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恋爱故事

1 暴露

我和肖择之间关系进展得很平静,为什么呢?即将毕业的他很忙,恰好我喜欢独处,关键的一点在于我俩直接跨过了情侣之间的前两期。根据游姑黑语之恋爱阶段,情侣之间的恋爱阶段一般分为冲动期(确定恋爱)——伪装期(累了)——矛盾期(磨合磨合)——平淡期(熬着)——结果期(结婚or拜拜)。而我俩呢,十分稳定,一直是平淡期——平淡期——平淡期……

不知不觉已经到了9点多,上班后谈恋爱还真是辛苦,上了一天班的我还要在这里无尽地等待。我连连打哈欠,坐在椅子上竟不觉知地睡着了。我醒来时,抬起头,看到手表的时针已经指向了12。待我意识清醒时,才发现肖择静静地坐在我旁边,刚刚我的脑袋是从他的肩膀上抬起来的。他正在读一本叫做《作为凡人:医学与临终要事》的书。

“我睡了多久?”我问,立起脑袋,擦擦嘴边的口水,想到刚才不怎么优雅的睡相完全暴露了,我有些不好意思。虽然我一直不是个优雅的人,但是内心对于优雅的追求从未停止过。不过这种“暴露”所带来的不好意思正逐渐随着我俩在一起时间的增加而减弱。

“这个嘛,可以由我的肩膀上你的口水量计算一下。”他抬了一下肩膀,冲我挑挑眉。

“哼!我今天特意化得这么好看,你都没有好好看。”我撅起嘴,假装生气地说。

他转过身,捧起我的脸,笑了笑,说:“来,我看看,果然比平时好看多了。”

我打了一下他伸过来的胳膊,白了他一眼,说:“你有没有听过,人只可以自己谦虚,不许别人贬低。”

“小嘴都撅起来了,我可不允许。” 他没有松手,依旧捧着我的脸。我的脸感受着他的手,又软又暖,我眼前的画面开始恍惚起来。他的脸慢慢地靠近我的脸,他的脸越来越模糊,我心跳加速,睁不开眼睛。嗯,游姑又说对了,他的嘴唇确实很sexy!

“你的唇膏是淡淡的花香。”他用大拇指轻轻摸了摸我的嘴唇,“看,这下你的小嘴就不撅了吧。”

“你在你们严肃的自习室里公开调戏,你不怕监控都给你录下来?”

“那就让他们录多点儿。” 他终于松开他的手,然后他站起来,用小声喊道:“刚刚我吻乔七一啦——”我赶忙站起来,捂住他的嘴。

“你这么闷骚,你的那些学妹们知道吗?”我问。

“他们知不知道我不关心,倒是……”

“什么?”我问。

“你肯定不想让她们知道。”他回答。

“你知道你的学妹对你有着‘崇拜式’的喜欢吗?”我想起了金丝雀。

“啊啊,算是知道。”他含糊其辞地回答。

“听起来你还挺享受其中?”我问。

“还好。”他回答。

“还好是什么意思?”我问。

“还好就是没什么意思的意思。”他回答。“其实那种‘崇拜式’的喜欢,喜欢的都不是真的我,而是她们想象出来的我。如果她们了解到真正的我,估计就……”

“就什么?”

“更喜欢了。”

我给他来个虚张声势的左勾拳,他配合着表现出受伤的样子。这时外面有人喊:“还有人在吗?”

肖泽说:“呀,是保安师傅。”

“肯定是你刚才的狼嚎引来了保安师傅。”我说,“咱赶紧走吧!”

“等等,我的屁股麻了。”

“怎么了?”我问。

“没事儿,大概是一个姿势坐太久了。”

我扶他慢慢站起来,我俩赶紧收拾东西,落荒而逃。

“这么晚了,送你回家。”他拉着我的手,揣进他的风衣口袋里,向前走。

“呃……”我停下了脚步,他的手感觉到后面的我停住了,他也停下了,转身看我。

“呃?”他问。

“没事儿,走吧!”我冲他一笑,拉着他的手向前走。别看他是博士,我敢拿我下半辈子的幸福作担保,他绝对不会想象出在这短短的几十秒内,我的大脑完成了怎样复杂的高速运转。

我的大脑完成了怎样的高速运转?

这个时间,他送我回家以后我要不要让他在我家住?我要是拒绝,会不会显得很low,绝对不能这样。如果接受,我家里有没有什么会给他留下不好印象的东西?唉,除了脏乱差,恐怕没别的了。回到家,如果发生些什么,被我妈知道了会是什么后果。

A 打死我(18岁以前)

B 骂死我,但最后会接受(大学期间)

C 乐开花(现在)——bingo!

