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故事难懂,悲不是悲,喜不是喜

“后来…”

伊夜坐他妈妈腿上,面向云姐姐旭姐姐,继续讲他从伊文那听来的故事。

“这头公爵将公主抢来安置在精致的别墅里,给她吃的穿的,成了金丝雀。那头亲王的尸体被发现,知道亲王是被逃走的公爵所杀,全城悲痛,说要报仇。亲王的弟弟继承了爵位,组建了一支强大的军队,向雅典的公爵开战。

“这头公爵听说,也调动军队迎战。就连君士坦丁堡的皇帝因为与公爵交好,派了他的儿子和大批部队来帮忙。皇帝的儿子得知这场战争的原因尽然是因为一个女人,那这女人得多漂亮才能配得上一张大战?于是求公爵让他开开眼,结果一见到公主,不得了了,他理解到,战争算什么呢,做什么都无所谓,只要把公主抢到手。

“战争发生了,皇帝的儿子心思不在战争上,前方还在迎战,他借故来到关公主的别墅,直接掳走了公主。公主又上了一艘船,船离开公爵的领地,到了一座海岛,上岸后,公主为自己的命运开始哭哭啼啼。公主的美,笑是一种,哭是一种,可在男人那里,结局都是,快活…”

伊夜妈妈去确定:“你晓得快活是啥意思?”

“晓得呀,”伊夜转头去看他妈妈,“就是轻狂,就是打架,就是带血的手,雪白的皮肤,还有甜味。”

伊夜妈妈摇摇头,叹息。

伊夜转过头继续讲。

“这头,土耳其国王和君士坦丁堡国王的战争不断,一天,他听说君士坦丁堡的儿子掳了一个女人在岛上快活,带兵杀到了海岛,岛上居民因此死了,房屋被烧没了,战利品被土耳其国王抢了。回到土耳其,公主作为战利品站在土耳其国王面前时,呆了。这是什么尤物呀,他说,简直就是…简直就是…”

伊夜卡顿,记忆受损,掠过那些形容词,说:“土耳其国王说,从今以后,你就是我的妻子。然后就和公主开始欢欢喜喜。”

“霍呀,”云姐姐耸肩,“又多了俩词,快活,欢喜。”

“嘘…”旭姐姐青葱手指往云姐姐嘴上一放,“别打岔,后来呢?”

“君士坦丁堡的国王得知自己儿子被杀,非常生气,联合卡帕多奇亚的国王,前后包抄。土耳其国王将公主留在士麦拿,托付一个心腹照看,和卡帕多奇亚的国王打仗去了,结局不好,战死沙场。

“心腹本来照看公主,上了年纪,也抵不过公主的美,他知道趁人之危不光彩,可公主美呀。对主人的忠诚算啥啦,人的信念算啥啦,背叛算啥啦,信任算啥啦,都不如和绝色佳人极极乐乐,颠颠倒倒,温温存存,缠缠绵绵…”

“我的天呐…”

旭姐姐感叹,这种话从五岁稚嫩小孩儿的嘴里说出来,那趣味…

云姐姐知她意思,故意捏了她嘴:“嘘…”

“后来,”伊夜还没讲完,口干了,还在讲,“卡帕多奇亚国王杀到了麦士拿,心腹带着公主逃到一座海岛,因为身患重病,找来自己的朋友,一个商人,把公主和财产送给了他。商人得到一份财产和一个美人,美不胜收呀,俩人打算回塞浦路斯。船舱幽暗,床铺温暖,海风拂动,身晃晃,心荡漾,神荡漾,开始交.欢。”

伊夜妈妈神色慌张,就算不懂,他孩子也记得太多不该记得的词了。

伊夜从他妈妈腿上跳下,去拿水牛奶喝,咕嘟咕嘟。

旭姐姐云姐姐吃了糖炒栗子,瞧着伊夜,一个摇摇头不说话,一个催促:“快说呀,后来咋样啦。”

