柜子第三层里只有一个白色的药瓶,还是用一块银白色绢布垫着的。
她拿出药瓶,拔开盖子,里面果然是一堆褐色药丸。
不想在这里逗留,将药瓶收好后就往外走。
拉开竹门,还不等踏出一步,就被板着脸的羌活拦住。
“抱歉姑娘,经簋村恶贼一事后,没有主人的手谕,闲杂人等不能随意进出这里。”
初蕴浅轻笑,对他的态度不以为意地比划:“那我这闲杂人还大摇大摆进来了呢。让一让,我要走了。”
他还是一动不动。
担心是不是她和宋昀棠闹了什么矛盾,眠月不安地咽了咽口水。
“还请羌活小哥通融一二,我这便带我家姑娘回去,往后我们不会再随便来此处了。”
竹林处骤然卷过一阵寒风,掀开窗户的一角。
屋内传来某人的连声咳嗽。
羌活静在原地的脚有一丝松动,眼底也飞快闪过一丝诧异,但很快恢复正常。
初蕴浅眉头微蹙,唇角抿成一条线,目光很是无语地朝身后的屋内斜去。
深吸一口气后,她认命地退回屋内。
羌活面无表情地又将门关上。
“浅浅又来了?”宋昀棠放下手中的书,饶有兴致地看着她神色不爽的脸。
她慢悠悠地坐了下来,比划:“迫于宋公子的淫威,守门的那位不肯放我走。”
他重重拍了下搭在膝上的书册,故作不满道:“岂有此理!羌活真是越来越放肆了,浅浅可是我心尖尖儿上的人,他也敢对你这般不敬。”
初蕴浅竟有些佩服他了,这人是怎么把脸皮修炼成砖头的,城墙拐上好几道弯也赶不上这种厚度吧?
可能是窗户被风吹开,再加上他这句话说得有些大声,外头二人听得一清二楚。
眠月默默低下头,强忍着差点笑出来的冲动。
羌活:“……”
屋内,宋昀棠眉梢一挑,眼底浮起几分促狭的笑意,“谢谢你啊浅浅,居然不仅没帮着那簋村恶贼给我补刀,还去帮我找来了羌活。昨晚你没有受伤吧?”
初蕴浅狐疑地看向他,难道他真的不记得昨晚发生什么事了?
她轻轻摇了摇头。
如果他打算装作什么都没发生,干脆自己顺坡下驴得了。
“不过浅浅,你能不能告诉我,你是怎么知道簋村那些事的真相的?”
她心里猛然一惊,糟了,差点把这茬忘了。
原本是想拖满一个月的,但后来想了想,还是觉得夜长梦多,把任务完成了她好赶紧回去,就把真相都剧透给大魔头了。
可哪知这货没死,自己还是在初家醒来。
初蕴浅缓缓呼出一口浊气。
这不是一本纯古言小说吗?
什么时候转玄幻频道了?
她无奈扶额,看向他的眼神也多了一丝惆怅。
你这男反还真是配置齐全啊。
“死而复生”这样的灵异现象即便是在玄幻小说里,那不也该优先给主角吗?
是她错了。
如果能平安回到现代,她再也不在半夜看小说了。
哦不对,她连看小说这一嗜好都给戒掉。
真是离谱。
初蕴浅苦涩一笑,换赛道了是吧?看姐给你整一出更离谱的。
她闭上眼睛酝酿,随后缓缓睁开眼看着他,泪水在微红的眼眶里打转。
“那晚我做了一个梦,梦里你死了,我无论怎么努力都改变不了你的结局。最后大梦将醒时,不知是感动了哪路神仙,通过梦境将事情的真相告诉我。”
比划完后,正巧两滴眼泪如珍珠般从眼里落下。
情绪到位,她在心里给自己颁了一座小金人。
宋昀棠披上狐皮斗篷下了榻,一脸心疼地伸出手为她擦去泪痕。
“那这个梦一定很可怕吧,真是辛苦你了。”
居然信了。
难不成是被她捅了一刀后,连智商都降低了?
可她捅的是心口啊,又不是脑子。
宋昀棠认可地点点头,道:“我信你,昨儿被那恶贼捅了一刀后我就晕倒了,也做了一个梦,梦里你也死了。”
初蕴浅不着痕迹地拉开二人的距离。
切。
过段时间,我就让你知道,你的梦只能是个梦,而我的“梦”,早晚都会成真。
她得意洋洋地想。
“要是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你好好养伤吧。”她比划着站起身。
“诶等等,”宋昀棠伸手将她拉回椅子上,“再陪我坐会儿嘛,一会儿用过晚膳再走也不迟。上次给你做的虾好吃吗?”
她抽出手,才不想留下来吃饭呢,上次眠月吃了那盘虾都……
等等,那盘虾!
上回见眠月没事就没往深处想。
她记得好像只让人撤走,忘记告诉厨下的人赶紧把那东西销毁,完了,要是被谁误食了可怎么办?
顾不得太多,初蕴浅连忙起身往门外快步走去。
“那解药一日三次,连着服用三天。但三天后先不要急着说话,再缓缓。”
身后传来宋昀棠的叮嘱。
这回羌活倒是退至一旁,没有拦着她。
她抓着一脸茫然的眠月的手,奔着小路往初家赶。
到家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奔向厨房,慌忙比划问有没有谁吃过宋昀棠送来的虾。眠月为她一字一句翻译。
厨下的人面面相觑。
他们都知道那是宋公子给姑娘的,怎么可能没经过姑娘同意就擅自偷吃?