所以,伙伴们,尤其是男伙伴们,千万别被女孩的天真无知所欺骗,更不要自欺——你们是不会长期喜欢纯种的天真无知的女孩。任何长期稳定的关系都要靠大脑来维系。如果你没有大脑,那只能寄希望于运气和命运了。

2 时间小偷

“啊!”当我们走进家门,打开灯,他语气中略带惊讶的语气,但马上恢复了正常语气,“咳咳。”

“我去给你拿水。”我说。

“嗯。”他回答。

我和肖择回到家的时候已是深夜了,困意已然过了时辰,所剩无几。火上浇油的是,家里没有了白开水,没有了开水,没有了矿泉水,我和英飒又没有置办过饮水机,除了水龙头里的自来水,可以喝的液体仅剩下冰箱里属于英飒的几瓶科罗娜了。乐观点儿想,有喝的总比没有强。于是乎,只好凑活喝了。(科罗娜想,我可比白开水贵,还被嫌弃。)

“你今天是想把我灌醉呀,你不会是有什么企图吧?” 肖择见我举着两瓶啤酒过去,不怀好意地问。

“只有这个可喝的了,你不喝算了。”

“我喝我喝,我真渴。”肖择接过啤酒,我俩还不忘碰瓶,对瓶吹。

因为工作的缘故,英飒已经连续很多天没有回家住了,可以想象的是,没有这个真洁癖的家会是什么样子——毫无疑问,难以想象的混乱模样。我好歹在沙发上扒出一块够坐的空地,让肖择坐下。像他这种只穿蓝色衬衣,并且衣柜里从来都会把蓝色衬衫按照颜色深浅的顺序严格排好的重度强迫症患者,当然是一脸嫌弃的表情。所以刚进门的时候,他看到一片混乱,脸上掠过了一丝惊讶。

“干嘛,你嫌弃我这儿?”我用眼白瞥他。

“没,没啊。”他小心翼翼地坐下,像是在排雷。

我拿来镜子,递给他,说:“瞧瞧!”

肖择接过镜子,仔细端详了一下自己,说:“平时光顾着做实验,好久都没空仔细看自己。原来自己长得那么精神。”

“精神?”我抱起放在沙发上的粉红豹玩偶,坐到他旁边,转过他的脸,“来,我看看,这‘精神’的人都长什么样子。”

虽然是长期戴眼镜导致的眼窝凹陷,霎那间我好想看清他的眼睛,我毫无知觉地摘下他的眼镜。他是个单眼皮,只是他的黑眼球似乎比常人要大一圈,因此显得眼睛大而且明亮。就这样,我俩四目相对。

“你知道那个雨天我为什么生气吗?”他忽然问了这个问题。

“因为我的误会?”我并不确定。

他摇摇头,说:“在那之前,我认为我俩很像,‘不科学’地坚信你会了解和相信我。而你对我的看法,让我对这个想法产生了怀疑,甚至发现这个想法很可笑。”

“那你知道那天我为什么那么生气吗?”

他没说话,微笑着,看着我。我感觉到他用手搂住了我的腰。

好帅啊,这时的我竟然花痴了,完了完了。

“为什么?”他问。

“因为你给我的直观感觉与你表现出来的无礼以及外界传递给我的关于你的种种信息是完全相反的,这让我混乱。可我竟然潜意识里对你有感觉,所以我好生气,都要怀疑人生了。”

他听了,温柔地笑了,抿了抿他那自负又性感的嘴唇,说:“那我想,你此刻肯定是找回自信了。”

我想,他是个时间小偷。

不知过了多久,我仿佛大梦初醒,发现我和肖择之间仅仅隔着那个粉红豹玩偶。我俩惊吓式地放开对方,各自主动与对方保持了一定的距离。

我俩安静地并排坐在沙发上,沉默。

“呃,咱们看会儿电视吧!”我提议。

“虽然我已经好多年不看电视了,但,这个时间?”

我看了看表,已经接近凌晨两点了。我忽然想起英飒的私藏dvd,便过去随便拿了几张。有一阵我还用这些私藏还恶补了好多经典电影。

最上面的是希区柯克的《后窗》,我打开DVD,放进光盘,关上。影片还停留在英飒上次看的地方:格雷斯凯莉的脸慢慢靠近詹姆斯斯图尔特的长镜头。我咽了下口水。

“哎呀,换一个吧!”我说,飞快退出光盘,胡乱塞了另一张。这张是《罗马假日》里奥黛丽赫本雨后告别格里高利派克的场景,再换,是《卡萨布兰卡》中英格丽褒曼吻别亨弗莱·鲍嘉的场景……

“怎么这么热?”我自言自语,“要不开会儿空调吧!”我竟忘了现在已经是10月的北方了,起身要去找遥控器。这时一只手拉住了我,不知是我已经热得软弱无力,还是这只手太有力量,平时自认为“力大无穷”的我竟然被这只手轻易地拉到了另一个方向,而在那个方向等着的是肖择。由于失去平衡,我的手正好扶在他心脏的位置。仅仅几秒钟的工夫,我俩又四目相对了。