伊夜喝饱牛奶,擦了嘴,跳回妈妈的怀抱,找好舒服的姿势,接着讲。

“快结局啦旭姐姐,公主和商人回到了塞浦路斯,一天,一位老绅士经过商人的家,商人卖货去了亚美尼亚,只有公主一人在家。公主见老绅士眼熟,想起来曾经在亚历山大见过他,他当时为自己的父王效力,她想借助他让自己回到原来的生活,就跟他说了话。

“老绅士也记起来她是苏丹的女儿,传说她已经遭遇海难丧命,坐定后,听公主讲述了她这坎坷的经历,她说,这几年的日子,我都不知道是怎么过的,不如淹死在海里。绅士听完,说她聪明在,从头到尾都没有暴露自己的身份,这对你回到自己父亲身边和加博国王身边都非常有利。

“绅士答应公主帮她回家,去见现在为之效力的国王,通过他将公主送回家。公主回家后,为了掩盖自己的经历,编了个故事,说得任何人都信了她的话,苏丹的女儿还是那个苏丹的女儿,历经万险,还是那么美丽,端庄,冰清玉洁。

“公主嫁给了加博国王,前后和八个男人有过成千上万次交集的公主,在结婚当夜,居然使得加博国王相信她还是处女。她当上王后,和国王一起过上了幸福美满的生活。”

伊夜讲完,转头问他妈妈:“啥是处女呀。”

伊夜妈妈呆楞,组织语言都来不及。

伊夜又问向他旁边的旭姐姐:“旭姐姐,啥是处女?”

还在笑的旭姐姐一呆:“啥?”

“哈呀,”云姐姐捏她胳膊,“听完故事,要答问题的呀。”

榕树底下,陷入一种声音,是脑子在思考。

伊夜开始吃小桌上的栗子,咬掉裂开的壳,吃掉里头软软糯糯的肉,嘴皮粘了碎末,拿小手拈,粘到手上,甩了甩,甩不脱,嘴吹了吹,嘴里嚼着栗子肉,再问云姐姐。

云姐姐抬了头,去看榕树树冠,悠悠然,怅怅然。

“处女嘛,英文叫,virjin,也可以叫girl洛,还能叫maiden。我们这里,可以叫女生了,少女了,女孩儿了,姑娘了,丫头了。古时候,叫黄花大闺女,《木兰辞》里,当窗理云鬓,对镜贴花黄。花黄是啥呢,黄色的花,菊花,金盏,也可以用黄色颜料代替,黄色纸张剪来花样,贴自己脸上,这是女子未出嫁时常有的打扮。懂了吧。”

伊夜摇摇头,栗子已经吃完,舔着嘴角。

“也可以说,一个女孩子,还没爱上过谁,也没被谁爱过,就叫处女,懂了吧。”

伊夜不懂,把头偏他妈妈怀里。

伊夜妈妈揉着伊夜的头发,那时候他头发还软,也长,顺着顺着地,就发困。

“就是,”云姐姐继续讲,“某种经验,就像我们说写一本书,创作一首歌曲,画一幅画,第一次创作出来的,叫处女作。也说一块贫瘠的土地,还没能在上头种上花,种上粮食,未被开发的地被开发了,就叫□□,懂了吧。”

伊夜没说话,他还是没能懂。

“那么,说花吧,花儿还没开,花苞样,拿来说处女,形象吧?”

