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问宋允诺：“你十岁之前是不是一直住在贫民窟，你父母在你六岁时因为意外相继去世，之后你就成了孤儿，吃百家饭长大？”

宋允诺闻言皱眉，插在兜里的手下意识颤了颤：“你怎么知道？”

方念低头咬了咬嘴唇，头偏到一侧又转回来，“我还知道，你那时候因为没钱一直没上过学，没饭吃了只能去垃圾桶里跟野狗抢吃的，没家人没朋友，十岁那年差点冻死在街头......”

方念说了很多宋允诺只默默听着，听着那些久到连自己都快忘却的陈年往事。

他没再问方念是怎么知道的了，心里有了答案。

眼里的红血丝暴露了他心底犹如波涛汹涌般的情绪。原来他还记得，十年了，不知不觉宋允诺已经找了他十年。

他突然不知道自己此时此刻该做如何反应了，是该抱着面前的人喜极而泣，还是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继而让他回归人海？

四目相对之下，两人眼底全是对方看不懂的情绪，谁都没有先开口，可是彼此又好像有很多话要跟对方讲。

“你——”宋允诺和方念同时开口又同时闭嘴。

宋允诺抿抿唇，望向方念的目光越来越灼热，他悄无声息地把两人本就近的间隙拉得更近了，声音低哑，内心满是抑制不住想把对方牢牢抱进怀里的冲动：“你先说吧。”

霓虹灯暧昧地照在两人肩头，觉得这个距离实在有些太近，脸和脸之间不过两个拳头的差距，方念下意识向后退了退。

“小心！”

踩到不知是哪个酒鬼丢的酒瓶，他身体不受控制地歪了歪，宋允诺眼疾手快，一手就揽住方念的腰把他往自己怀里带。

扑通扑通——

脸贴着男人健壮的胸肌，方念听到了他皮肉之下呼之欲出的心跳声，一下、两下，愈演愈烈。

危机解除，宋允诺却丝毫没有要放开方念的意思，薄薄的嘴唇紧贴着他敏感的耳廓，轻声道：“小心啊，我可不想让我好不容易失而复得的小竹马，就这么香消玉殒了。”

净瞎扯，踩到酒瓶顶多就是摔一跤，哪有他说的这么严重，还香消玉殒都来了，这成语是这么用的吗？

方念边躲，一边没忍住在心里默默吐槽道。

“......念念啊。”宋允诺此时正强忍着自己的情绪，说出去的话半天得不到人家的回应，他只能用脑袋蹭蹭他的脖颈，示意方念讲话。

如果说耳朵是方念身上的第二敏感点的话，那脖子就是他身上最敏感的地方，敏感度排名第一。

细软的发丝刚一滑蹭过脖颈，方念顿时跟触电一般推开宋允诺，见对方没反应过来他为什么会有这么大动作，随即又不好意思地捂着脖子，脸红地解释道：“......别蹭，我痒。”

宋允诺笑着耸耸肩：“怎么样，去我家喝一杯吗？”

“你家？”

察觉到方念的迟疑，他立马举双手自辩清白：“没结婚没女朋友，家里就我一个单身狗，你可以放心。”

“哦。”方念点点头，也没想过他能解释这么多。

“那......去吗？”

“好啊。”

-

回家路上，宋允诺拉着方念聊了许多，有聊两人分开以后对方都做了些什么，现在在做什么样的工作，也有聊这些年过得怎么样，有没有谈过女朋友或者男朋友，毕竟这次两人是在gay吧遇见的，也难免不让人往那方面猜。

“真的，我刚开始不知道那是个gay吧，单纯只是因为家里没酒了，想随便找个地方买酒的。”宋允诺边开车边单手举着对方念发誓。

方念笑了笑让他专心开车，一直到了宋允诺他家，期间方念都没再讲话。

其实刚刚在车上宋允诺的很多问题他都没有如实回答，所以人家的回答是真是假他也懒得追问，比如宋允诺问他他现在在什么地方工作，方念一只是避重就轻的回答，在私营企业当核心技术人员。

可仔细想想他这么说好像也没什么问题，方念从以前就自知他的体能比不上别的组织成员，尽管再怎么没日没夜的刻苦训练，基因就注定了他晒不黑也长不成别人那么强健的肌肉线条。

所以从一开始老大就没把他往暗杀方面培养，一直到现在，他主攻的都是侦察。

别人用敏捷的身手出任务，他用脑子为组织成员探路和获取情报。

回到家，宋允诺把家里唯一的一双拖鞋给了方念，而他自己则光着脚。

职业习惯让方念下意识打量起自己所在的这间屋子。

见他换了拖鞋还在玄关到处看，宋允诺乐了，他先是把装酒的袋子放到餐桌上，继而推着方念的肩膀，把他“赶”到了客厅。

“来来来，你坐在沙发上慢慢看，想看多久看多久好吧。你就这么好奇我家长什么样啊？”

