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芥舟眼神凌厉,默默扣住了手边的打狗棒:“你问这个做什么。”
张煜被吓得缩成了球:“我爹……看上你了。”
“?”
“呸呸呸,说错了,是我爹替我看上你了。”
真是错付了,她拿张富户当兄弟,张富户却想当她爹!
“我才十四,你爹疯了吗?”
张煜愁得直叹气:“哎,这不是我爹怕自己百年后,我被人欺负么,你这么凶悍,北冥镇谁都怵你,谁敢来找我麻烦。”
这倒是实话,她这种无父无母无权无势的孤儿,若没点疯劲早就死了,哪能后来还成立起了丐帮,在北冥镇立足。
“我短时间内不会回北冥的,叫你爹死心吧。”
张煜眼睛一亮:“真不会叫我爹得逞?那可是九霄宗?!”
她不自觉将手放在腹部,犹能感受到那种煮血燃骨般的疼痛,肚子里头多了些感受不到的东西,债主说,那东西能让她修仙。
事发突然,她却也没怀疑过债主话中的真实性,因为债主很快就死了,如丧失水分的花,一眨眼就枯萎了,死前那双眸子里的愤怒比侩子手的大刀还要锋利,看得人心惊。
她意味深长拍了拍他张富户没有拍到的肩膀:“大概就像你爹每天吃一根猪肘子那么简单吧。”
张煜不是傻子,品到其中含义,他捣蒜似的直点头,两手死死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向姜芥舟示意。他不敢小觑这个比自己小很多的女孩,即便她曾经救过他的命。
他爹说过,世上最贵的就是秘密,有的秘密有钱也买不来。
不谈秘密的姜芥舟还是个非常好说话的人,拿钱做事,将张煜保护地滴水不漏。
山高路远,难免会碰上山贼流寇,特别是在去容阳郡的必经之路上,有人会专门做这些求道者的“生意”。
几轮搜刮下来,去容阳郡的盘缠一毛不剩,只能打道回府。光鲜亮丽的修仙之途,竟折在了小小的土匪手上。
他们这一群人,可是大肥羊。姜芥舟一文钱过路费都不想交。从来只有她从别人手上讨钱的,哪有被人要钱的。钱可是她的命,要她命就没有商量的余地。
张煜被她保护得好,躲在马车里头就行。刘管家带着家丁保护行李,他一把年纪了还挺灵活,不愧是早年跟着张富户走南闯北做生意的。
其余北冥镇的人就没那么好运了,山匪见啃不下张煜这边的硬骨头,就追着其他人打。
姜芥舟有心帮忙却也分身乏术,好险没死人,但是不少人都负了伤想要回去,人各有命,强求不来,大部队越走人越少。
一路向南,天气是愈发暖和,也热闹不少,途中满是赶路去容阳的求道之人,形形色色,真叫她见识了个遍。
大多的是像他们北冥镇这样来撞大运的普通人,偶尔能看见几个气度不凡的年轻男女,丰神俊朗,身上的衣服流光溢彩,是没见过的料子,不知是不是传闻中的仙袍法器。
腰间别着剑,路人离他们都远远的,生怕剑不长眼,横在自己脖子上。
姜芥舟这拨人出来的早,张富户怕路上颠簸苦了儿子,就让车队早些出发慢慢走,边走边玩,多走些日子也无妨,按时到了就行。
张富户果然了解儿子,张煜嫌马车坐得憋屈,连个道旁的小茶摊都要下来喝杯水再走。刘管家便会早早地就在前头占了座,一行人都能有个歇脚地。
“好苦!”
张煜皱起一张脸,看姜芥舟面不改色地将这涩嘴的茶水咽下,选择不为难自己,默默放下杯子转头和旁边的人搭话。
“你也是去容阳郡?”
一个面容稚嫩,圆眼红唇的少年笑盈盈地和他聊起来:“是呀公子,你怎么知道?”
“哈哈哈哈——我哪里是什么公子,家中在北冥镇有几亩良田罢了,在路上瞧见你好几回,小弟应当与我们来自一处?”
“竟如此巧吗?!在下千水村盛宁,算来与大哥是同乡。”
千水村和北冥镇都属培风县,确实能称上一句同乡,在外遇同乡总是让人欢喜的,几句下来张煜和盛宁两人已经称兄道弟,约着后面的路一道走了。
盛宁的眼珠子有意无意看向姜芥舟抱在怀里的打狗棒,被她发现后红云攀上了脸,不好意思地道歉:“我不是有意冒犯姑娘,只是有些好奇……这是姑娘的法器?”
姜芥舟觉得他这话说得奇怪,似是有意套近乎:“还未修仙,哪来的法器,不过是林子里砍树磨的棍棒,也算是个趁手的武器,你呢,你那匣子里装的又是什么?”