夜深人静,我的心脏怦怦怦的跳动声击打着我的耳膜。我的手感觉到他加快的心跳以后,一股奇怪的暖流沿着我的胳膊流向心脏,我开始出汗。

嘎吱一声,开门的声音。

我俩以1.5倍速摆出了若无其事的姿势。英飒进门看到我俩以僵硬的姿势面向着她时,向来泰山崩于前而难变色的她竟然一惊,低声“吼”了一声,但以“英飒式”的速度迅速恢复了正常。

“你俩大晚上诈尸呢?吓我一跳。”她一边说着,一边向她的房间走。

“我们,呃,我们,我英飒,你,你怎么今晚回来了?”我的嘴打瓢了。

“嗯,看来我打扰到你们了。”继续英飒式,“好累,不说了,你们继续,我先回屋了。”

“呃,你在客厅睡,我也回屋了。”我慌忙逃回我的房间。

3 追逐

大概我和肖择都是无趣之人,就算恋爱,我们的课外文娱活动也是少之又少。加上他正处于毕业方向的选择中,忙之又忙,恋爱于我们来讲更像是一个答案:当大家问你的时候,你可以底气十足地说自己“有对象”。我们的约会很简单:吃饭是在江都大学的食堂里,有时连座位都是固定的,这样算起来,最有情调的可能当属我俩牵着手在校园里散步了。根据联合国对中年年龄的划分,显然我们已经到了中年。小时候,经常会想着快点长大,因为长大后就没了成长的烦恼。终于等到了成年,才发现比起成年的烦恼,成长的烦恼简直称得上是乐趣了。

生活不可能一成不变,总会有些不速之客。

这天肖择和我正在校园里散步,听到背后有人喊他,我俩同时回头。一个女人向我们走过来,肖择松开我的手,迎了上去。他俩会合在离我不远的地方。这个“不远”的衡量标准是我能够隐隐约约听得到他俩的谈话。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肖择问。

“刚刚,回来有个接洽的项目。”女人回答。

“不会是……”

“对,就是那个项目,我就是美国那边派来的专员。”

“那好呀,希望以后我们合作愉快。”肖择笑着点点头,不知道是故意还是不经意,他朝我这边看了一眼,然后说,“来,还没给你介绍。”随后我和他们向对方的方向跨了几步,终于三个人会合了。

“这是我的女朋友,乔七一。”肖择介绍我,然后又向我介绍,“这是我的大学同学,白若溪。”

我还没来得及打招呼,那个女人紧接着说:“肖择,你可没介绍完整,我还是你的前女友呢!”

女人笑了,肖择笑了,我笑了。

“七一,你别介意,那都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肖择,我刚到,有很多工作需要做,不打扰你们了。See you!”

我和肖择望着白若溪离开的背影,都在想自己要不要先开口说话,或者说,在等着对方先开口说话。“她,就是你去美国留学的那个女朋友?”我没忍住先开口问。

“嗯,是。”肖择抿了抿嘴,拉起我的手,说,“很早之前的事情了。”

我俩继续沿着这个不速之客来之前的路线走,勾着手,默默地。我低头看着自己一前一后,一后一前的左右脚,它们好像是一个问题的两个答案——问和不问。

终于,我故作开玩笑地说:“这个就是你一直努力想要出国的理由吧?”

他突然停住了脚步,我已走过他一个身位,被他拉着转过身来。我俩面对面,他拉起我另一只手,说:“七一,你放心,我和白若溪之间的事情已经停在了过去。”

我怀疑。

他接住我投过去的怀疑目光,说:“好吧,我承认,那几年我特别想要出国,确实有她的因素。其实倒也不是期望和她会有什么未来,不是期望和她的故事能够延续。与其说是期望,倒不如说是一种内心的追逐。希望再见面时,彼此都是有尊严的,如同我们初次见面时那样。”

现在的我不再是刚刚满眼的怀疑,取代的是满心的嫉妒。这也难怪,他大学时的青春回忆,美好的,悲伤的,或许都与她有关。他因为她变得更好。也许无数次,他所幻想过的未来,都是有她参与的。这样的一个人,你又怎么能强求在再见到她时他的心可以保持平静呢?

“好吧,你知道,有时候与其说实话,倒不如编造个善意的谎言。”我生气地说,甩开他的手,自顾往前走。

他追上我,抓住我的手,说:“实话还是谎话在于你信不信。你信不信?”

“不信。”我说。

“信不信?”

“不信。”

他突然伸出手,开始咯吱我。

“好吧好吧,我信。”

接着我们继续走路,可没再说一句话。

4 光

也许是为了不让我多想,也许肖择认为他和白若溪之间没有什么需要避讳我的。不管是哪种意图,结果是,我坐在了肖择旁边,看着他和坐在对面的白若溪旁若无人地探讨他们“专业领域”的技术啦、课题啦、前沿啦、愿景啦,不啦不啦不啦。从这个角度来看,我更像是电灯泡,还是镁光灯的,我的存在是为了给他俩打高光。光打在白若溪的脸上,虽然我嘴上不会承认,但我们无法阻止自己对内心坦诚,她确实很美,糟糕的是这种美因为我内心的抗拒而变得愈发强烈起来。她的美是那种原始的漂亮与后天的优雅叠加起来的美。如果只有前者,我可以说她缺少气质;如果只有后者,我可以刻薄地表示可惜。白若溪不时朝我这个方向“秒”一眼,往好处想那是她对我的礼貌回应,往坏处想那是胜利者的炫耀。不管是哪种,都无法否认她散发出的优雅气质,那是一种有能力掌控一切的从容。而缺乏这种从容优雅的我要做的回应是……