说到底宋允诺他家其实就是那种很普通的单身公寓，几眼扫下来，方念大概了解了他的一些社交生活。

宋允诺，男，二十五岁，有钱，闷骚型宅男，不喜欢做饭不喜欢社交，没朋友，没伴侣，没什么特别喜欢的兴趣爱好，属于非必要情况下是绝对不会出门的类型。

醒完酒，宋允诺端着两个酒杯跑到方念一身边坐下，倒的第一杯红酒他先递给方念，然后再是自己。

“来，干杯！”宋允诺现在特别兴奋，一是为和自己昔日的竹马异国重逢而感到高兴，二是功夫不负有心人，白天他还在烦恼这人人间蒸发了得怎么找，晚上出去一趟的功夫就把人拐回了家。

哈哈，简直天助我也！！

对了，刚刚那个问题他好像还没回答。宋允诺想到什么，当即端着酒杯凑到方念面前，一脸神秘兮兮开口道：“念念，那你是为什么会去gay吧啊？还有刚刚那个玩刀的小男生，你们......？”

听他语气越来越不正经，方念伸手敲了敲他的脑门，“你想什么呢，他只是我认识的一个弟弟，关系还不错，碰巧今天他过生日我陪他出来玩玩而已。”

“哦，”宋允诺语气轻佻地挑挑眉，听了他的解释他放松下来：“只是弟弟啊，不过我看你这弟弟还挺护着你的，为了保护你都不惜跟我拼命。”

方念假装没明白他的言外之意，喝了口酒，他有意岔开话题，道：“那你呢，现在是在做什么工作啊？”

没想到他会突然问工作，宋允诺想都没想随便扯了个慌：“自由职业者，平常就到处跑跑兼职。”

“哦，那你这兼职还挺赚钱啊。”方念说完，眼睛毫不掩饰地望向了餐桌上的那几瓶单价均在六位数以上的酒。

宋允诺被他望地心一紧，心虚地下意识站起身来挠挠头：“还好还好，前几年做生意赚了点小钱而已。”

这人真是，一心虚就喜欢站起来挠头的小动作，还真是从小到大都没变啊。

他有事瞒着我。

方念心里明白，但是他没挑破，只是简单跟他开了个玩笑：“下次有这赚钱的机会可别忘了我啊，记得带我一起。”

宋允诺两眼发光地问：“念念你现在很缺钱吗？！”

不知道他突然在兴奋什么，虽然不解但方念还是摇了摇头说没有。

听到他不缺钱，宋允诺反而还失落地垂下了眸：“好吧，我本来还想着我能用钱帮到你的，毕竟你以前帮了我这么多，如果不是因为你的话，我估计我肯定都活不到现在。”

方念听了他的话当即就皱起了眉头，宋允诺的脑袋毫无意外地又挨了一下：“什么不是因为我你估计都活不到现在，你看你现在不是都活的好好的吗？少说晦气话。”

宋允诺捂着脑袋撇撇嘴，有些委屈道：“我是说真的，之前有很多次我都差点死了的，可是为了找到你，我从鬼门关回来了一次又一次，好在......”

好在你回来了。

他吸吸鼻子有些说不下去了，再次抬眼，方念发现他的眼眶里不知何时已经蓄满了泪水。

好端端的一个大男人说哭就哭，方念有些不知所措，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人。

想到之前安慰许一诺的时候都是抱抱他就好了的，方念二话没说，展开双臂朝他抱了过去。

宋允诺似乎也发觉到自己这样哭得有些丢脸，可没办法，他一看到方念就忍不住，后面索性破罐子破摔就一直抱着他，把脸埋在他肩上不起来。

后面还是许一诺打电话过来问他在哪里，方念这才拍拍宋允诺的肩膀让他起来。

许一诺的语气非常委屈：“哥，你今天答应了我要陪我一起过生日的，可是你怎么能跟别人跑了。”

方念温柔地安慰道：“一诺真的不好意思，今天因为事出有因，我保证不会再有下次了，你等我过几天有空了再给你补一个生日好不好？”

听他这么说，许一诺那边就更委屈哽咽了：“我不要。”

“一诺......”方念有些头大，好不容易这边安抚完一个，那边又要哭了。

“哥，今天是我的生日，你答应了我就不能食言”许一诺开始打感情牌：“我先回宿舍等你，你记得帮我买个蛋糕。”

本来今天这件事就是自己的不对，怎么能放着寿星不管跑来和竹马叙旧，现在听他这么说，方念心里就更过意不去了。

最后思虑再三，他还是答应了：“好，那你先回去等我，我等会买了蛋糕就回去。”

方念没看到的是，身边的人在他说完这句话的时候眼睛微微眯了眯，完全不像是刚刚哭过的样子，他用舌尖微顶脸颊，稍许，杯里的红酒快速入喉，宋允诺用舌尖舔了舔嘴唇上的红酒，又涩又香醇。

看着面前这个让他魂牵梦萦了这么多年的背影，喉结上下的弧度滚了又滚，宋允诺发现这酒真是越喝越渴，继而又给自己灌了好几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