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此时的商家。

呼哧呼哧的吃饭声回响在整个餐厅，某人大刀阔斧的吃法成功引来各位家人的嫌弃和白眼。

商莱把筷子往桌上一拍：“商情你给我好好吃饭！”

商情小手一抹嘴边的饭粒，用一种看似懵懂的眼神回道：“我有在好好吃饭啊，好好吃饭才能长高长大，我知道的。”

商莱被他故作天真的语气呕到。

商壬蹙眉不赞同道：“突然发什么癫，从小餐桌礼仪不是做得好好的吗？坐姿要端正，餐具轻拿轻放，不要发出声音，你看看你现在像什么样？”

商情双手手肘抵在桌上，捧着碗十分豪放地往嘴里扒饭，筷子和碗碰撞发出叮当声，由于吃得过于放飞，纷飞的米粒溅落在桌面上，看得人眉头一皱。

商情却不以为意：“大男人就该不拘小节。”

如果可以，他还想拿个碗，像粗犷好汉那样大口喝酒。

商壬放下碗想打人。

商莱若有所思地看了倒霉小弟一眼，一语中的：“你该不会还在对自己的性征耿耿于怀吧？想通过这种方式证明自己粗犷有男子力？”

“我证明个屁！我本来就有！”商情大怒，眉毛快拧成结了。

商莱和商壬对视一眼，贱贱地笑起来。

尚黄放下筷子，叹了口气：“你们做哥哥姐姐的别为难小弟了，他刚刚失恋，或许受了刺激，行为反常一阵也就好了。”

“妈妈！”商情难以置信，他妈怎么知道？

商莱眼一亮，一下子八卦上了：“谁谁？你喜欢上谁了？男的女的？A还是B？怎么就失恋了呢？”

商情怒目而视，刚想锤桌，就听从刚才开始就安静吃饭的大哥优雅擦了擦嘴，淡淡道：“可能是酒吧老板娘吧，不过她已经结婚了。”

哦哟，人妻？

商莱和商壬互看一眼，过分相似的脸上浮起相同的惊奇。

商莱捂着嘴大喘气：“刺激。”她还没搞过呢，小弟就这么超前了。

商壬对小弟竖起大拇指：“小弟你比我还牛，不愧是咱商家的人。”

商情彻底疯了，霍地起身喊了声“大哥”，委屈地红了眼，痛嚎一声拂袖而去。

尚黄早在商情去酒吧打工的时候就把那里的人都调查了个一清二楚，那老板老板娘都是实诚人，感情稳定，对自己儿子纯粹就是当小弟弟看待。

尚黄一副温柔慈母的模样，慢条斯理道：“你们别闹他了，谁还没几个初恋？想想那时候的青葱岁月，真挚单纯的感情，就算无疾而终，也是一段宝贵而美好的经历了。”

商莱：……妈，初恋好像只能有一个吧？

尚黄好似陷入往事，眸中水光渐起，忽而背后一声异响打断她的回忆。

赶回家吃饭、日理万机的商强，怔愣定在原地，眼圈快速红了起来，控诉道：“你果然没有忘记！你居然还惦记着他……他们，真是太令我心寒了，我每天辛辛苦苦工作都是为了谁？！”

说罢掩泪而去。

尚黄大惊失色，边追边喊：“回来！我忘了，早忘了，只是段回忆而已，我现在连他们的脸都记不清了……”

在座的子女一副淡定，早已习以为常，商莱甚至嘲笑：“又要哭了，笑死，每天都得哭。”

商壬仰起下巴：“而我，已经破了记录，一个月都没哭。”

