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内的交流再次以沉默收场。
很多时候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但解决问题的关键还得是当局者。
苏白手枕在脑后,躺在床上,听着时钟滴滴答答走完一圈的声音,看着天色一点点,叹了口气。
这事摆在面前,就没法眼不见为净,该劝还得劝,该做还得做。
苏白揪着自己脸颊往上提了提,松着肩膀往群内发了一段话。
苏白:“早上好!”
燕青:“今天这么早?好家伙,都六点了!”
薛芸:“群主早!大家早!”
苏白:“被吵醒了,@燕青,又熬夜蹲守呢?”
燕青:“害,第32次了,还没抓到。”
苏白:“我这边楼上今天早上出了个事,大早上的闹哄哄的,整个巷子都赶过来看热闹。”
边荣:“什么事情?”
燕青:“什么事?前几次循环也没...”
边荣直接连刷好几条消息,将燕青的回答顶上去,然后才发了一句询问:“什么事情?”
幸好有个闻弦知雅意的家伙在,苏白松了口气,将话题引回来。
苏白:“还不是楼上的一对夫妻吵架,吵着吵着打了起来,男的直接灌了女的一瓶老鼠药,幸好孩子聪明,报警及时,救护车把人拉走的时候,两孩子跟着跑,哭得都没了人样。”
边荣适时帮腔:“孩子还不大吧,也真是可怜。”
燕青琢磨着这话题引到这,肯定是明里暗里提醒薛芸,他也跟着添了把火:“你们两小孩就是见少了,就我们局里,什么老公出轨毒杀老婆,老公骗保毒杀老婆,两口子互砍之类的,一抓一大把。这年头,你能指望一张薄薄的结婚证绑住两个人?”
苏白和边荣都没有回话,有意将这段聊天对话停留在界面上,确保薛芸一打开就能够看到。
既然直接说听不进去,那么就旁敲侧击,总比什么都不做得好。
群里叮咚叮咚响了半天,薛芸拖完地擦干手看向群里的时候,刚好就看见这些对话。
薛芸抿嘴,手在抹布上擦了一遍又一遍,眼眶红红的,抬手敲了两个字。
“谢谢。”
苏白看见了,眨了眨酸涩的眼睛,终于能安心睡觉。
怀疑的种子种下去了就会慢慢发芽落地生根,最终长成一棵大树。
薛芸心里思绪都乱作一团,但是手上的活依旧干得麻利。
洗拖把,拖地,洗拖把,拖地,地上的灰尘被一遍遍耐心擦拭干净,心里的阴霾却越来越重。
她看着书桌,那是家里唯一不需要她打扫的地方,据说是怕她没见识弄乱了工作文件,到时候找起来麻烦。
书桌上也没有放什么东西,一张结婚照,一台电脑,几本写着标题看起来就很专业的书和几个文件夹。
薛芸不确定自己要不要允许自己内心怀疑的种子发芽。
她弯腰,弯腰,慢慢一点点擦干净污垢,然后关门静静地推了出去。
厨房也是重点打扫的区域。
但这是薛芸十分熟悉和经常打转的地方,她清楚地知道米放在右手边第二个柜子,调味料都放在伸手就能够到的第三个柜子,而一个月前购买的老鼠药,就放在第一个柜子外面靠墙壁的缝隙里。
她现在还能清晰地记起来,厨房的米袋子被咬了一个洞,旁边还有几粒老鼠屎,老公当天就去市场买了老鼠药,但那以后再也没闹过老鼠,药没用上就被裹了几层袋子塞到角落里。
薛芸看着那个角落发了会呆,手里抓着抹布有一下没一下擦着台面,直到三点的闹钟响了,才如梦初醒,手忙脚乱出去接两个小孩。
晚上,一家子围着餐桌吃饭。
婆婆先是喝了一口汤,劈头盖脸地指责就冲过来:“家里盐不要钱,做个汤都不会,我家儿子娶你进门有什么用?”
餐桌是长方形的,为了照顾孩子,薛芸坐在有些远,再加上心里有事,被骂得有些懵。
她眼神有些迷茫,呢喃了一句:“没放多少盐呀!”
婆婆眉毛一竖,把碗往桌子上一拍:“翅膀长硬了,说你两句还说不得了?”