“肖择,我吃饱了,你们聊你们的,我约的车到了。”当时我大致是这样想的,具体呈现出来后,大体上是语无伦次的。

我看向车窗外,开始后悔自己提前退场,女人的猜忌开始作怪。完了,这下不光生肖择的气,还开始嫌弃不够大度的自己,因此我更生气了。咦,怎么走的道路不对呢?我的元神终于回归身体,窗外的道路真真不是我常走的路,连我这样的甲级路痴都能认出这绝对不是我要到方向的路线。我慢慢转过头来,注视坐在我旁边的司机,司机表情严肃地注视着前方的道路。外面路灯射出来的一缕缕光线映在他的脸上,忽明忽暗。这一路上貌似也没有和我拼车的?一种恐惧感袭上心头。

我装作若无其事地摆弄手机,以免让他看出来我看出他可能是个“变态”。我赶紧寻找肖择的聊天界面,眼神余光还要时刻关注坐在我旁边这个潜在“变态”的动态,如果长时间保持这种僵持的状态,恐怕我的眼睛都要变成斜视了。说来奇怪,原来碰到意外事件,我第一个想到联系的总是游姑。哆哆嗦嗦的我终于点开了肖择的聊天界面,但是,等到真正进入里面却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

(1)游姑版:遇到变态,你他妈的快来!

(2)英飒版:我这边有个形迹可疑的,要是有什么事情找你。

(3)张工程师版:你和若溪吃得怎么样?别太晚,外面风有些大,出来别着凉。我这里呢,大概遇到变态了,你要是方便,过来接我。(共享位置)

司机一个急刹车,我身体一个前倾,手机便从我手里飞出去,更为糟糕的是都无法预测掉在脚下的哪个区域了。我拨开挡住脸的头发,扬起头,胳膊垂下,手在底下乱摸,眼睛警惕着旁边的“潜在威胁”。

正当我在车底乱摸的时候,我听到呜呜的哭泣声,我很肯定声音是从我旁边传过来的,异常清楚。我身体保持着摸索的姿势,头转过来,看到是司机正在哭泣。不知是不是他感觉到了还是发现我正盯着他看,他哭得越发委屈起来,最后变成了嚎啕大哭。我直起上身,停止摸索行动,心想着也许可以趁这个时机,打开车门,快速逃跑。可是抬头一看,心都凉了。这辆车已经开进了一个死胡同的尽头,前照灯发出的光照在代表着一条路尽头的墙壁上,仿佛有谁要在那个被照亮的区域内照相似的。此时我内心的恐惧升级为橙色预警。之所以没有升级到红色预警,是因为他哭得让我也想哭。呵呵,这个理由和大多数理由一样,听起来很假,却是事实。我哆哆嗦嗦从包里掏出纸巾,递给他。他接过纸巾,擤了擤鼻涕,哽咽着从嗓子眼里挤出几个字:“不-好-意-思-我-就-是-想-哭-会-儿-呜呜-实-在-忍-不-住——了。”

女人的直觉告诉我,这个人并不是危险分子,警报解除。虽然很多时候很多事情都毁在了所谓女人的直觉上,但管他呢,那个是关于命运的命题。

我们就这样静静坐着,直到他的“哭戏”整个杀青,整个过程中我的戏份只限于给他递纸巾。

“不好意思,刚才失态了,谢谢你的纸巾。”他用纸巾擤了擤鼻涕。“你愿意听听我的故事吗?”

还没等我回答,他就已经开始了。

“其实,”他停顿了一下,显然他在犹豫要不要继续说下去,“我喜欢同性。”他没再说下去,好像在等待我的反应。我知道自己在这时应当回应些什么,可又不知道作怎样的回应为好。这时就需要食用色素用语。食用色素用语是指你在回答什么都不合适却非要说些什么的时候你说的话,就好像新年礼盒中面食上的食用色素,没它不行,有它无用。

“哦……哦,well……” 最后我挤出这样的回答。看,知道点儿外语单词在此类情境下是很有必要的。

“我不喜欢称我自己是同性恋或者gay。我觉得这些都是强加给这个群体的标签而已,带有歧视。我个人不喜欢。你说像你们这些和我们不一样的人,平时会称自己为‘异性恋’吗?”