盛宁放下背篓,将匣子打开,里面是一套画具,旁白你还卷着几张画好的画作。
张煜拿起一张来,啧啧赞叹:“你这狸奴画的真有精气神,若是早点相识,我定要邀请你为我家‘兄弟姐妹’画像的。”
盛宁笑容一滞,委屈地说道:“其实我画的是大虫。”
张煜连忙拱手致歉,姜芥舟压下嘴角的笑意,那可不就巧了吗?张煜那些个兄弟姐妹也不是人呐,张富户早就为自己好大儿认下的那些个蛐蛐儿女气得肝疼了。
盛宁欲言又止:“姑娘日后若能选择,可会继续使这棍棒进入仙途?”
姜芥舟不冷不热地说:“兴许吧,怎么了,九霄宗看不上棍法粗鲁?”
闻言张煜也有些为她担心,画本子里那些高不可攀的仙人都是拿着一把剑呼风唤雨,斩妖除魔的。若九霄宗真的有武器“歧视”可怎么办:“要不我差人送信给我爹,他库房里收了不少好剑,时时拿出来擦拭把玩,肯定削铁如泥。”
盛宁连忙解释:“九霄宗海纳百川自然是刀枪剑戟用什么都有,只是……”
“只是什么?”
盛宁苦着脸:“哎,修仙之人十之**都是剑修呐。”
张煜嘴巴张得老大:“怎会这样!”
“皆因近百年来能够飞升成仙的大能,都是走的剑修这条路啊。修剑本就门槛低,即便不识字多练两边也学得来心法剑谱,常人多想寻捷径,飞升多的一定比飞升少的道好修,久而久之,天上就满是剑修在飞了。”
听上去是这么个道理,但张煜觉得有些不对,镇上前段时间有家酒楼大厨的酱肉做得极好,他家日日都要买上五斤。镇上肉铺的肉被买空了,酒楼便高价去农户收。
后来农户个个都开始干起了养猪的生意,久而久之猪肉竟然和菜一个价都没人要,农户亏得倾家荡产,求助无门。
张煜虽心有疑惑但没有贸然开口,被人知道他将剑修跟肉猪相比,那还得了,只得继续将忧愁的目光投向姜芥舟。
她觉得张煜就是杞人忧天,都道读书中举能够做大官,读书的人那么多,榜上只择那么些人,这便不是条好路了吗?
“如要所求皆如愿,所行化坦途,那还修什么仙,懦夫废物之举。况且因此背弃与我作战多年的伙伴,与那金榜题名时抛弃糟糠之妻,迎娶公主的负心汉有何区别。”
“咣当——”
“呸,进我一嘴泥,什么破碗。”
“吴嵘,莫要惹事。”
“也就你愿意将就,真窝囊。”
吵嘴的是一伙少年,听着只是教养的小少爷受不了茶摊低贱,发发牢骚,很快就散了去。
盛宁一点也没有在意方才的争吵,一脸崇拜地看着姜芥舟:“姑娘这话真是说到我心坎里了,我也是如此想的,若要因利放弃自己心爱之物,那仙人也没什么了不起的。”
姜芥舟微一点头:“这种情况断不是短时形成的,能在千万人中还以剑修之身飞升,那也不是常人,定是真心喜爱剑术的。”
那群少年走得远些,她才将目光放在找茬的那人身上,腰间别着一把剑,从剑鞘看就不是凡品。方才一定是听到了他们的谈话,才会有那种反应。他们是谁?修仙世家的弟子?
她很好奇,只要大家目标一致,总归是能再见的。
盛宁十分健谈,带上他的后半程路上不算无聊。
越接近容阳同路之人就越多,好在沾了张煜的光,不用幕天席地,他老爹怕宝贝儿子受苦,一路都把食宿给安排好了。
姜芥舟日日吃得肚圆,睡的是柔软暖和的床铺,一路游山玩水,比原先在北冥镇胖了几斤,脸颊也鼓了点,不像面黄肌瘦逃难似的。
九霄宗占了容阳郡几县的位置,若想进入九霄宗进行测试,最便宜的是从容安县进入。
荣安县不愧是背靠九霄宗的大县,城门的砖都被洗刷干净,锃光瓦亮的。进城卖菜的老农也是精神奕奕,健步如飞,不知是不是受了仙人照拂。
“路引,来干什么的?”
“去九霄宗求道。”
容安县的守卫当是见怪不怪了,从旁边的桌子上抽了张纸,头也没抬地说:“闹事者直接丧失九霄宗入试资格。”
闻言附近进城的人都瑟缩了一下,离旁边人远远的,生怕起了冲突,出师未捷身先死。
“纸上写了什么?”她识字少,等着张煜念给她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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