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到达了顶楼,望江楼顶层最里间是一个巨大的宴会厅,此时里面用一展几米长的巨大山水画屏分割成了两边,将男女分开。
房间东南两侧有延伸出去专供眺望城江之景的廊台,此刻门窗大开着,几人一进房间便被窗外通透一望无尽的景色吸引了,长河奔腾,满城风貌尽收眼底。
来不及感叹景色壮阔,他们刚走进宴会厅,厅内众人在陆萧和谢仁的带领下便一齐向昀燚与云幼颐行了大礼。一直在五人身边的陆永茂一行人见状也明显愣了一下,赶忙朝昀燚补了一礼。
陆永茂脸色难看,他只知今日父亲宴请的是贵客却不知竟是皇子,想起自己刚才吹嘘的那些东西,现在尴尬得直冒冷汗……
他那边还在心内打鼓,却不知昀燚对于他其实并未放在心上。
昀燚此时见满屋子的生面孔,陆萧、谢仁和陆永年应该是早就到了,现在人估摸着是到齐了的,粗略数了数大概二十人。
挂着笑,出声免礼后,与上前的陆谢二人客套了几句,见其他人还在拘谨便让大家随意,道这次宴会只为欢度佳节,不必拘礼。
众人见二皇子如此随和便也不再紧张,片刻后随着歌舞姬们的表演,宴厅内慢慢热闹起来。
陆谢二人向昀燚几人介绍了厅内的其他人,除了他二人的亲属家眷外还有县令孙大人一家以及两户与陆家往来紧密的商贾。
昀燚心内不禁无奈笑道,好呀,这下本案的相关人员是到齐了。只可惜现在拿他们还没办法,关于此案他现在只有雪时姐弟这两人证,其他物证以及还牵扯进来了何人、以前被骗的人家都还需要更加细致的调查。
所以他现在还不能打草惊蛇,优先完成这趟的任务才最要紧。
介绍完这些有头有脸的人物后,果然谢仁在聊天中便说起了自己的那位门客,话语中句句都是称赞,说着便让他上前来与昀燚问好。
听燕雪时说此人渊博,昀燚便以为会是上了年纪之人,却不想上前来之人竟十分年轻,看着年纪还不到而立,身着一袭白衣,潇洒飘逸。
不料开口竟也是温婉如玉一把好嗓子:“草民晋鸣见过二殿下,殿下岁岁无虞,日月长明。”
昀燚让其免礼,短暂接触下来,也在心中赞此人行止优雅,言谈有度,也难怪谢仁欣赏看重,就是不知之后愿不愿意对自己实话实说了。
因还未到饭时,众人此刻便各自攀谈闲聊,赏景品茗。
男眷那边都围着昀燚,女眷这边就围着云幼颐。
云幼颐平素虽贪玩爱闹,但却也一直不喜各类宴会,只因小时总会被其他闺阁千金排挤耻笑,便有了阴影,后来进宫后,遇到宴会也一般都是能推便推。
此时被一群女眷这般围着问候,她只觉喘不过气,便不自觉僵着脸不知道回什么。
因男女分开,景嵚也只能守在后面,此时云幼颐身边便只有常羲。
常羲先前因身体问题也没怎么参加过类似宴会,再加上性格本就内向少言不善交际,此刻也局促不安着,但很快便注意到了云幼颐的异常,见她一直不说话,悄悄捏了捏她的手,竟发现她满手冷汗,转头正好看到远处的景嵚也正焦急地望着她们这边。
不知云幼颐是不是不舒服,常羲担心地看着她。
但此时围着的那些夫人小姐们因都是第一次见到公主本人,并不了解她,便以为她是在摆架子故意不想搭理她们。
许久得不到回应,便有人小声抱怨了一句:“果真如传言那般无礼……”
虽然很小声几近不可闻,但常羲还是听到了。愤怒和心疼瞬间梗上心头,她深吸一口气,捏了捏拳鼓足勇气,抬头将视线扫了一圈眼前几人,随后为云幼颐解释道:“公主身体不适,大家还请见谅。”
然后替云幼颐回答了她们之前的那些问话。
可是这群女眷却不买账,好不容易见一次公主,结果句句客气攀问都是她身边这女孩替她在作答,虽说这位看着也似谪仙般,定然不是寻常人物,可终究不如公主尊贵。
听闻女孩说完,几人脸上虽还是礼貌笑容,却并没有立马回应,而是缓缓意味深长互相对视一眼,最先上前来谈话的那位夫人更是蔑着眼用手帕挡在嘴边轻咳一声。
不满的意味不言而喻。
常羲说完话没得到任何回应,反而却见她们这种反应,羞得耳朵尖火红,梗在心口的那股气愈加膨胀。
她从小到大没受过这种委屈,憋屈着咬紧唇再难开口说出话来。
就在气氛坠入冰点,厅内两边气氛形成鲜明对比的当下,女眷中一坐得稍远身着湘色锦缎,面容清丽的女孩此时开口缓解了气氛。
“臣女刚才就听其他妹妹说公主殿下头上这支簪花十分精美,正好臣女前几日刚在城内新开那家首饰铺子购入一套头花,也是非常别致可爱,本就想送于各家姐妹赏玩,今日既然大家都在,这不是正刚好么,也让公主和常小姐瞧瞧咱们八星城的簪花花样与都城的有甚么区别!”