我摇着头说:“好像不会。”

“我心里虽这样想,却没勇气在父母面前坦承自己的性取向。我真是太懦弱了。因为我的父母都是特别传统的那类人,他们可能连这世界上原来还有一类人喜欢同性别的人都无法想象。我只是个平凡的人,根本没有勇气去抗衡世俗的眼光。我想我也许一辈子就这样默默地潜伏下来,可是感情的事情根本不在可控范围内。你说这世界上有这么多男男女女,有那么多人一直都没遇到那个人,我却偏偏遇到了那个人,那么自然,毫无征兆,来不及准备。”

“然后呢?”毫无疑问,这个故事成功勾起了我的八卦之心,以致我都忘却了潜在的危险。

“没有然后。”他再次停顿了,“因为他不是同性恋。一切从开始,到现在,都是我自己一个人的事情。其实从开始,我也没幻想过和他怎么样,只愿意默默陪在他身边。我不希望他知道我的心意,因为我确定他知道之时,便是我俩分开之时。”

“那你够能忍的。”我由衷佩服有这种爱的奉献精神的人。

他没有立刻回答。此时的我已经从刚刚直直地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变换为稍微放松地倚在座位上。我没有看他,我感觉得到他也没有看我。我俩都直直地盯着汽车前照灯照射的那堵墙。就这样过了不知多久,他深深地叹了口气。

“禁欲是因为无奈。”他说。

“那忍受是因为害怕。”我说。

“爱让人忍受。”他说。

“我不明白。”我说。

“什么?”

“既然忍了,为什么现在爆发?”我的好奇心作祟。

“今天我送他去见他一直放不下的前女友。”说到这里,他似乎哽咽了。

“前女友不一定是情敌。”与其说是劝他,更像是我劝自己。

“前女友是死了的记忆,谁能争得过死人。”

我的心咯噔一下,似乎这句话刺痛了我。

“我有时竟然邪恶地想,如果他残疾或是得什么重病了该有所好,这样他就能待在我身边了;我诅咒他不能跟他爱的人在一起,这样他便能和我感同身受。”

情之尽头不是超脱,便是邪恶。

“既然这样,为什么你还要送他去见前女友?”

“我觉得我应该这么做,可我真不想这么做,所以我才像现在这样痛苦。想要和应该行动起来有可能导向相同的结果,但是当事人的体验可是有差别的。”

“那,那前女友真的是越不过的坎儿吗?”我仍旧停留在前女友那个话题。

“也不是,破解的方法就是你们没结果。”

“啊!”我欲哭无泪。

他竟自顾自笑起来。笑声和哈欠一样,都具有传染性,我也跟着笑起来。

“谢谢。”他说。

“什么?”我问。

“你有没有读过一个故事,叫国王长着驴耳朵?”

“听过,那你是国王还是理发师?”

“不知道,或许都是吧。”

“那我只能演那个洞了。”

他哈哈大笑,不是敷衍,也不是出于礼貌,是一种放松的状态。

“感觉你也有烦恼。”他问。

“有,但我不想说。”我回答。

“说出来会好一些,你看我现在觉得轻松多了。”

“我害怕自己听到自己说的,会嫌弃自己。”

“你信不信缘分?”

“缘分和许多东西一样,其实是一种我们强烈想把它变成客观的主观想法。”

“对,也不对。缘分应该算作一个客观的主观命名,你有可能称它为相遇,也许是巧合,也许什么都不是。就好像你就是你,你有可能叫现在的名字,也有可能叫其他名字。不管叫什么,你就是你。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你说的意思是,比如咱们今晚这样,是客观事实,但能不能称得上缘分那看主观想法。”我试着去理解他的意思。

“差不多吧!不过真的很巧,你也住在那个小区。”

无需多想,我们之所以能如此坦诚,是因为我俩料定在这之前不曾相识,在这之后不会再见。

这个晚上我俩只盯着前照灯投射出来的光。直到他送我到家的时候,我都没看清他的长相,也没打算看清,估计他也一样。他将车停在小区门口,我们简单做了个司机和乘客间的道别,心里想着这应该算作“永远不再相见的道别”。

大概是今晚处理的信息量超过了我大脑的容量,造成大脑疲劳,因此我的敏感神经打败了我的理智,开始肆意支配我。从小区门口到楼门口的一段不能称作路的路,我竟然疑神疑鬼感觉有人在跟踪我。如果我的理智仍占主导的话,我肯定会对这种戏精的想法嗤之以鼻。但现在,我连跑带颠,只差一路尖叫,狂奔到家门口,慌乱掏出钥匙开门。整个感觉就像是我在梦里憋着小便失去理智着急找厕所的样子。

本来以为我即将崩断的神经终于可以放松了,谁料黑暗中踢到了门口的什么,发出了“咣当”的声音,我赶紧蹲下抱起这个不明物体。借着微弱的月光我看清我怀中的是一只男士皮鞋,第一反应是老么在这里。期望着别把他们吵醒,我保持怀抱一只臭鞋的姿势待了一会儿。

安置好那只鞋子,我小心翼翼回到了我的房间,直接将自己扔到了床上,这回真的可以彻底松一口气了。等到我的理智恢复正常了,我才在想自己刚才为什么要抱着那只鞋子。由于用脑过度,没过两分钟,我便自动进入了深度睡眠。

5值得

早晨醒来的时候,天还没有大亮,我还穿着昨天的衣服。估计是昨晚睡得太认真,把脖子睡落枕了。走到客厅的时候,我听到英飒在哼歌,难得一见。

“难得看你心情那么好。”我说。

英飒仿佛被人看穿了某个秘密似的,难得不冷静地表现出惊慌的样子,但很快恢复了“英飒式”。

“你昨晚回来了?”她问。

我无精打采地“嗯”了一声,揉着脖子挪到沙发,整个人瘫在了那里。

“几点回的?”

