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陆府

四人皆精疲力尽,风尘沾了满身,更显狼狈非常。后面追的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被甩掉,不知现在跑到了哪里,相比之前一路上的拥挤热闹,此处相对寂寥冷清不少。

云幼颐和常羲两人跑得上气不接下气,额头的碎发湿漉漉贴在脸颊,特别是常羲几次差点喘不上气来,此刻只觉头昏眼花,抬腿都变得非常沉重。

于是四人见危机暂时解除,便卸下防备停在街边的茶点铺子稍作休息。

不多时卖茶老翁端上几碗茶汤,期间四人皆未开口说话,迫不及待各饮了两杯茶后才慢慢缓过气来。

此后又再次无言坐了片刻,常羲见大家都垂目不语,左右打量后还是决定打破这沉默,轻轻试探着问出声:

“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呀?”

其余三人听闻此话,竟又诡异地陷入了沉寂,默契地抿着嘴始终没有后话。

常羲察觉到此间氛围逐渐奇怪,心想可能大家刚才受了打击还没缓过劲来,于是暗自在内心措辞想要安慰一番,结果昀燚的声音便率先响起,时隔许久又一次打破了沉默。

“幼颐…”

“不行!”

昀燚话还没说完,云幼颐仿佛便知道他要说什么一般,直接厉声拒绝了。

旁边抬眉思考的景嵚听闻此语也再次低下了头。

常羲一头雾水,不知道他们在打什么哑谜,扣了扣脑袋,左看一眼右看一眼。

诡异的气氛又持续了不知多久,常羲见大家不说话,盯着篷子外的树影随风摇曳,一阵强风过后,有几片叶片飘落到了她的脚边,正想弯腰去捡有一片形状比较圆润表面翠绿光亮的叶子,云幼颐突然说话了,仿佛进行了很久的心理斗争似的,语气妥协不甘道:

“算了算了,不管了!但是这种事情只能这一次啊!”

昀燚听到云幼颐的话,终于大舒一口气,表情松懈缓和了不少,久违扬起笑容,宽慰着她:“没事的幼颐,为了救人命,他会理解的。到时咱们好好感谢人家就行。”

“走吧。”景嵚站起身,面无表情将剑固定在腰带上,边说话,步子已经跨了出去。

常羲听不明白这些莫名其妙的对话,见又要重新出发,赶紧弯腰捡起那片叶子捏在手里。

景嵚和云幼颐走在前面,常羲赶紧跟上,但是等了半晌不见昀燚跟上来,她便停下了脚步转身寻找,结果看见昀燚正举起双手解发冠,这时常羲才反应过来他们还没付钱呢。

她赶忙上前止住了昀燚的动作,随后在自己的袖袋里掏出一块绣着玉兰花的手帕,上面的花朵是用银线绣成的,银线名贵难得,应该能值几个钱。

常羲将帕子递给他,昀燚动作略迟疑,看出了她的目的,眼神一柔接过帕子,手放下来的同时满头发丝没了束缚也垂了下来。

常羲第一次见这般模样的昀燚。

树荫间透过的光线此时正好洒在他乌黑浓密的发间,他一转头,那束光仿佛短暂拥有了神性,循着他光洁的皮肤刮过他被长睫挡住的褐色眼瞳以及格外高挺的鼻梁。

本该非礼勿视,但常羲却被这景象震慑得目不转睛,脑海深处某一段尘封的记忆被此情此景唤醒,也是在炎热的夏日,也是在风中的树下,也是这双带笑的眼睛……

昀燚将手中发冠递给老翁付了茶钱,转过身见常羲还呆在原地出神,唤了她两声才终于回过神来,笑着问她在想什么。

常羲抿着嘴摇了摇头不肯说,而是问他怎么没用帕子付这茶钱。

昀燚抬手看着指间的手帕,眼中始终含着笑,他说:“这是小羲自己绣的帕子吧,拿来抵茶钱太可惜了。”

常羲没想到是因为这个原因,闻言眼神躲闪不知道回什么,脸逐渐烫了起来。

“帕子可以借我用用吗?之后我会原物返还给你。”昀燚看着常羲继续说道。

常羲连忙局促点头,随后便见昀燚将手帕当作发带,两下将长发高高束起在脑后。

她盯着他高束的马尾行走起来左右摇晃,他走路脖颈挺直,体态轻盈好看,两步便跨进烈日里,太阳沿着他的身形勾出一圈亮光,在这火伞高张的天地间意气风发。

三人都已走远,常羲才缓过神来拍了拍自己的脸蛋,赶紧小跑跟上,手里握着的树叶也一直没丢。

走了没多长时间众人停下了脚步,常羲抬头望着眼前这座红墙碧瓦气势磅礴的府邸,门口两墩巨大的彩绘石造镇宅灵兽便能够说明这座宅院主人的身份,甚至连府宅大门都是用金属精雕细琢装饰而成,门口站着的小厮衣着华贵,昂着脸观察着在门口驻足的四人。

