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夜乘车回到夏亭的时候,已经有一辆车停在桥前。
“停下!”前面守桥的人喊道。夏夜抬手示意司机停车,随后缓缓摇下车窗,微微侧头看着外面。
守桥人看见是夏夜,一瞬间像是一个小鸡仔一样,怯怯的不停向夏夜道歉。夏夜只是笑了笑,点点头:“没事,你很尽责。”
前面的车打开了车门,一个精瘦的老人风风火火的下车,锤了锤夏夜的车门:“夏夜,怎么,我还不能过去了不成?”夏夜笑了笑:“那小孩子不认识你,你就不要和他一般计较。说起来你也是堂堂北丘程公。”
程司三一甩手便回自己车上:“我不和你这家伙耍嘴皮子功夫,早点进去,早点到。”
两辆车停下来之后,两个老人相继下车。程司三精神抖擞,一身干劲,夏夜举止优雅,一声英气。两人气场都是那么强大,随行的人都只能沉默的站在一旁。
夏夜看着程司三身后跟着的一个小孩:“程曜都这么大了呀,上次见你还是个刚上小学的小孩。”程曜谨慎的看了一眼程司三的表情,程司三只是闭目微微点了点头,他才应下夏夜的话:“多谢夏先生记挂。”也只是简单的回了句话。
程司三转身望向烟雨朦胧中的巍巍樱山,提起一黑袋子祭祀用品,深深吸了口气,说道:“你们就在这里吧,不用跟来。”夏夜把手杖往地上轻轻一拄,说道:“我和程司三一起上去吧,你们不用跟来,帮我把那坛酒取来就好。”
夏夜的侍者担心的靠近了一下夏夜,生怕程司三有什么动作。程司三喝到:“夏夜那老骨头,可比你们很多年轻人还精神,担心他不如考虑一下自己下顿饭。”夏夜轻轻扬了扬手:“下去吧,老爷子我走这点路,还是没问题的。”
夏夜知道他们忌惮的其实是程司三,毕竟外界看来,南湾夏和北丘程一直都是水火不容的样子。但在很远的过去,他们都在樱山,都在这一块土地共同行走。
微雨的青石山路有点湿滑,加上除了白辰安可,上一次有人在这里行走,已经是去年中秋,青苔早已掩盖了石阶本身的颜色。
程司三伸出还算饱满的手来:“你死这里了,我可说不清了。”夏夜挥了挥手杖,只是把祭祀用的那包东西递给程司三:“你和我,谁先死还说不定呢。”两人在路上很少说话,基本就是自顾自的赶路。
两人同时转过路口,径直往樱怀的方向走去,默契的对视一眼,没有说任何话。绕过一根根裸露在地面的生满青苔的树根,千折百回,才来到了樱花树最盘根错节的地方。
这里的地面是出乎意料的干净,像是有人打扫一般。樱怀那片地方,樱花树列于四周,这里就像是樱花海洋的一个空洞一样,自成一方洞天。
在这方洞天的正中,是一座不算高大的坟墓,约摸只有一人高。青石雕刻的墓碑上镌刻着可以被列为字帖的正楷。但很多字都被时光慢慢磨灭,只剩下了那个苍劲的繁体“龙”字,镌刻最深,也最不被磨灭。
夏夜虔诚的跪在墓前,取出一对蜡烛,抽出一只精致的火柴,优雅的划燃之后,待硫味消散之后,才将火柴靠近蜡烛,缓缓点燃。
摇曳的火光照亮了着一方樱花树怀抱中的净土,夏夜将蜡烛插在墓碑前面的一个石质凹槽之中,取出三支香,平平整整的放置在烛火之上点燃,萤虫一般的火光在淡绿色的青香上跳跃,夏夜轻轻将其摇灭,毕恭毕敬的将香也插进凹槽。
而程司三则没那么讲究,就着夏夜点燃的烛火,也点燃了一对蜡烛,有点歪斜的插进了凹槽之中 ,随后顺手取出三支香,随意点燃,张口一吹,火光在一刹那的飘摇之中消散。夏夜跪坐着,程司三蹲坐在一旁,两个老人一张一张的焚烧着古朴的纸钱冥币。
程司三还念叨着:“老大,哎,您老在下面该怎么奢侈就怎么奢侈,我还能活好几年,不够用了就托梦给我就好,我给你烧来。”
夏夜则是一直沉默的跪坐在一旁,看着不断跳跃的火焰,眼里有一份依恋和感伤。
纸钱很快就烧完了,地上唯余一堆隐隐泛光的的余烬。夏夜拔下几根头发放入火中,随后正对着墓碑,深深的磕下了头。
夏夜的头停留在地上好几秒,随后才慢慢起身,将那坛酒摆在墓前,随后伸手轻轻抚摸着墓碑,像是抚摸着一个鲜活的人一般。
夏夜面容含笑,几次欲言又止。最后,夏夜靠在墓碑旁,语气里带着安抚的说道:“先生,我过得很好。我会继续践行你的意志,继续践行月神的意志,在每一个夜晚守候白城的美梦,直到长夜天明。想我了,就托梦来看看我吧,我真的过得很好。哈,其实,我想你了。”
“你是我的战神,我是你的不二臣。”夏夜身边的石阶上仍然有这段他亲手刻下的字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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