“不知道,挺晚的。”我坐起来,僵硬地扭动上身,像个即将报废的机器人,环视四周,问,“老么走了?”

“老么?”英飒疑惑。

我重新瘫回沙发,说:“我知道昨晚老么在。”

英飒一怔,立刻恍然大悟,说:“哦,他,有任务,走了。你脖子怎么了,看起来不能动了?”

我以夸张的痛苦表情作为回应。

“昨晚去干嘛了?回来这么晚?”英飒朝我投来几乎全人类都近乎一样的八卦目光。

“说来话长。”我惊奇地发现这句话原来是如此的好用——礼貌而婉转地拒绝正面回答。

英飒没有再追问下去。我的眼睛盯着挂在墙上的表,看着秒针一格一格地走着,走到12的那一秒,时针、分针、秒针排成“1”,6点了。下一秒,秒针又离开了。如果要我选,我要做秒针,因为分针和时针都等得好辛苦。

“我要结婚了,七一。”英飒冷不丁冒出这样的消息。果然,重要的新闻都是在平静的时刻曝出的。

我激动地挺起身来,忽略了脖子的疼痛,向英飒投以和几分钟前她投给我的一样的目光。

她回应给我确定的表情,说:“对,我和老么决定了。”

“恭喜恭喜!”我忽略掉脖子的疼痛,激动地挥舞着我的小臂。

然而,英飒并没有表现出我预想的那样开心,看来这次又是皇上不急急死太监的戏码。

“唉,回忆过去就像昨天一样。我俩认识那年,他10岁,我12岁。那年我爸爸因公牺牲了,老么的爸爸和我爸爸是同事,他对我非常照顾。逐渐的,我和老么便熟了起来。他12岁时,考到了我就读的初中,那年我14岁。从那时起,他便每天早晨给我送早餐。有的是他的妈妈为他准备的,有的则是他用零用钱买的。在上学的日子里,他没有一天缺勤的,哪怕是生病他也会去,因此还获得了那所学校的各种模范生称号。这种状态一直持续到我18岁考入医大。那一年,他告诉我他也会考到医大,要我等他。我当他是说笑而已。在我20岁的时候,我碰到了我的初恋。这一年,老么放弃了高考,入伍当兵了。从此我俩不再联系了。这种状态持续到我25岁时,我失了恋,自己一个人躲在实验室拼命做实验。记得那是一个早晨,他再次带着早餐出现在我面前。后来他申请退役,在公安局当了一名刑警,我也考入同一个公安局当了一名法医。”

我认真地听着。

“可最近,我的初恋回来了。”

本来以为讲的是她和老么的恋爱故事,咋话锋一转,整个主题都不一样了。

“其实一直以来我的前男友都是那个能满足我对男人所有幻想的人,无论是对于大学时代的我,还是现在快要结婚的我。但是,如今我需要的和以前已然不同。现在我需要的是平平淡淡的生活,不会轻易离开我的人。他不可以,但老么可以。婚姻也不一定找一个你最爱的人。恋爱是眼睛不揉沙子,婚姻是要把沙子变成盐,用泪给溶了。”

听到这里,我有些为老么感到不值。他这样的守护,换来的是英飒“最爱的人不是自己”的婚姻。

“七一,你知道为什么我要逼着老么和我结婚吗?”

我摇摇头。

“因为我要让他知道,他有家,有妻子,或许以后我们还会有孩子。这样的话,有所牵挂,就不会那么无所顾忌了。”说到这里英飒竟然哽咽了,眼圈也红了。这种表情对她来讲真是稀罕。

如果现在老么在场,想必他也不会计较自己到底是不是她最爱的那个人,有了这句话,老么又有什么值不值得,不管怎样,他拥有的可是和她真实的、共同的未来。

6 30

“乔七一……”

听到有人喊我,我下意识地回头看,只见一个很大的目标快速向我这个方向移动。

“真是你啊!”没等我回应,这个目标已经抓住了我的胳膊。

我定睛一看,原来是南姐。

自从高老太去世之后,我再没见过南姐。如果没有偶遇,我们兴许再也不会再见。

“南姐,你怎么在这里?”我问。

“啊,你在这里做什么?”她用问题回答了我的问题。

“我手机丢了,来买手机。”我回答。那个晚上,我把手机落在了“永不再见”先生的车上。永不再见的,还有我的手机。

南姐热情地拉我到商场里的一家甜品店叙叙旧。

她喊住一个服务员,点了一份甜品,然后问我要什么,我也点了份一样的。这是南姐要坐下来和我“好好聊”的节奏。

点完甜品,她说:“我刚才在相亲。”

“哦,看起来不怎么顺利?”