伊夜去想他看过的玫瑰花苞,菊花花苞,木兰花苞,桃花花苞。

“说朝露,初形成,太阳未升起,没蒸发之前,晶莹剔透,形象吧。”

伊夜还没见过朝露,想象不出来。

“说蜜桃,要熟未熟的时候,白里透粉,不知当摘不当摘,形象吧。”

伊夜小声说:“蜜桃好吃。”

“白纸呢,白白一张纸,没人往上头描线,画图,写字,形象吧。”

伊夜去想白纸,想着想着,上头开出一朵花儿来,什么花,他认不得,只觉是小小的四瓣花,一朵一朵开,聚拢了来,变成了一朵大大的花。

旭姐姐此时轻灵的笑声传来。

“这故事里头,公主次次遭抢,次次做起事来不是这样欢乐,就是那样滋味,最后哭哭啼啼说这几年过得不是人过的生活,还不如淹死在大海里。真话假话。”

云姐姐接话:“啥意思了你。”

旭姐姐又笑又说:“八个男人,两年来,这张床换那张床,夜夜笙歌,呵…十个女人,九个要乐死,还有一个不乐的…”

“咋?”

“不喜男,喜女。”

“我看,十个女人其实就两个女人,其中一个喜女,还有一个…”

“啥?”

“名字就叫九女。”

俩人嬉笑,伊夜妈妈继续顺着伊夜的头发,得了一问题,一时没反应过来,是旭姐姐问她的。

“你家老伊还好吧。”

伊夜妈妈回应:“好啊…”

“交粮交得及时吧。”

伊夜妈妈手一顿,“嘘”一声嗔怪:“伊夜在呢,乱说啥。”

“睡着啦,”旭姐姐小声笑过去,“老伊以前可是拜拳馆师傅学了拳的,钢筋铁骨,古铜色彩,据说八块腹肌相当结实,现在还有吧?”

“哎,”伊夜妈妈气叹得轻巧,“我不是地主家,不爱剥削压榨,也不爱钢筋铁骨八块腹肌,他吧,嘴笨。白天做事,晚上说不了几句话,说的最多的,就说我像苹果,像雪梨,像樱桃…”

“嚯哟,”旭姐姐音调环转,“夜夜轰隆隆,原来是榨汁机。”

“要死啊你,”伊夜妈妈顺伊夜的手打到了旭姐姐身上,“当心嘴巴起泡啊,你家老言怎样啦,粮票交够吧,肉菜票都有吧,米饭能盛满,肉炒得还香吧,花样换不换,小炒肉回锅肉鱼香肉丝都有撒。”

“诶——”旭姐姐尾音飘到天上,“得力——”

所有的声登时断了线,立马又接上,三种笑声混杂。

伊夜眨了眼,朦胧里,看见了旭姐姐张扬的笑容,好像九月里的阳光,火辣;再去看云姐姐低头浅笑,就像五月的翠绿杨柳,轻柔。

努力抬眼,瞧见自己的妈妈,她笑着转动了眼珠,朝着自己,嘴角弯弯,眉眼弯弯。

“是春风呀。”他说。

伊夜想,苏丹公主的美貌他不可能亲眼见到,可眼前的云姐姐很美,旭姐姐很漂亮,妈妈更是了,又美,又温暖。

世上真的有那种让人抢来抢去,杀来杀去的美吗,如果有,那也不是什么好的美,美该给人带来欢乐,该给人带来好运。

远处传来歌声,不知是谁在清唱,仿着徐小凤的腔调。

“我匆匆地走入森林中,森林它一丛丛,我找不到他的行踪,只看到树摇风。我匆匆地走到森林中,森林它一丛丛,我找不到他的行踪,只听到那南屏钟。”

云姐姐跟着哼律,旭姐姐接着唱词。

“南屏晚钟,随风飘送,它好像是敲呀敲在我心中,南屏晚钟,随风飘送,它好像催呀催醒我相思梦…”

旭姐姐将“相思梦”唱在云姐姐耳边,环环转转出另一首歌。

“一颗樱桃樊素口,不爱黄金,只爱长久。学画鸦儿犹未就,眉间已作伤春皱。扑蝶西园随伴走。花落花开,渐解相思瘦。破镜重圆人在否。章台折尽青青柳…”

伊夜跟着说:“想思,折杨柳。”

伊夜妈妈抚着伊夜的头发,小小声。

“伊夜乖,以后听了故事,不懂之前,不要跟人乱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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