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几场雨之后，气温一下子降下来，原先挂在枝头那些摇摇晃晃的叶子也彻底落光了，风声里少了树叶的沙沙声，只剩下风穿过枝干的呼声。

何千千今天没有直播，心不在焉地工作了一上午，午饭也没有吃几口，现在趴在小沙发上，撑着下巴发呆。

边陆坐在旁边的椅子上，看了一会儿书，又抬起头看她两眼。

过一会儿，他终于发现她空落落的手腕。

“你的手链呢？”

何千千瞥了眼自己的手腕，语气轻飘飘地：“摘了。”

“朋友说是假货。”

边陆也不懂真货假货，还没想好说什么，何千千又长长地叹口气。

“你说他为什么会买假货呢？”何千千靠到沙发上，“我觉得他看起来挺有钱的啊。”

边陆忽然想起她还和这个男生出去喝酒的事情，沉默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问：“听说你还和他们喝酒去了？”

“闵弘宣和你说的？”何千千看他一眼，直起身子，“没有啦，你听他瞎说，只不过我以为我喝的是饮料，结果是果酒，但是度数很低啦。”

“再说，鬼知道他怎么也正巧也在那，我还没喝完一杯就被他拽出来了。”

语气间还有许多对闵弘宣的不满。

边陆忍不住帮闵弘宣说话，“他担心你嘛，你都还没成年，怎么进的酒吧？”

何千千又心虚地抿抿嘴角，“那个男生说他有认识的人，反正就进去了……”

“我觉得这人不好……”边陆实话实说。

何千千叹了口气，重新在沙发上躺下，再没多说什么。

这时从隔壁店里溜达回来的程逸阳正巧进来，听见这一声叹息，“小小年纪唉声叹气什么？”

闻言何千千忙坐起身，摇摇头。

“行了，收拾一下，晚上去吃饭，顺便给六六买两件外套，”程逸阳拿起扫把，“明天降温了。”

听见今天不仅能提早下班还能蹭饭，原本忧郁的何千千总算稍微开朗了些。

程逸阳提前关了店，开车带着两个小孩去城里吃饭。

车里放着符合表哥品味的歌曲，冷静的导航声音时不时地响起。

何千千坐在旁边扑散粉，细细的粉簌簌地掉下来，白茫茫地洒在空气里。

边陆伸手挥了挥，又无聊看了会儿，最后扭头看向车窗外。

今天依旧不是一个好天气，灰蒙蒙的天，密密的雨丝砸在车窗，玻璃上的雨滴汇聚成流，最后化成一道水痕。

天气冷的天，大家都想吃热腾腾的火锅。

何千千没吃几口就说饱，最后还是边陆和程逸阳包圆了剩下的菜。

出了火锅店，又穿过这长长的美食一条街，三个人一起绕进了附近的服装城。

晚上，无论是美食街还是服装城都很热闹。

门口的大爷抱着保温杯，低头光顾着看视频，响亮的音乐埋在周围人群的嘈杂声里，倒是显得并不突兀。

人太多，里头挤来挤去，像是快要烧开的水壶。

服装店的老板娘都热情的过分，直夸边陆长得好看。

男生天然对逛街没太大兴趣，没过一会儿，程逸阳就蹲到外面抽烟去了。

嫌吵。

挑衣服何千千是主力。

何千千讲价本领好，挑的两件外套一番话磨下来价格都不高。

最后抽了半天烟的程逸阳看见边陆从服装城里出来，连忙掐掉手里的烟头，笑眯眯地点点头，“好看。”

回城路上雨稍停，何千千没跟着一起回，说是和朋友一起约了种睫毛。

天空的乌云稍稍散开，露出白白的肚子，空气里都是淡淡的草木香气和湿润的泥土气息。

新买来的外套已经穿在了身上，边陆低头看了眼，又看了眼路边的小花。

小花像是嵌在泥泞的砖缝里，玫红的颜色在青灰色的背景下尤其显眼。

突然想起来以前每次新年的时候，妈妈就会抱过来的一堆不知道哪里来的旧衣服。

现在想想，大概一半是大哥剩下的破衣裳，一半是别家不要的旧衣服。

总之既不合身也不好看，甚至还有些脏。

小五每次都霸道地先把还算完好衣服挑走，剩下的那些散在昏暗的灯光下，看起来更加破旧。

“在看什么？”程逸阳忽然撞了撞他的肩膀，然后顺着视线往下看，“这么冷的天这咋还开了朵小花？”

“还挺好看……走了。”