商莱伸出一根手指，表示自己比他还要多一天，她刚想问问大哥，却见商寒站起离桌。

走开时，商寒扫了眼商情乱糟糟的桌面，莫名想到许秋白。他的吃相就很好，咀嚼时从不张口，总要细细咽下去才说话。

商寒在想，上回又请许秋白帮忙，本想再请一顿，可他当时说不用……

但是这不符合自己的风格，所以还是用的吧？

商寒拿出手机，点开许秋白的头像，是一朵橙色郁金香的油画，浓郁的色彩像溢出来的落日，昵称就是许秋白。

商寒长久地看着对话页面，似乎在思考，老半天后他终于动了，敲下按键，打出两个字：「在吗？」

对面很快回了。

许秋白：「在。」

商寒看着那个简短的字，又陷入了沉默，对方回的速度快，但回完就停了，似乎在等他下文。

商寒莫名感到了压力，甚至有些不知所措，这对他来说是很少见的。他每天都是手机不离身的，但是很少和人闲聊，手机更多是作为他工作的工具。

盯着屏幕几分钟后，商寒终于动了动手指。

商寒：「我能请你吃饭吗？」

对面几乎同一时间跳出一句话。

许秋白：「怎么了，今晚没加班啊？」

可能是看他长时间没有回答，特意找了个话题。

商寒先回他：「没有，你呢？」

许秋白：「我也没有，以后晚上应该不大会加班，现在在家呢。」

后面还发来一张照片，是一处花园和半个夜空的画面，看起来应该就地随手拍的。

花园里有些灯光，远处看上去影影绰绰的，商寒放大照片，只有景，没有人。

商寒：「这是你家吗？花园看起来很漂亮。」

许秋白：「我和大学的学长一起住，就上回你也见过的那个。」

许秋白：「白天的时候更漂亮。」

商寒未经大脑就打下一行字：「希望有机会去看看。」

还未发出去，他停在对话框，看着光标一闪一闪的，最后还是把话发送过去了。

发完后他又有点后悔了。

在商场上如鱼得水，杀伐果决的商总，第一次这么反复，但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

许秋白：「好啊，你有时间就来吧，林再星你还记得吧，他就经常来，到时候亲自给你泡茶喝，我亲手晒的花茶哦！」

黑夜中，商寒站在阳台上，垂眸看着手机，不自觉勾起唇角。

许秋白回过头@了商寒最开始的那句话。

许秋白：「吃饭可以，但不能你请了，这回我来吧。」

商寒：「你为什么要请我？」

许秋白：「有来有往嘛，大家也算朋友了，以后常联系，你请我我请你的，就没区别了。」

商寒沉默了几秒，回：「好。」

等次日商寒到公司，特意让秘书调来工作安排表，看了看，挑了个时间，看天气，那天会是个晴天。

大热天的，其实还不如来场雨痛快。

商寒和许秋白碰头，由许秋白带他去吃饭，去的地方比较接地气，上回五星级大餐已经顶天了，许秋白实在想不出来还有什么比这更好的，所以他也不比了，挑了一家以前常去的家常菜馆子。

他定了个包厢，进去的时候里边已经开了空调，冰冰凉凉的，温度正舒服。

服务生来点菜的时候，老板也进来了，笑着和许秋白打招呼。

“你多久没来了？找了其它新欢，就抛弃旧爱了是吧。”老板是个幽默的中年男子。

许秋白哈哈大笑：“确实找了几个新欢，不过旧爱也割舍不下啦。”

老板脸色几度故意地夸张变换，最终还是被许秋白给撸顺了心，走时跟说服务生说记得给他们打折。

许秋白送走老板，这才拿过菜单开始点菜。

他坐在商寒旁边的位置，商寒侧头去看他，心想这人真是和谁都能聊得开。

“你先看，随便点。”许秋白把菜单往他那边挪。

商寒看了眼那密密麻麻的文字，和会把菜单做成精致翻页的大酒店不同，这种饭馆的菜单都是一张而已，正反面都印满了字，为节省空间，字体排得密，还没有图片。

“我不太清楚这里的菜式，你来点吧。”商寒说。

许秋白想也是，不过他没有拿回菜单，而是身体往商寒那边靠近了些。

两人衣料相触，一抹独特清淡的花香飘来，商寒下意识放慢呼吸，微凉的空气变得更加舒适。

“他家菜基本都挺好吃的，主要就是看个人忌口问题。鱼香肉丝你能吃吗？”许秋白问。

“嗯。”商寒点头。

“麻婆豆腐也好吃，还有酸辣土豆丝，非常爽脆，你可以吃辣吗？”

“微辣可以。”

“那就好。你看这道蒜蓉空心菜，虽然只是单炒，但是菜很新鲜，也好吃。你能吃葱姜蒜吗？”

“姜蒜可以，葱不吃。”

许秋白非常耐心细致，每点一道菜就要问他可不可以，爱不爱吃，还顺带问清楚了他的各种忌口。

商寒也不知道怎么，觉得心口涨涨的，他又忍不住盯着许秋白看，在对方无意间抬头露出微笑时，商寒忍不住舔了下唇，他需要做点什么转移注意力。

于是他也问起了许秋白喜欢吃什么，不喜欢吃什么，两人就着一份菜单，愣是聊了半个多小时。服务员一开始还耐心等着，后来干脆把纸和笔给他们，让他们自己写。

等把整个菜单都看完，许秋白出去点菜，椅子拖动间，起身的动作带起一小阵空气流动，清凉花香被搅动了一下，像无形的手，留恋地擦过西装。

商寒垂眸，静静地坐在原位。

许秋白点完菜，没有立即回去，对着饭店随手拍了张照片，发给温罗。

许秋白：「学长，午饭想吃什么，我给你带回去。墨镜.emoji」

不到一分钟，温罗打电话过来，嗓音温柔：“怎么想起去那里了？”

许秋白一只手撑在前台，说：“好久没来，有点想念这个味道了，你不知道，刚才老板还说我是不是有了新欢忘了旧爱。”

电话那头轻轻地笑起来。

这家馆子是他们无意间发现的，店不算小，也不算大，不在市中心，离他们的住处有点远，但胜在食材新鲜，手艺过硬，所以曾经有一段时间，他们两人每周都会来个一两次。

温罗在那头道：“那我点几个菜……你已经在吃了吗？什么时候回来？”

许秋白：“还没呢，刚点完菜，待会儿和商寒吃完再回去。”

电话那头一时没了声音，许秋白疑惑地叫了声，温罗的声音才又响起：“你怎么突然和他约一起了？”

“上回他请了一顿大的，我不得也找个质量好的请回来嘛。”许秋白说。

温罗没多说什么：“好，那你早点回来，路上开车慢点。”

挂掉电话，许秋白心情愉快地回到包厢。

温罗的车停靠在离家不远的路边，他坐在驾驶位上，低下头看着已经黑屏的手机，眼神晦暗。

总是这样，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总有臭虫不知疲倦地飞上来。

温罗闭了闭眼，压下躁意，再次打开手机，点开某个软件，上面出现一张地图，一个红点显示在离他很远的饭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