“可不,看我现在的状态,就知道喽。”

上次因为正好赶上高老太去世的突然,都没来得及好好介绍南姐。南姐是个身材高大健壮的女生,看到她这个人,给人的第一印象会是大姐大,会是校园bully主导者的那种类型。可是等她一张口,听到声音,你又会感觉她是个温柔的小女生。事实上,她的确是个温柔的小女人。只是她的灵魂和外形仿佛搭错车,光听声音,肯定猜不出这声音会来源于她;光看人,也无法想象她会发出这样声色的声音。不过,当你看到南姐和戴在她头上的护士帽时,就会觉得世上再没什么是不相配的了。之前高老太大病一场,住在医院里认识了她。从那以后,她经常去看高老太,我们因此相识。

“你呢?”南姐问。

听到这个问题,我一时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我的大脑迅速回忆了一下近期关键时点发生的事情,答道:“差不多吧!”

“唉……”南姐叹了口气。这时甜品上来了,我们谢过服务员后,她接着对我说,“没事儿没事儿,七一,你还年轻。”

“哪儿啊,已然是奔三的人了,感觉30岁既不真实又很可怕。听我妈说,过了30嫁不出去,属于女人的不幸之一。以前我年纪小的时候,认为这种不幸的事肯定不会发生在自己身上。到了现在才懂得,那样想是因为太年轻。”

“以我这个刚刚度过这个最高点的\'过来人\'的体验来讲,越接近30岁,越感觉一切都来不及,可一旦过了30,一切又一下子变得不着急了。30对女人来说就像是正态分布的最高点。”

“这么算,我现在还处于正态分布的左边。”

“这种感觉怎么形容呢?你被医生诊断得了癌症,活不过三个月。随着死期的临近,你内心恐惧到不能自已的地步。祈祷着,要是再让我多活些日子,我要怎样怎样。过了三个月,你还活着,医生告诉你,你得的不是癌症,你不会死,但是头发会掉光。当时你会是什么心情?敞亮。可如果一开始就告诉你,你要成一光头了,估计你和得癌症的感觉差不太多。”

南姐用勺子崴了一大口冰淇淋放进嘴里,一副很满足的模样,然后接着说,颇有一种根本停不下来的架势。

“之前我一直觉得,人无远虑,必有近忧。所以以前我特别喜欢计划,从高中时我就立志大学毕业以后就结婚,就规划着自己的婚礼,自己的家,自己的生活。那时如果有人告诉我,我30大几岁还嫁不出去,我肯定会啐他一脸。可现在呢,已成事实,反倒觉得坦然舒服了,并没有什么可怕的。有时想的太长远,反而会困住自己前行的脚步。倒不如勇敢前行,如果你笃定自己的选择,终会踏上温暖的土地。”

“我把我外甥介绍给你怎么样?”我抽空插了一句。

“乔七一,你是认真的吗?我可不是老牛吃嫩草的那种人。”

“南姐,你放心,我保证,这绝对不是嫩草。若非要来个形容,也应该是老姜。”

这个尝试八字还没下笔,我已经开始浮想联翩了。这让我开始理解我姨姥姥了,因为这种事情确实有着如同怀孕时可寄予无限美好的小期待。

正当我享受这个时刻时,我看到了坐在那边角落的两个人——游姑和张工程师——聊得开心极了。在现代,男女在一起吃饭是多么正常的事情啊!可问题是游姑很游姑,张工程师显然不太张工程师:游姑在认真地看着侃侃而谈的张工程师。不好的预感袭上心头,希望是我多想了。

“妈妈说”之女人不幸

(1)30岁还没对象

(2)30岁还没嫁出去

(3)结婚以后要养着老公

(4)结婚以后要依靠老公生活

(5)未完待续……

7 突如其来

白若溪走过来,对肖择说:“肖择,教授来了,正在二层吃饭,你应该去打个招呼。”

肖择朝我看了一眼,我识趣地冲他微笑。他转头对白若溪说:“好吧。”然后视线再次回到我这个方向,用重重的鼻音说:“七一,你先吃,我一会儿就回来,好吗?”我再次微笑着点点头。

有切身体会的人都知道,时间最长的并不是“永远”,而是“一会儿”。要不是考虑到她是受过高等教育有着良好修养举止仪态优雅长相漂亮的海归博士,我真怀疑她是不是有计划地一路上跟踪监视肖择,只要我和他见面,她就从她备选的上千条理由中挑选出一条,把他拉走。如果真是这样,我真想去看看她的备选理由中还有什么没有派上用场的。

“乔七一,怎么只有你在这里,老大呢?”这句话把我从阴谋论中拉了出来。我抬起头,发现小海子已经坐在我对面了。

“他,他……”我一时竟不知道怎么表达了。

“看你这便秘的表情,他不会又和白若溪学姐走了吧!”