就在初蕴浅松了口气时,角落里一个胖胖的大婶红着脸站了出来。
“那盘虾让我丫头给吃了……”
什么!
见她脸色不对,大婶连忙摆着手解释:“姑娘,奴婢不是有心的。只是瞧着那虾肉质鲜美,倒掉了实在可惜,我家丫头又馋得很,才偷偷给她吃了。”
还是给小孩儿吃了?
她有些站不太稳,连比划的双手都更加无措。
眠月轻咳一声,眼神有些飘忽地解释:“姑娘是问你,你家丫头吃了虾后,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大婶摇头道:“没有,我家丫头不对鱼虾过敏,没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听到这个回答,初蕴浅总算放下心来,转身准备带着眠月离开,却看见身旁的人神色有些不对劲。
回到红蓝阙后,她平静地看着一脸心虚的对方,耐心地等待其回答。
终于,眠月脸上挂不住,一下子跪在她面前,“姑娘恕罪,上次的事的确是奴婢撒了谎,宋公子给的碗筷和饭菜都是没问题的。可、可奴婢这么做都是有苦衷的。”
初蕴浅轻叹了口气,将她从地上扶起,让她坐在对面的椅子上,比划。
“既然有苦衷,那就说说看吧,这里只有我们二人。”
眠月忧心忡忡地看着她,道:“从前姑娘也如今日这般温和待人,自从宋公子收了云姑娘为徒并与她日益亲近后,便似变了个人一般。如若那宋公子值得也就罢了,偏偏总是辜负姑娘的心意,现下就连去簋村那不详之地都要把您带去。可奴婢不想您再陷入危险中,才自作主张演了这么一出,却没能拦得住姑娘。”
原来是因为这个。
敢情原身从前也不是这副恶毒跋扈的性格。
初蕴浅拍了拍眠月的手,让她放心,这次这个新年,自己一定会让全府上下开开心心地过。
***
事实证明,初蕴浅没有撒谎。
她之前一定要为原身拿到哑毒的解药,就是因为她计划着,如果能活着回到簋村,就借用一点原身私库的银子,给全府下人发年终奖金。
结果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原身私库的银两多得甚至给所有人发了双倍年终奖后,还能剩下一大半。
果然是墨梨镇首富千金。
对着原身私库,她默默流下羡慕的泪水。
宋昀棠来初家找她时,在前厅等了许久也没把人给等来,直到悄悄来传话的小丫头告知,他才跟着对方来到花园处。
园内积雪被扫出一块空地,初蕴浅正在和丫头们一起踢毽子。
她并未发觉自己的到来,脸上笑意盈盈,与她一贯任性冷漠的样子不同。
宋昀棠一瞬间恍然。
脑中浮现出当年刚来到墨梨镇时,与初蕴浅初见时的场景。
也是同样天真烂漫的笑颜,渐渐与面前的倩影重叠。
那种空荡的不适感再次席卷心头,让他有些不是滋味。
“宋、宋公子,您怎么又来了?”
赶过来的眠月撞见眼前不远处的人,一下拔高音量。
初蕴浅也因这一声停下玩耍的动作,看了过来。
宋昀棠往眠月身后看了看,几个家丁一人抱着一堆材料或工具往这边来。
便问道:“那些是什么?”
“回公子,姑娘昨夜说想要一个秋千,除夕守岁时可以一边玩秋千一边看烟火。所以奴婢才找来这些。”
他点点头,让羌活给几人让路,回过头便与初蕴浅四目相对。
她气色似乎好些了,看着自己的目光中,除了一贯的戒备,还有一丝隐晦的疏离。
其实她们遇到山贼的那日,她来找他时,他就看出来了。
不过那时宋昀棠心中的不适并没有这么强烈,于是他自动忽略了。
如今她再以这样的眼神看着自己,他却发现自己除了缄默,什么都做不了。
末了,他干巴巴地开口:“我来是想告诉你按时服药,还有,服药期间别吃辛辣食物。”
初蕴浅没跟他抬杠,做了个“知道了”的手势,就继续和丫头们踢毽子了。
宋昀棠几乎是以落荒而逃的狼狈姿态离开初家的。
“主人,您怎么了?”
羌活皱眉,他自从簋村回来后就怪怪的。
这种怪异,就连他自己都不明白缘何而来。
“对了,你去替我调查一件事,”他附在羌活耳边低语了几句,“记着,务必做得滴水不漏。”
“主人,那初姑娘这边?”
羌活还是对簋村恶贼之事心存疑虑。
当时自己第一时间回到竹屋内,除了奄奄一息的宋昀棠,屋内并没有其他人。
簋村那地方,什么时候出了一个这般武艺高强的人?
宋昀棠朝大门院内飞快瞥了一眼,随后摇摇头,“算了,不关她的事。”
“主人?”
“怎么,难道你认为我已经弱到连一个小姑娘都能随意刺伤我了?”他挑眉。
“属下不敢。”羌活连忙低头认错。
多年以后,浅浅自己也没想到,一语成谶可能是这个世界上最无能为力的诅咒。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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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竟是误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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