雅判定，您目前的困境暂不需要校外力量解决。”

怎么回事！白发苍苍的大爷对付不了青壮年吧？这个人工智能只会死板地按规则行事啊！

庄琼枝快跑不动了，她头痛想道，两边都通知不行吗？再慢点我要被逮住挨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