小海子呀小海子,你怎么总是这样直白。

还没等我回答,他又发起了新一轮的。“看你这表情,我大概是猜对了。以我对老大的了解,老大肯定会对你负责的。”

“怎么呢?”我问,期望着得到某种满意的答案。

“那你先回答我的问题。”他一副比我还期待某种答案的表情,“前几天晚上老大和你?”

“哪天晚上?”

“就是老大他去我们学校门口的宾馆住了一晚的那晚,你还非要我说明白。”

女人的直觉发作起来就好像通晓易经一般:“是和白若溪一起吃饭的那个晚上”。

小海子似乎感觉到了什么,忙说:“你放心,老大是相当靠谱的。嗨,赵昭!”他朝我背后打招呼。

赵昭过来坐在小海子旁边,我们互相打了招呼。这时小海子借口有事情,要拉着肖择走。可肖择说已经点了面,要吃完再走。于是,最后剩下了我和赵昭。

“你打算和肖择一起去美国吗?”他忽然开口问我。

“去美国?”我满脸惊讶加疑惑。

“看你的样子你还不知道,不能吧,院里早就决定公派肖择去美国霍普金斯医学院研究课题了。看你的表情,怎么,他没跟你说?”

“公派”“美国”,我的心咯噔一下,脑子完全蒙圈,有种要吐的感觉。

赵昭补充道:“看来你还不知道。白若溪回国就是为了接洽,去美国他们应该在一个实验室。这下好了,堂哥这些年来的愿望一下子都实现了。”

“为什么和我说这些?”

“我觉得你应该知道。”他看着我。

正在我俩四目相对时,一股力量将我拉出了赵昭的视线范围。我随着这股力量站了起来,随即肖择的侧脸出现在我的视线范围内,我看到他的嘴在动,他在说话。

“赵昭,乔七一现在是我女朋友,我的事我亲自跟她说,不劳你费心。你可以认为自己很聪明,但不要当我是傻子!” 他的话有一种力量,足以冲破耳膜,直入你的大脑。

然后我任凭他拉着我去哪里。

“他的愿望是去美国实验室还是和白若溪一起?”这句话在我头脑的跑马屏上循环着。

“七一,七一……”我被唤回现实时,肖择的正脸出现在我的视线范围内。他用手托着我的脸,直视着我的眼睛。我感觉全身无力,幸好我正倚着一面墙才不至于整个人瘫在地上。我的胃在翻腾,一股呕吐感正在嗓子眼酝酿着什么计划,我咽了咽口水。

“为什么?”我直视着他的眼睛。

他的眼神开始躲闪,最后和我的眼神相遇,他抿了抿嘴,说:“其实我一直在想怎么告诉你这个消息才不会让你离开我。”

“为什么白若溪的事情没有和我坦白?”

“我,我怕……”他抿了抿嘴唇。

“我们分手吧!”我冷冷地说。

他抬起头来,说:“也许我们可以试一试异地恋?也许我可以……”

“可以放弃出国?”我赶紧打断他的话,英飒式冷静地说,“承认吧,我们最爱的都是自己,你是,我也是。你清楚知道你不会为了我放弃你想要的,我也不会为了你耽误我大好的年华。”

他的手掌松开我的脸,扶在了我脑袋两侧的墙壁上,眼睛不再直视我,低下头,头发触碰到我的鼻尖,是他的气味,是令我情不自禁想要靠近的气味。

他抬起头时,我俩的脸贴得很近,他用手轻轻摸了摸我的脸。他抿抿嘴唇,咽了口水,他的喉结随着他咽下的口水颤动了一下。

“你决定了?”他轻声地问。

我仔细看他,从他有些凌乱的头发到宽阔的额头,浓密眉毛到深邃的眼睛,直挺的鼻子到傲慢的嘴,从嗓子眼中挤出几个字:“决定了。”

他长舒一口气,再次抿了抿嘴,不再看我。

“依你。”语气同他曾经说过的并无差别:他不喜欢吃路边摊而我喜欢,他会说“依你”;他累得想休息而我想拉着他压马路,他会说“依你”。

我忽然感到很沮丧,因为这证明了我俩之间本就没这么深的感情。一股女人的愤怒涌上心头,我说:“分手以后,我们就不要再联系了,无论什么方式的联系都不要。我不想和你有联系。”

“依你。”仍旧淡淡的,淡得我觉得自己的嘴里咸咸的,不禁咽了下口水。我立刻拿出手机,在微信好友里删除了他,在通讯录里删除了他,然后一副胜利者的姿态冲他摆摆手机,说:“看,我已经把咱俩的联系方式删掉了,从现在开始就不要联系了。”我一边说一边后悔,可是我倔强的性格好像脱缰的野马,无法控制,“今天我先走。”我接着说。转过身的一瞬间,觉得应该掉眼泪,却掉不下来,那种感觉比便秘好不了多少。

我们总是花大把的时间去准备开始,却没料到结束总是突如其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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