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室的光与喧哗声音，在这瞬间如同潮水般褪去，只留下无处藏身的自我。南嘉木眼睁睁看着宋秘书站起身，很自然地挥了挥手，而林如乔看一眼，就欣然朝这边走过来，视线掠过眼前的二人，唇角微微弯起。
“你们两个怎么会坐到一起了？”她浅笑着问道，“我记得宋秘书你好像还没正式见过南南吧......”
或许是自己过度紧张了，南嘉木感觉她的问话中仿佛有一丝微妙的探询，而没等她答话，宋玥之就已经神色如常地接口道：“我俩住一间房。”
投射在自己身上的目光顿时变得更加深沉，南嘉木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心虚，而林如乔在听到这句话时明显停顿了一下，才继续说道：“原来如此。”
宋玥之仿佛完全没有感觉到自家老板这股莫名的敌意，她看了一眼旁边发呆的南嘉木，诚恳地地致谢道：“谢谢你今晚一直照顾我，我吃得很好。”
“不必客气.......”南嘉木连忙摇头，“反正我自己也要去拿的，顺便而已，宋秘书你不用特意道谢。”
她光顾着跟宋秘书客套，全然未觉林如乔的笑容已经越来越凝滞，她看着还在客套的两个人，心里莫名地堵得慌，很想...把小兔子直接拽回来。
宋玥之跟她很熟吗？一定是看南嘉木好说话，才会支使她帮自己拿食物。
“看来今天的菜应该不错，”她故作轻松地拿起盘子，用面前人刚好能听到的声音叹息道，“忙得午饭都还没顾上吃，饿死我了......”
语气中带着点明晃晃的哀怨。
南嘉木果然转过头来，漂亮的大眼睛里透出担忧的情绪。
“您...您又不按时吃饭了，”她微微皱起眉头，“这样很容易胃痛的...我去帮你先拿点喝的东西.......”
她顾不上再跟宋秘书多说什么，急匆匆地就朝餐饮区走去，林如乔则施施然提起裙摆，走到刚才宋玥之让出的位置上，姿势优雅地坐下来。
忙忙碌碌的小兔子很快就去而复返，她手中的盘子里盛着满满的食物，一手还端着个小碗，里面是热腾腾的海鲜汤。
“你先喝一点...暖暖胃。”她的声音落在耳中，也是软融融的，“这个汤很好喝的。”
小兔子在很努力地照顾自己。
这个认知让林如乔心里泛起满足，她配合地接过小碗，尝了一口，的确是比预期中更鲜香的滋味，她又多喝了两口。
“真好喝，”她露出一个赏心悦目的笑，“你也别一直站着了，快坐下吧。”
这笑容太过炫目，南嘉木觉得自己手脚都有点不知该往哪放才好，她乖乖听话地坐到自己的位置上，心跳噗通噗通在胸腔里回响，鼻息间全都是那股被海风吹过的玫瑰花的香气，湿漉漉的缠人。
玫瑰气息又靠近了点，林如乔的声音落在她耳畔：“这个是烤玉米吗？”
“啊...对...你你要吃吗？”南嘉木反应了几秒，连忙将盘子朝她那边推了点，“我刚拿的，他们新烤出来的。”
女孩的声音温柔又悦耳，音调压得低低的，放在盘子边缘的手指莹白细腻，比盘子里的食物看起来更让人动心。林如乔简直觉得这一下午忙忙碌碌的疲惫也像是跟着被抚平了，她夹起一块玉米，慢条斯理地放进口中。
“别光顾着管我，你自己吃。”尝过几口菜之后，她就不让南嘉木再忙，“不然我可不敢继续坐在这里了。”
听到这句话，南嘉木立即抬起头，有点慌乱般解释道：“不是...我有在吃......没有因为你在这里就不吃了......”
为了证明自己的话，她迅速舀起一勺烤牛肉“嗷呜”塞进嘴里，鼓着脸努力咀嚼，那双亮晶晶的眼睛看着她，像只惶惶不安的小仓鼠。
林如乔被她可爱的模样逗笑了，身子不觉朝她身边靠近了点：“嗯，看出来了，所以我坐在这里你没有不自在，而是很开心。”
奋力进食的仓鼠忽然顿了顿。
那片白皙如玉的小耳朵上，升起一抹淡淡的红云。
好像这种玩笑话还是会吓到她。看着南嘉木那副紧张模样，林如乔微微垂下眼睫，笑着说道：“好吧，连你都不肯安慰我一下，果然作为老板，不管坐在哪里都不会太受欢迎。”
“不是的！”南嘉木终于咽下那口食物，急急忙忙解释，“林总你很受欢迎的，我们大家都非常......喜欢你。”
即使有“大家”这个前缀，最后三个字说出口时，心还是不由自主地颤了一下，不过听林如乔的语气，她只是开个玩笑而已，自己却老是情不自禁想得那么多干什么？
果然林如乔又笑了笑：“那我就放心了。”
两个人一时都没有再说话，然而安静并没有持续太久，很快就有其他部门的同事端着酒杯走过来，或是给林如乔敬酒，或是因为别的事来沟通，气氛重新变得热闹起来，看着被团团围在中间的林如乔，南嘉木小小地舒了口气。
正如她所想，跟平凡的自己相比，这个人天生就是人群的中心，令人吸引、引人崇拜，就像那颗高悬在天上的，闪闪动人的月亮，她当然知道月亮不应该只属于某一个仰望着她的普通人。
只是能被她的光偶尔照亮一下，就很好了。
她安安静静当着背景板，不知不觉中就将手里的酒杯喝空了，空气开始变得有点燥热，而围堵在身边的人群，更是将这份氧气瓜分得更稀薄了。
在又一次给别人让出位置后，南嘉木小心翼翼地把座椅往后挪开一点，起身走到帐篷外去透气。
沙滩上也是热闹非凡的景象，远处搭起一个小舞台，几个年轻乐手正在演奏，音乐声伴随着潮汐声，天然一段欲说还休般的间奏。
南嘉木缓缓地停住脚步。
热意不断涌上来，让整个头都有些晕沉，她随手将扎了一天的马尾辫松下来，风将长发吹散开，露出那张皎洁白皙的脸，那双一直都带着笑意的眼中，透出些许寂寥。
明明这样就已经很好、很知足了，为什么心中却总会觉得有些失落？
就这么站着吹了一会儿海风，夜色渐深，海边的温度也逐渐下降些许，正当南嘉木打算回帐篷去时，一股温暖的气息忽然从身后传来。
“找到你了.....”