八星城临近都城,地势平坦,陆路四通八达,水路长河流经,是沟通各地的交通枢纽,故自古都十分富饶繁华,各处商贩都爱在此处聚集,久而久之便流传出了这么一句戏言:“天上月宫桂花树,地上八星黄金土。”

富硕如八星城,然而其大半的财富都掌握在一家人手中,便是八星城乃至西风国的巨富陆家。

陆家靠盐铁发家,随着世代积累发展,现在的商业版图早已覆盖全国上下,涵盖制作生产运输贩卖各个环节。陆家人在经商方面天赋异禀,为了保证家产世代繁盛,族内甚至定了家规,不允许族人入仕,出生下来便都要学习经营管理。

随着陆家越来越壮大,在前任家主陆煴的执掌下,陆家开始资助学堂、书院建设,帮扶了许多寒门学子,陆家在士人阶级也积累了很好的名声,慢慢的那句人口相传的戏言变成了:“天上月宫桂花树,地上八星黄金陆。”

此时,四人站着的府邸门前,便是大名鼎鼎的八星陆家门前。之所以寻到此处,是因为陆家大少爷陆永年与云幼颐这位当今唯一的公主在之前有过一段渊源。

云幼颐也正抬头皱眉仰望着这座华丽气派的府邸,许久后轻叹一口气,费力地将自己手腕上的金丝镶嵌祥云纹的明玉手镯褪了下来,递给了身旁的景嵚。

摘下手镯后如释重负,她想了想还是庆幸那个臭小子没有因为摘不下她的手镯便直接砸碎了去取,不然现在连个证明自己身份的物件都没有,才是真正的走投无路。

景嵚明白云幼颐想做什么,不等她说话吩咐,直接握着还沾有她体温的手镯走向了门口的小厮。请他拿着这只手镯作为信物去通告他们的大少爷陆永年,说有故人求见。

他们以为说是陆永年的故人便不至于被轻视怠慢了,谁知这小厮接过手镯后端倪了片刻,又眯着眼睛上下打量了他们几人,将手镯揣进口袋,然后撇着嘴对眼前的景嵚搓了搓手指。

景嵚知道他还想要好处才肯去帮他们通告,但是无奈的就是,现在几人除了身上这身饱经风霜的衣衫已经再无值钱之物了,此人是陆家的小厮,普通物件没办法满足他的胃口。

四人全身摸索半天,在这尴尬之际,突然天边传来一声锐利的鸟鸣,众人一抬头便看见了之前被扶曦派去跟着尤知言的神鸟玄雀。

玄雀终于找到了他们,非常激动地落在了常羲的头顶,迫不及待叽叽喳喳说着尤知言的情况,但是片刻后发现脚下这人却没有反应,仿佛听不懂它说话一样,其余三人也皆是盯着它露出迷惑不解的表情,云幼颐更是上下打量着它,感觉在悄悄计算它值多少钱一般。

见云幼颐伸手而来,玄雀惊叫一声立马飞进了昀燚的衣襟里。

昀燚感觉玄雀刚才应该在说尤知言的事情,见它情绪激动,他心里十分焦急尤知言现在是否存在生命危险,可惜在场没人能听懂它的话,看来现在必须抓紧时间见到陆永年,借他之力去救尤知言,然而这个守门的小厮却不知如何打发。

时间紧迫,昀燚犹豫不决,其实他身上还有一件宝物,便是封印扶曦魂识的那把锁,他一直小心翼翼贴身保管着,这神器关乎西风国的存亡,他本打算誓死守护,但现在尤知言有生命危险,这把看起来精美绝伦的锁可能是现在唯一能救他命的东西。

昀燚抉择了片刻,最后还是决定拿出锁去换尤知言的命,心下计算这只是无奈之下的权宜之计,打算之后见到了陆永年之后,再请他让小厮将锁归还。

于是他从衣服内口袋中摸出了锁,谁知玄雀却有感应似的,突然叫了起来,飞出他的衣襟,用爪子拼命抓着他的衣袖不让他将锁拿出去。

昀燚见玄雀反应如此之大,便将手收了回来,知道这样确实不妥。

当他还在纠结之际,后知后觉察觉到了什么,回过神转头一看,发现那三人已不在身边,此时正围在府邸大门前的角落。

定睛一瞧,守门的两个小厮通通躺在了地上,而景嵚正蹲着在刚才那小厮口袋里摸索云幼颐的手镯,云幼颐在旁弯腰手撑在膝盖上等景嵚动作,常羲一脸慌张左右张望,害怕被人看见,谁知对上了昀燚惊讶瞪大的双眼,扣了扣脑袋尴尬一笑。

拿到手镯的景嵚,与云幼颐说了几句,眨眼间便直接跃起飞进了陆府。

昀燚:“……”心想这会不会太乱来了,一会儿惹怒了陆家,他们之后怕是不会好过。

结果却见云幼颐一脸理所当然,没有一点惭愧不安,昀燚嘴角微颤冷汗直冒,不停在心中安慰自己没事,陆永年说不定也是个不拘小节的人,他现在就祈求别再赔进去一个景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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