公公坐在一边,老神在在,只把碗一推,就去阳台浇花了。
薛芸求助自家老公。
老公皱起眉头但很快松开:“是有点咸,但妈你少生气,气坏了身体。”
“吃什么吃,饿死我算了。”婆婆瞪了薛芸一眼,夹了一筷子菜进碗里,收了自己的声势。
老公叹了口气,也把碗一推:“吃饱了,你们自己吃吧。”
薛芸莫名觉得有些委屈。
她低着头,看着两个孩子,憋在胸口的郁气一点点散去。
晚上快要入睡时,老公照旧端过来一杯牛奶,叮嘱薛芸喝了。
薛芸借口去看孩子,躲了出去。
两个孩子都睡了,房间里暗暗的,薛芸坐在他们床边,帮他们掖了掖被子,就着窗外照进来一点点乳白色的月光看着两个孩子发呆。
她心里很乱,但在这个小小的暗暗的房间里,听着两个孩子慢慢悠悠的呼吸声,她的心变得很安静。
薛芸合上房门,回到自己卧室。
老公还没睡,靠着床头在看手机,看见薛芸进来了,眼神一抬,指向放在书桌上的牛奶。
薛芸走过去,抬手碰了一下杯壁:“都冷了。”
老公从手里后面把头抬起:“没事,冷牛奶味道更好。”
薛芸勉强扯了个笑容:“冷了有股腥味,我拿去微波炉叮一下。”
她双手就朝牛奶摸去,但用力太大,直接将牛奶打翻了。
地板是瓷砖铺的,玻璃杯砸在地上发出一声巨响,裂成无数片。乳白色的牛奶溅了一地,还有不少倒在桌面上,眼看着就要往书和资料那边流去。
老公一下子从床上跳起来,抓着书桌上的资料赶紧挪开。
“**的,你他娘的...”
他很明显是被气怒了,嘴里的脏话扯着嗓子飙了出来,最后在薛芸震惊的眼神里又憋了回去。
房门外传来小孩的哭声,很明显是被响动惊醒了。
薛芸话先出口:“我先去看看孩子。”
孩子哭得凶,但是一见到妈妈来了,就可怜兮兮地挤到妈妈怀里,没一会儿就安心睡过去了。
薛芸在孩子房间里多待了一会,确定孩子不再闹腾后,才拿了拖把来整理房间的乱七八糟。
卧室里没有人,也不知道人去了哪里,先前书桌上的文件被放在床头柜,书桌上的牛奶流成一大片,正顺着桌沿滴滴答答往流。
薛芸无奈,只能又转身去厨房去拿抹布。
当她拿着抹布准备出厨房的时候,这些天发生的一切在她脑海里过了一遍。
鬼使神差地,她蹲下来,手沿着第一个柜子和墙壁之间的缝隙摸进去。
什么都没有,只有冰凉的地板。
薛芸刷地一下站了起来,心脏怦怦砰剧烈跳了起来。
她攥紧手里的抹布,快步进了卧室,眼神不由自主地就放到了床头柜上的资料文件。
各种各样的疑问在她的脑海盘旋。
家里一直都是自己在整理,厨房里的老鼠药为什么会不见?是被人丢掉了吗?东西掉在地板上三天家里都没人弯腰捡一下,那到底是谁会突然勤快起来,把老鼠药扔了?
“还没收拾干净?”
声音从背后传来,吓得薛芸猛地打了个寒战。
薛芸慢慢转身,看见房门口站着的男人。
他穿着灰色的格子睡衣,手里端了杯还散着热气的牛奶,头顶的灯光打在他头顶,看起来明亮干净又温暖。
他看着薛芸,敷衍笑了一下,走了几步把杯子放在书桌上,然后道:“赶紧打扫,然后把牛奶喝了,明天还要上班呢。”
牛奶?刚刚厨房没有人,哪里冒出的牛奶?
这些问题一遍一遍盘旋在薛芸的脑海,她呆呆地站着,看着人离自己越来越远,最后在床上躺下,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松开了手里攥得紧紧的抹布。
她轻手轻脚地擦干净桌子,拖干净地板。
一切都整理干净后,已经是半小时后了。
薛芸回来时,床上的人侧着身体已沉沉睡去。
她的目光又落在床头柜上的文件资料。
“老公?”她轻轻叫了一声。
“老公?”
没人回答,床上的人一动不动,应该是睡着了。
薛芸慢慢靠近床头柜,心一点点提了起来。
她弯腰翻开资料,先看到的就是“保险单”三个字。
到了这个地步,似乎一切都不言而喻,薛芸的心反而平静下来。
她看着自己身边人一个月前为自己买的巨额的人身意外险,看着轻松被打开手机上的各种暧昧短信,再看向热气散尽的牛奶,对自己扯出一个讽刺的笑。
薛芸看着这些“证据”,没哭,只是看着窗外的月色,一个字一个字敲下“我不会离开循环”发送到群里,就主动切断了直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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