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被鬼缠上了。”路屿拉开椅子坐下，从上到下扫了我一眼，第一句话我就不爱听。

“咋看出的啊？”我有点好奇。对于道士的工作状态我属于一无所知，没准我现在就是传闻中的印堂发黑一脸死气，可能身后还跟着什么东西。

“没，我算的。”路屿低着头开始认真挑选喝什么，神色看起来十分悠闲，“看你那么大俩黑眼圈搁那摆着，昨天晚上没睡觉啊？”

“确实没睡。”我老老实实地给路屿把昨天晚上发生的事从头到尾讲了一遍，用尽了我作为一名短视频博主绘声绘色讲故事的毕生功力。

“这个女鬼听起来还挺凶。”路屿托着下巴频频点头，听得津津有味。

“别光评论呀，你真的能帮我解决么？你怎么收费啊？”

交易到这里直接谈崩，今天咖啡店之约的全部进展是路屿免费听我讲了一个鬼故事。看路屿抬手比了一个二，在把两千和两万逐个猜测一遍后，我面对他二十万的报价直接笑出了声。

“你不会以为我有二十万吧？还是让那位姐继续缠着我吧。”

“可能会死人哦。”路屿整个人看起来还是悠悠闲闲，甚至还像听到好笑的笑话一样笑了，却随口放了一句狠话。

“……”我噎了一下，也笑眯眯地看着他，“谢谢提醒，很有帮助。”

多说无益，我立刻开始穿大衣，打算趁现在天还早去明善寺求一道符，应该花费最多几百块钱。

“喂。”路屿拿起咖啡杯的把手，冲我歪了歪头，“你觉得我们常说的见鬼，见到的鬼是什么东西？”

“人死以后的灵魂吧。”被突然喊住问了一个莫名其妙的问题，我也没怎么过脑子，一边继续穿大衣一边回答他。

“不是的，桥桥。”路屿认真地摇摇头，没有表情地望着我，一只手举起咖啡杯，另一只手举成一个拳头，“咱们中国人讲究人死以后魂气归于天，形魄归于地。死人归阴，生人归阳，那停留在阳间的已死之人算什么东西？”

我还没来得及接话，路屿就又恢复了刚刚笑嘻嘻的样子。他把那只举成拳头的手松开，变成再见的手势，在脸旁边挥了两下。

“祝你好运，桥本嘉盈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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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离镇海市最近的大寺庙，明善寺的香火一向很旺，尤其今天还是假期，寺里更是人山人海。我几乎是在人群里挤进挤出，才在大殿侧面找到一位大师。

“大师您好，您现在忙吗，我最近好像遇到点怪事。”等在我前面的大哥问完如何为家里即将生产的太太求平安云云，我才终于找到机会和大师说上话。

“施主，是您啊，别来无恙。”还没等我讲到底发生了什么怪事，大师便双掌合十，冲我行了一礼。直起身来后，他认真地对我说，“您的因果太深，这件事贫僧帮不到您，还请见谅。”

我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我可以确定，我不认识他。上次来明善寺还是一年以前，当时大学的好朋友来镇海市找我玩，我作为本地导游带她来参观景点。

“大师，您认识我啊？”想了半天，我问。

“看施主的表情，想是贫僧认错人了。”大师冲我温和地笑笑，不知从哪拿出一把香塞到我手里，然后指指殿外，“施主，实在想做些什么可以去拜拜，心诚则灵。”

我还想再和大师说些什么，寺里不知道哪里有钟声响起。大师含着笑意向我行了一礼，便行色匆匆地离开了。

我有些茫然地低头看看手里的香，又看看殿外正虔诚许愿的人们。想了想，我照大师说的走过去把香点燃，诚诚恳恳地鞠了三躬。怕三躬不够，我又朝每个方向都鞠了三躬，完成这一切，才毕恭毕敬地把香插到炉子里，看香在殿前一燎，白烟淡淡地飞向天上。

心满意足地抬起头，我愣住了，感觉浑身的血都在发冷。

在闹哄哄的人群里，透过弥漫的白烟，我在通向殿后的侧廊里，又看见了那个一身红裙的女人。

她正死死地瞪着我，无声地张开嘴巴。那张嘴越张越大、越张越大，愈加狰狞的惨白面孔也不再平整，嘴角的皮肤寸寸撕裂，有像是蛆虫的东西从裂开的皮肤里簌簌滚落。她伸手掐住自己的脖子。随着那双手越来越用力，她的眼睛越瞪越大，漆黑的瞳仁几乎要被挤出眼眶。

咔擦。

她的脖子生生被掐断了。

一颗头滚落在旁边游人的脚边。无头的女人仍旧站在侧廊里。好像有一个旅行团来了，在导游的引导下一群人有说有笑地经过我的面前，把女人和她的头挡了个严严实实。他们走过去以后，女人刚刚站着的地方变得空空荡荡。

周围人群的喧闹声好像这时候才重新涌入我的耳中。我感觉有点头晕，两腿一软，往后坐了下去。

在寺庙也可以吗？

……我是不是该去医院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