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两天，傅家果然邀请季家父子去家里吃饭。季明先回家，再和季泽平一起过去。季泽平说，傅家夫妻这半年没怎么回家过，这次快过年了才回来。

季家父子刚进门，傅绍祺的父亲傅聪问就迎了上来。傅聪问拍了拍季泽平的肩，开怀道：“快进来，元慧单位还有点事，没回来。”

他又看向季明，季明立刻乖巧地喊了声叔叔。

傅聪问打量了一下季明，点了点头，颇为感慨地说：“小明长这么大了啊。叔叔差点都没认出来。”

季泽平笑着说道：“孩子们转眼都大啦，你家两个小子不也是吗？老大现在小孩都有了，你已经做爷爷了。”

“是啊，孩子们一天天长大，我们是一天天老去了。”傅聪问和季泽平一起在沙发上坐下聊天，季明看了圈周围，没见到傅绍祺和傅绍恒，只看见一个年轻女人带着一个男孩坐在沙发上，小男孩大约三四岁的样子，捧着一本书看得正认真。

季明走过去，叫了声嫂子。女人抬起头，清秀的脸庞有些面熟。女人自我介绍道：“你好，我叫王思婷，是傅绍恒妻子。阿恒在他的书房里，这是我们的儿子傅思亮。小亮，叫叔叔。”

小男孩正好奇打量着季明，闻言，脆生生叫了一声：“叔叔好。”

季明恍然大悟，王思婷应该是王家的二小姐，季明与王家大小姐有些来往，与这位二小姐只在酒会上见过几面。

王思婷很安静，毫无聊天的意思，傅衡也乖乖坐着看书，一时只能听到季泽平和傅聪问聊天的声音。坐了一会，季明问道：“嫂子，傅绍祺呢？”

王思婷说：“他应该在房间里吧。”

季明点头，道：“那嫂子我先上去找他。”

王思婷点了点头，没说话。

傅绍祺的房间在三楼东侧，季明对此很熟悉，他三步并作两步，很快就上了楼。傅绍祺的房门紧闭着，季明走上前敲了两下，不等回应就推开了门。

这个房间还是和季明记忆里的一样，浅蓝色的墙纸，整洁的床铺，右侧的小套间通往书房，正对房门是一个露台，白色纱帘随风微微摆动，傅绍祺就坐在露台的扶手椅上看书。

季明走过去，让自己舒舒服服窝进另一把空着的扶手椅上，歪着头看傅绍祺，说：“你怎么不欢迎我一下？”

傅绍祺头也没抬，指尖夹着烟在烟灰缸边磕掉了一截烟灰，翻动了一页书，说：“你不是自己就进来了吗？”

季明笑眯眯的，伸手从傅绍祺手中抽走那支烟，含进了嘴里，口齿有些不清地说：“你这人真没意思。楼下我看到你哥小孩了，和你哥简直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太像你们傅家人了。”

傅绍祺的手顿了一下，终于抬头，轻声问：“很像吗？”

季明将烟拿下来，说道：“是啊。小小年纪就这么老成，跟小老头一样，没有一点活泼。你哥结婚的样子我真是想象不出来，王家二小姐和她姐姐可真不像，王思琳那性子，简直像团火。”

季明转过头，直直看着傅绍祺的眼睛，也轻声说：“你呢。你又会和什么样的人结婚？”

不等傅绍祺说话，季明接了下去，嘴边挂上了一丝讥讽的笑意：“我可不相信会是苏星。他不会是傅家人。”

傅绍祺的声音没有一丝波澜，说：“爸妈知道我在和苏星谈恋爱。”

季明笑道：“但只能是谈恋爱。”

傅绍祺没有说话，算是默认。

“苏星爱你。”

傅绍祺看他，说：“是吗？”

季明撇开视线，抽了口烟，说：“傅家的人都很理智。”

“或许我并没有你想象中的理智。”

季明猛地扭过头，问道：“这是什么意思？”

傅绍祺说：“字面意思。”

季明将烟摁灭在了烟灰缸中，颇为烦躁地碾了几下余灰。他砰地一声站了起来，走进房间，走到了隔壁书房。

傅绍祺看着季明走开，伸手又点了一支烟，隔着烟雾看着天空，默默想道：“再快一些吧。”

书房正中间是一张书桌，收拾得干干净净，季明无暇顾及这么多，他走到书柜前，随手抽了一本书出来，是一本法语原文的《鼠疫》。季明随意翻动了几页，才让自己平静了下来，刚才他差点就脱口而出“傅绍祺，你们家属意我。”

季明翻书力道太重，给纸张边缘留下了几道折痕，他皱着眉就将书塞回了柜子里。走了几步，他看着柜中的摆件，有些一件件摆放得规规矩矩，季明认出是按照年份从上到下摆放的，暗自骂道：该死的强迫症。

最上面是一些傅绍祺小时候收到的金制摆件，旁边有个小盒子，季明打开看，发现里面躺着一只草编蚂蚱。季明想起来这是他小时候从爷爷家回来，编的新鲜玩意带给傅绍祺。

再往下有一套棋子，是小时候季明和傅绍祺常玩的飞行棋，旁边是一套巨大的乐高城堡。季明眉眼稍微柔和了一些，发现这些摆件至少一半都是季明和傅绍祺的共同回忆。

中间层摆着两张合照，一张是傅家的全家福，还有一张，季明拿起来，带着怀念地看着，是季明和傅绍祺的合照。两个人当时十五岁，季明手搭在傅绍祺肩膀上，将人搂在怀里，冲镜头笑得张扬，而傅绍祺站得笔直，脸上挂着柔和的微笑。

最底下也有一个盒子，季明拿起来看，里面有一张笺纸，似乎是被水打湿过，上面的字迹模糊不清。季明努力辨认了一下，还是看不出，只得将笺纸放回了原处。

季明走出书房，发现傅绍祺放下了书，又点了支烟吞云吐雾，不知道在想什么。季明走过去，听到庭院里车子开进来的声音，说道：“阿姨应该回来了，我们下去吧。”

傅绍祺摁灭了烟，站起来，说：“好。”

两人下楼，果然是李元慧回来了。她穿着一身宝蓝色套裙，正在和季泽平聊天。傅绍恒也下了楼，此时正坐在妻子身边，小声说着话。

季明笑盈盈走上前，开口：“阿姨，好几年没见你还是一样漂亮。”

李元慧笑了，拉住了季明的胳膊，说道：“小明嘴还是这么甜，不像我们家的闷嘴葫芦。”

傅绍祺从季明身后走上前，也叫了一声：“妈。”

“嗯，小祺你坐会，陪小明聊会。”李□□拍了拍儿子的手，先上楼换衣服。

傅绍恒抬头看过来，季明跟着傅绍祺也叫了一声大哥，两人便在傅绍恒夫妻旁坐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