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周遭充斥着中央空调的冷气,却还是感觉侧脸与脖颈紧贴的皮肤在发烫。
祁扶音没再说话,耳边只有她浅浅的呼吸声。
看不见脸,楼听月也无法判断她究竟醉没醉,又想起方才求她带她走时稍显委屈的语气,还是和屋内其他人解释祁扶音喝醉了,扶着她离开。
关上了门,楼听月轻推了一下祁扶音:“你还好吗?”
祁扶音没动,闷闷地“嗯”了一声。
“那就起来。”
祁扶音转变了话术:“不太好。”
“……”楼听月问,“有人来接你吗?还是自己回去?”
“没有。”
正要说什么,身后的门打开了,刚才见过的丸子头女生拿着包递过来:“阿音,你的包。”
祁扶音总算是从楼听月身上起来,慢吞吞地接过自己的包,回了句谢谢,转身就走。
楼听月落在后头,看着祁扶音走路的模样还算稳,心想或许不需要她当支架了。
女生回了包厢,走廊上只有她们二人,楼听月没有动,想等祁扶音走了再回自己的包厢,谁知祁扶音走到一半突然就停下了。
楼听月:“……”
随后她看见祁扶音踉跄了一下,极快地伸手撑住墙壁才没有摔倒。
“!”
楼听月下意识要过去,又收回了脚步。
她应该过去吗?她们现在算什么关系呢?是老同学还是陌生人?
还要再和祁扶音有所牵连吗?
祁扶音背影清瘦,站在中央空调送风口的位置,微微俯着身体,长直的头发垂落在脸侧,又被冷风吹动。
头顶橘黄的灯光洒下来,平日里光鲜亮丽的女明星居然也生出了几分萧条落寞,像是深秋里一片飘落的枯叶。
算了。
楼听月叹了一口气,迈开腿走过去,从后方搀扶起祁扶音,嗓音轻轻的:“我送你回去。”
祁扶音的眼睫动了动,缓缓偏过头看她,灯光落在她眉眼处,连眼瞳都像染上琥珀色,无法窥探她此刻的内心。
对面过道尽头的一间包厢门打开,姜燎瞧见她们,顿了顿,视线在她和祁扶音脸上来回转。
明明没做什么,却莫名有几分尴尬。
楼听月率先开口道:“姜燎,帮我拿一下我的包好吗?”
姜燎回过神来:“哦哦!”
半晌后,姜燎给她把包包送来。
“谢谢。”楼听月揽着祁扶音的肩膀往外走,“你们继续吃吧,我先走了,记得开发票报销。”
有预感姜燎会将这一幕告诉其他人,楼听月又回过头,对姜燎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姜燎痛苦地点了头。
-
祁扶音独居的小区就在不远处,走过两条马路就到了。
路上谁也没说话,一直到祁扶音家门口。
楼听月站在门外,等祁扶音开了门走进去,开口道:“我先走了。”
“进来坐吧。”
“不了。”
“我又不吃人。”
“我知道,你早点休息吧。”
祁扶音又走回来,一手攀上楼听月的肩膀,轻笑道:“看来我还是吃人比较好,直接把你叼了就走,省得费这些口舌。”
楼听月皱眉:“别开玩笑了。”
祁扶音收起笑脸,恢复到先前淡漠的模样:“进来吧,陪我聊聊天。”
楼听月不觉得她们之间有什么东西可以聊,但还是抬脚迈进门。
一走进去就嗅到偏果香调的香薰,比起十分钟前在茶楼里闻到的劣质香薰好太多,清新不腻人。
室内装修是楼听月一秒钟前猜测的奶油风,她忘了是什么时候从祁扶音嘴里听到的,又怎么会在一瞬间想起来。
祁扶音进去从冰箱里拿了两罐啤酒,指了指厨房外的小吧台,示意楼听月坐下,放了一罐在她面前。
“噗呲——”
同时打开了易拉罐,除了最初这一下有些大声,后续消泡的声音其实很微弱,或许是因为两人都静悄悄的没有说话,那一点点的破碎声便显得扎耳。
楼听月转着易拉罐,撩起眼皮看向坐在对面的祁扶音。
祁扶音没有看她,目光放在了桌上花瓶里插的白色风铃花上,支着下巴,另一只手撑在桌面,手腕自然下垂,指尖点着易拉罐,偶尔拿起来喝一口。
“心情不好?”楼听月问。
“嗯?没有啊。”祁扶音终于转了转眼珠子,视线落在了楼听月脸上。
才张了张嘴要说话,一旁的手机响了,二人双双望了过去,祁扶音看清是谁的来电,脸色有一刹那的烦闷。
楼听月见她整理了一下头发才接起电话,应该是切换了视频,祁扶音举着手机对着自己的脸。
“妈咪。”
“今天不是和朋友吃饭吗?听阿歆说,你提前走了?”
祁扶音道:“喝多了,有点不舒服,就先走了。”
“在家?”
“嗯。”祁扶音小范围地转了下身子,让镜头能拍到她后面的场景,证明自己在家里。
“我过去看看你。”
“下次吧,我有点困,想睡了。”
祁扶音和她妈妈用的不是普通话,楼听月虽然不是土生土长的穗城人,但生活了近十年,还是能听得懂这里的方言。
能听得出祁扶音在应付,挂了电话后撑着额头吐出一口气,直接关了机。
这回估计是真的心情不好了。
祁扶音低垂着脑袋,长发从肩头滑下,遮挡了大半张脸,看不清面容,但能感觉到气压极低。
长久的沉默后,祁扶音抬手将头发撩到脑后,仰起头看向楼听月,对她说了句“谢谢”。
楼听月愣了愣:“谢什么?”