边陆回过神，点点头，走了几步又回去看了看那多小花。

刚下过雨的缘故，花瓣上的雨滴显得更加晶莹。

闪闪的，好像玫红色绸缎上的水晶。

*

“你是在理发店上班吗？”李子霆往前倾着身子，越过中间的翟高驰，好奇地看着坐在另一侧的男生问。

“嗯。”边陆点点头。

“噢……”李子霆点点头，眼神转了转，又小声问：“诶跟你一起的那个女孩儿叫什么？”

不过还没等边陆回答，就被讲台上的老师打断。

正式开始上课，按照惯例，老师又提问了上节课留下的小讨论。

两人的对话被打断，李子霆只好可惜地靠回自己的椅背。

电影正式开始后，乌漆嘛黑的一片，他也没再找到开口的机会。

不过到底是熬不过心里的好奇，电影课结束的时候，李子霆又忍不住侧头问边陆，“要不要一起去吃夜宵？”

晚课结束的时间是八点半，边陆摇摇头，“还得去上班。”

“这样啊……”李子霆有些可惜地点点头，“那我刚才的问题你还没回答我呢？”

一直没说话的翟高驰终于看了一眼李子霆。

“你是说何千千吗？”边陆问。

“嗯嗯，就和你一起在店里的女孩儿，她几岁了？”

“十八了。”问及年龄，边陆下意识地脱口而出。

说完又觉得哪里不对，稍微瞄了一眼旁边的翟高驰。

“那和我们差不多年纪。”

“嗯……”边陆点点头，又仔细看了李子霆两眼，以为他对何千千有意思。

果然，他又听见李子霆问：“她有男朋友吗？”

“没有。”边陆实话实说。

翟高驰感受到李子霆的手肘悄悄碰了碰自己，终于觉得有哪里不对。

三人走到岔路口，边陆先和他们道别，挥挥手，就顺着人流朝理发店的方向去了。

李子霆站在原地，又拍拍翟高驰，“驰哥，咋样？够兄弟吧？都给你问好了，没对象！”

“……”翟高驰闻言，终于明白这小子问东问西是在干什么。

他抽抽嘴角，无语地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李子霆看他这幅表情，还以为是他不好意思，“怎么了？干嘛不好意思？都是我帮你问的，指不定人弟弟还以为是我对那个洗头妹妹有意思呢。”

翟高驰懒得多说，摁了摁手里的电动车钥匙，“走了。”

李子霆一边追上去，一边说:“诶讲真的，要不要一起去吃夜宵？”

*

到了理发店，何千千早就准备好和他接班了。

嘴唇是刚涂的唇釉，亮晶晶的闪着光，看到边陆进店，一下子开心地站起来。

“OK！下班！”

于是边陆招呼也没来得及打一个，何千千就像只花蝴蝶似地飞出了理发店。

程逸阳用毛巾擦干手，看了一圈店里，好像自言自语似地，“其实有时候人不多，也可以经常搞搞轮班，也挺好，你们偶尔几天还能提早下班。”

店里没什么人，程逸阳叠好毛巾放到一边，“今天的电影好看吗？”

“嗯。”边陆点点头。

两人聊了些有的没的，又在关门前接待了一两个学生。

下班的时候，程逸阳从今早带过来的塑料袋里拿出一条围巾让边陆戴上。

晚上的雨停了，风却依旧很大。

等到了家，脸还是被吹得有些发红。

边陆一边摘下手套，一边摸了摸乱蹦乱跳的发财。

“哥，我去溜溜发财吧。”

“现在？”程逸阳看看手表，又看了看窗外，“风还这么大。”

“没事。”边陆摸摸发财，又打开玄关的柜子拿出狗绳。

程逸阳没多劝，只叮嘱他当心感冒。

发财一到楼下，就先解决了狗生几件大事。

解决完了，又熟门熟路地朝小吃街走。

它最喜欢去那边翻垃圾。

晚上十一点的时间，小吃街还非常热闹，这个时间点已经见不着几个学生的身影，大部分是附近的居民和工人。

烧烤炸串火锅的香味走街窜巷，勾着人的馋虫。

坐在马路牙子边上的李子霆有些喝醉了，絮絮叨叨地和翟高驰分享自己的追求经验。

翟高驰一边玩手机，一边点头。

过了一会儿，又听见他诶了一声。

翟高驰抬头看向他，还以为他终于打算结束演讲，只见他原本就有些迷蒙的眼睛眯了眯。

“那是理发店的弟弟？”

“大半夜的出来遛狗？”

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

边陆正站在垃圾桶旁边，看着那只叫做发财的小土狗。

在垃圾堆里钻来钻去。

一阵风吹过来，零落的垃圾又被吹远了些。

小土狗颠颠地跑过去。

连带着身后的边陆也跟着跑。

跑地近了，边陆也发现了正坐在马路牙子边上吃烧烤的两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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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第 9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