落在耳畔的气流是热的，在熟悉的玫瑰花香中，混杂着淡淡的酒精气息，将耳根烘得发烫。
南嘉木在她靠近的瞬间先是脊背一僵，等反应过来是谁之后，立即又松懈下来，她回过头，看到林如乔正晃悠悠地靠在一根灯柱旁，嗔怪般看着她。
“你跑出来就没了影子，害我到处找你......”她声音中带着撒娇般的意味，委委屈屈说道。
朦朦胧胧的灯光落在她脸上，密长的眼睫被映照着，投出一小片晃动的阴影。肌肤那么细润，半点毛孔都看不到，风吹动着灯串，光与暗就在这张脸上来回交错，编织出令人心神摇曳的明艳。
南嘉木怔怔地望着她的脸，看她慢慢勾起红唇，又一字一句地批评道：“擅自丢下老板的小助理，这可是失职。”
“抱歉......”见她脚下晃动着，俨然有点站不稳的样子，南嘉木心念一动，赶紧迎上去扶住她的胳膊。
她的身体软得不像话，贴在掌心里的皮肤温度很高，应该是喝了酒意识有些模糊。南嘉木小心地托着那只胳膊，想把她拉起来：“...我带你去那边坐一会儿吧？”
林如乔摇头，情急之下越加站不太稳，她转头往南嘉木肩上靠，迷迷糊糊地说：“不要，我就要在这里...你听啊，他们在弹我最喜欢的曲子。”
吉他和弦的音传来，风声曼妙。
跟喝醉的人似乎不该讲什么道理，南嘉木无奈，只好一手搂住对方的腰，让她靠在自己身上借力，嘴上格外宽宥地说：“那我们先在这里听完这首曲子，好不好？”
她身上有股香草般奶呼呼的气息，林如乔被哄好，愉快地勾了勾唇角，目光所及处是雪白细嫩的脖颈，南嘉木脖子左侧有一颗很小的痣，浅浅的颜色，看起来几乎有些羞涩，她记得在衣襟的更深处，还藏着另外一颗......
想到这里，她忍不住抿了抿唇，身边的人立刻安抚般摸摸她的头发，关切地问：“是不是觉得难受？”
的确有点难受。
虽然林如乔喝得不算太多，来敬酒的人都了解她的酒量不太好，大多只是碰碰杯就算结束，但此时此刻，她却真像是醉了般，情不自禁想往这个人身上再靠近一点，再多闻闻她身上这股清新的气味。
几乎是用尽了毕生的自制力，她将头抬起来，笑着提议道：“我们来跳支舞吧？”
悠扬的乐声穿透夜色，被风吹成一丝一缕绵长的叹息。
合着音乐的节奏，林如乔已然浅笑着退开一步，左手环住面前人的腰。
“等等...可是我不会......啊......”
惊呼声尚未出口，身体就被带动着转了个圈，视野中晃动而过一连串闪烁的光晕，她们踏出第一步。
沙地的触感柔软，脚步滑过那上面，也像踏住一片波浪。南嘉木脚步不稳，不得不抬起手，搭住对面那如雪般光滑的香肩。
“相信我，身体放松，对...去听音乐的节拍，然后踏步就好。”
灯柱上一串串小灯的光都是浅的，与漫天飞舞的星穹和月光调和起来，就晕染成团团暖的光晕，风也是软绵绵的，扑在脸上带着点大海的气息，沙地偶有凹凸不平，踩上去轻轻的一声“咯”，也被夜风抓住塞进了温软的墨蓝色里。
她们就在这片月光和灯河之中徐徐起舞。
南嘉木感觉自己的脸也被酒精染红了，林如乔舞跳得极好，即使她不太懂得欣赏，也知道此时在软绵的沙地上，能把自己这么稳稳带着，还步态轻盈地回旋有多么不容易。
“也没有那么难，对不对？”
耳畔是林如乔柔和的声音，对着她说道：“只要你踏出一步，它自然就会发生。”
......
直到躺回自己的床上后，南嘉木仍然觉得心跳快得超乎寻常。
林如乔绝对是喝醉了。
不然她的声音不会那么软，眼神那么会撒娇，带着她在沙滩上，一圈圈跳舞。她的手勾在自己腰间，掌心的热度透过布料，一层层传递着，带来惊人的滚烫。
放在被单下的手心里满是潮湿的汗意，太热了，腰间的皮肤像是着了火，不断回味着某种触感，她努力告诉自己别再去想，脑海中的画面却还是不停闪现，根本没法停止。
就在南嘉木觉得自己心跳如沸时，从房间另一侧传来一个温润的女声，那声音中还带着点浅浅的疑惑：“你还没睡，在想什么呢？”
听到这句问话声，南嘉木恍恍惚惚转过头：“我...在想林总。”
南嘉木：我在说些什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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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海中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