“今天你见到的那几个女生,都是我妈一些合作伙伴的女儿,有需要我恭维的,也有需要奉承我的,说到底就是一场为了自家利益的聚会,却还要装作很相熟很快乐,全都虚假得要死。”
祁扶音说完,慢吞吞地喝了口酒。
楼听月能理解她不悦的原因,这样的事情她也常常在经历,为了节约成本,和供应商洽谈合作时也要说些违心的话。
“不喜欢就不要去了。”楼听月道,“生意场上的事情你没接触过,哪里能游刃有余地处理?”
“你知道我是演员吧?”祁扶音突然问。
楼听月:“知道。”
“娱乐圈里这样的事情更多,多喝几杯酒多讨好几个人就能拿到好的资源,哪怕不乐意也不能违抗公司的安排。”
楼听月眸色松动。
所以这就是她资源一向不好的原因吗?
祁扶音又笑笑:“不过……还是听你的。”
楼听月:“你……”
“不说这个了。”祁扶音换了个轻松的表情,语气却有些谨慎,“之前在廿玖……你知道是我吗?”
楼听月不知道她说的“之前”是指哪一次,随口应了一声:“嗯。”
“是当时就知道了,还是之后才想起来?”
楼听月喝下今晚的第一口酒,祁扶音错开视线:“重要吗?”
“有点儿。”祁扶音说。
楼听月安静了几秒,才淡淡地回答:“周围的人都在说,怎么会不知道。”
“哦……”
祁扶音垂下眼,灯光照射下,浓密的睫毛在眼下落了阴影,看起来有些怅然。
事实上她一晚上几乎都是这样的神情,只是现在似乎更明显了。
空了的酒瓶没放稳,骨碌碌在桌面滚了几圈,溅出残留的几滴酒,楼听月伸手阻挡,酒瓶停止了滚动,再被她扶起来。
见祁扶音撑着额头,一脸的倦意,楼听月起身,对她说:“早点睡吧,我走了。”
祁扶音没挽留:“嗯。”
楼听月带上自己的东西,抬脚朝外走,心里也在想着事,才走到玄关处就听见屋里传来的声音。
哐啷!
紧随其后的是祁扶音的闷哼声。
楼听月瞬间转身往回走:“祁扶音?”
只见祁扶音跌坐在地板上,双手揉着膝盖,一旁的椅子明显歪了。
再朝后看,摆满食材的推车也不在原来的位置上,祁扶音磕碰的这一下,像多米诺骨牌一样,椅子撞到推车,推车撞到立柜,发出的声音最后传进楼听月的耳朵里。
“碰到哪儿了?”楼听月走到她旁边蹲下,拿开她的手,仔细看了看她的膝盖。
应该撞得不轻,白皙的膝盖上已经出现一道红痕。
好端端的怎么会撞到老实放在桌面下的木椅呢?
楼听月扶她坐回椅子上,瞥见桌面倒了两个易拉罐,距离她听到动静或许连半分钟也没有,祁扶音就将她喝了一半的啤酒也喝完了,所以才会醉到走不稳路吗?
“骨头痛吗?”楼听月问道。
祁扶音仰着头,眼神可怜兮兮的,慢慢摇头:“你回去吧,我就是要回卧室睡觉而已。”
她说着说着就站了起来,拖着脚步走:“摔几次总能走到的,没事的,我可以。”
“……我扶你。”楼听月还是跟了上去。
虽然她回卧室的路上没有障碍物了,但看她虚浮的脚步,平地摔也不是没可能。
祁扶音半倚在楼听月的怀里,微低着头,楼听月只能看见她的头顶,没有看见那双透出几分狡猾的眼睛。
抬手拍下电源开关,白光瞬间照亮整间卧室,空气中若有若无地弥漫着干净的皂香。
“好亮……”祁扶音嘀咕道,“开旁边的灯。”
“哦。”
楼听月关了灯,房间陷入短暂的黑暗,下一秒又亮起,这回的光线来源是床头的夜灯,功率很低,泛着微黄的光,像是一脚踏进了旧油画里。
扶着祁扶音坐到床边,楼听月的任务就此完成,刚要开口叮嘱她之后小心走路,醉醺醺的人不知道哪来的力气,一把扯住她的手臂,将她向前一拽!
“!”
两人齐齐倒进柔软的被子里,楼听月吓了一跳,连忙要爬起来,又被祁扶音一个翻身压在了身下。
心跳明显错了一拍,楼听月瞪大了眼,借着微弱的光线去看她。
“祁……”
才发出一个音节,祁扶音就抬手挡住了她的嘴。
楼听月摸不清她的想法,微微蹙起眉头。
她看着祁扶音距离自己越来越近,想起曲念沁说的“皎皎的明月”,她自然是知道祁扶音的模样,只是此刻在昏暗的环境中,这个形容一下子变得具象化了。
祁扶音凝视着她,神情逐渐迷离,两个人近到呼吸相对,暧昧的气息在四周涌动……
片刻后,祁扶音撤掉手,低头吻上了她。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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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Chapter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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