围坐在一旁的女孩们闻言纷纷喜笑颜开,迫不及待地附和着她还不快把宝贝拿上来。
女孩爽快地笑笑,吩咐身边侍女去取来。
“二丫头从小就这般大方,也不怪夫人小姐们都喜欢她得很~不知往后哪个好福气的能把这丫头娶回去,你说是吧何姐姐?”
刚才还在表情尴尬的那位夫人现在倒终于露出了笑容,打趣着帮她们解围的这女孩以及坐在她身侧的刚才跟着她们一行人一齐进来的陆萧的那位内眷。
只见何氏闻言表情瞬间尴尬,脸色冷了几分,但仍坚持挂着并不好看的笑脸道:“二小姐是出了名的体贴,只是伯侯夫人身体抱恙,二小姐的婚事应是不着急的。”
说完又转过头来问谢瑾葳,这时脸上的笑容才真切了几分,问她伯侯夫人近日身体可好些了。
谢瑾葳朝何氏甜甜笑了下,而后回自己母亲身体好些了,但也就仅此而已并没再继续说别的。
“姐姐她吉人自有天相,有城内最好的江大夫医着,自是越来越好的。”何氏身旁的夫人听谢瑾葳说完,补充道。
随后她又似想起什么,神色一挑揶揄起来:“倒是你家茂哥儿,听说前段时间在捯饬赌场是嘛?男子汉也该做点正经营生啊,年哥儿倒是想做点什么,可惜都被他舅处处压着。”
话是越来越过分了,何氏这次直接拉下了脸,不再说话,看着气得不轻。
还好在气氛又陷入尴尬之时,谢瑾葳去取簪花的侍女终于是回来了。
谢瑾葳见此又赶快体面解围道:“姐妹们,簪花到啦,都过来每人挑一支。”
说完又朝几位夫人说:“二姨、何姨还有其他夫人,不巧瑾葳这次准备的都是比较俏皮的款式,只能给姨姨们说声抱歉了,先让咱们姐妹们挑,下次我遇到好看的首饰再买来给各位送去,姨姨们别嫌弃我的眼光孩子气就好~”
见谢瑾葳卖乖,在座的妇人们都很受用,纷纷夸她不愧是谢侯爷的女儿,总是这么面面俱到,随后陆续起身给小姑娘们让地方,说不打扰小姐妹聚会。
妇人们一二结伴散开,各自去聊天观景去了。
常羲看到谢瑾葳的二姨起身的时候又暗中白了何氏一眼,何氏只假装没看见,淡着脸由侍女扶着出门去了。
本还因这社交场面局促的两人,此时也逐渐缓过劲来了。
那些明里暗里的针锋相对其实并不是针对谁,只因对面那人本就是尖酸之人,所以根本不用反省自己,这类人对谁都是一样地刁难,以让他人难堪为养料滋养自己贫瘠阴暗的内心。
跟着何氏的那两位年轻女孩,此时见何氏出了宴会厅,也才终于松了一口气,一解刚才拘谨的态度,与其他女孩子一齐围了过来。
谢瑾葳将一大盒子的头花推到了云幼颐和常羲面前,眨着笑眼让她们先挑。
打开盒子,满满一盒各式各样的头花,五彩缤纷,每一支都非常玲珑可爱。
云幼颐本就非常喜爱这类小饰品,看到这大盒簪花刹那间又恢复了元气,眼睛放光,掩饰不住地开心,抬头望着谢瑾葳只觉非常亲切。
常羲见云幼颐脸上终于恢复了颜色,嘴角也跟着扬了起来,含着笑意眯眼望着眼前各自打扮得好看俏丽的女孩们聚精会神盯着心爱之物,此情此景就像一群斑斓的蝴蝶被花团锦簇吸引着翩翩起舞般惊艳,以至于多年后这一幕仍总映在脑海,后来她才慢慢明白其实并不是什么稀世珍宝夺人眼目,而是女孩子们眼里的爱在闪闪发光,是女孩子间真挚的情谊在明媚着世界。
云幼颐欣喜着谢过谢瑾葳,然后让大家一起来挑。
纠结了一小会儿,她最终选了一支白芙蓉点缀绿叶的绒花,然后又拿了一支簇簇粉色小花配珍珠瀑布流苏的步摇递给常羲,问她哪支好看。
常羲盯着两支簪子瞧了一会儿,然后将粉色那只帮云幼颐插在了发上:“公主可爱,戴颜色鲜艳的更好看。”
云幼颐闻言也不禁害羞起来,抬手摸着那步摇,神色更显娇俏。
随后她将白芙蓉簪子给了常羲,说常羲当配芙蓉,其他人也表示赞同,纷纷让常羲赶快戴上看看。
这回换常羲害羞了,脸慢慢红了起来,低头慢慢将簪子插入了发间。
“果真如出水芙蓉,清新脱俗。”
声音从后方传来,众人纷纷转头看过去,只见陆永茂正靠在廊台,手举折扇眼神灼灼望着这边。与常羲在人群中对视后也不觉此举不妥,相反在众目睽睽下收了折扇朝常羲一礼,举止尽显轻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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