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条这两周睡眠时间加在一起不超过五小时，虽然表面上没事，五条悟也觉得自己没事，毕竟反转术式能随时刷新大脑状态，六眼也告诉自己身体机能没事。
但是五条悟还是不开心。
不开心，这大多数时候和身体机能没多大关系。情绪上的毛病不是反转术式能刷新的，五条悟又因为莫名倔的要死的情绪，不想承认自己不开心。
五条悟很难不想到夏油杰，不管是在高专还是别的地方。
在自动贩卖机前面投币的时候，排队买甜品的时候，熬夜打电动的时候。前两天在一件很久不穿的衣服上看到了黑色的发丝。
于是心情在疲惫和黏腻的夏日里变得越发阴沉。不过没有让别人看出来，他不是娇滴滴要人哄的家伙。
不过出于某种恶趣味，五条悟给自己的学生派出了比平常要多的任务，看着他们累得破口大骂的样子，心情好像变好了点儿。然后又出于脑子里嗡嗡作响的“教师的责任”之类的东西，请学生们去东京市区狠狠购物。
四个人分别在四家甜品店排队——来都来了，给伟大的五条老师排队买甜品他的学生们一定乐意得不得了。
钉崎排完队买完五条要的和菓子，愤愤坐进店里，点了一份巨大的红豆冰。
这里的冰是用天然冰制成的，口感绵密，红豆口味的果酱甜而不腻，很适合不爱吃甜的人来吃。
还没吃完，五条悟就张牙舞爪的进了店门，看到钉崎在吃冰，莫名其妙就安静下来了。
钉崎以为这煞笔也想吃，正准备给这人再点一份，结果被五条悟制止了。
“老师我才不喜欢吃红豆冰呢。”
那个喜欢吃红豆冰沙的家伙已经死翘翘了。
高专一年级三人组最近发现，他们热衷于品尝各种甜食的五条老师，好像很不喜欢红豆冰沙。
那天三人组在五条老师的提议下，久违地打算去东京市区逛街——好吧，主要是钉崎小姐以一己之力，制服两位想要宅在高专躺尸的男同期，成功让他们答应陪自己去市区呼吸一下现代化的新鲜空气。
顺便还可以用五条老师给三人组的信用卡买一些时尚的衣服。
这张卡可不是三人自己找五条悟要的，而是五条悟为自己死皮白赖想要跟着一年级三人跑去东京市区而提出的筹码。
“诶——老师你就不要跟着我们去了啊！”
钉崎十分嫌弃的对想要跟着他们一起去的五条悟抗议道。
“啊啦啦啦，对于刚刚步入高专生活的小朋友来说，一定需要老师的陪伴吧～”
五条悟嬉皮笑脸，一副说什么都要跟着三人组去的样子。
可恶，要是真的这么爱惜我们这些学生，就不要布置那么多没有生命危险、但是刚好卡在我们实力极限上的任务啊！
钉崎怒目，看着五条悟故意做出的可爱表情，虽然心里明知打不过但还是很想暴走。
突然，五条悟像是想起了什么，从外套内口袋里掏出一张卡，递给上一秒还在瞪着自己的学生，夹着嗓子说道：
“老师可以负责买单哦——”
“好的，那我们一起去吧。”
钉崎立刻转变了口风。
呵呵，不花白不花，就算是我们的精神损失费了。
钉崎用手指夹着那张卡，转身冲身后两位男同期一扬，又挑了挑眉。
虎杖悠仁很捧场地鼓起了掌，伏黑惠则很低调地冲她比了个大拇指。
——原来还能这样。
——真不愧是钉崎啊。
虽然五条悟嘴上说着要陪他可爱的学生，但其实一到了市内，就笑嘻嘻地指使三人帮他在喜欢的甜品店门口排队，以保证他最后能最快买到最近新出的限量款大福。
然后他就走了。
走了。
“我就知道！”钉崎看着五条悟头也不回就直接润的背影，额头几乎要爆出青筋。
另外两个同期倒是一副好脾气的样子，虎杖悠仁笑呵呵的劝说，排队最慢也就半小时嘛，然后钉崎你……啊不是，我们，我们就可以去逛街了！
伏黑惠在一旁点了点头，又很贴心的想要把钉崎肩上背着的包接过来——虽然被钉崎一脸莫名其妙的拒绝了。
“我倒也不是这个意思啦。”
气头过去以后，钉崎一脸不爽，但还是解释起了自己脾气的来源。
“他都要给我们买单了，现在替他排个队当然不是什么大事啦。”
“只是五条老师总是一副……”
钉崎顿了顿，组织了一下语言。
“一副隔着屏幕，或者是别的什么来看我们的样子，有时候会有点让我……不爽。”
那个男人，虽然会嬉皮笑脸的贴近别人，但很少露出自己真正的情感。反而隔岸观火一般，理智地观看身边所有人的一举一动。
一个纯粹的，旁观者。
五条悟转身离开的时候，觉得自己可以想象到学生们有脾气但是发不出来的样子，感到有点好玩。
但是这点好玩的心情转瞬即逝，就像是小学生写国文作业的时候，读到一篇还不错、蛮好玩的文章——但看到一长串等着自己回答的问题之后，就不觉得好玩了。
五条悟走在街头，自然而然地忽视路人们投来的视线，漫无目的地在街头散步。
准确来说，不是漫无目的，也不是散步。
高专又给自己下达了几个在东京市区的任务，他决定在两个小时之内解决完。
说实话，两个小时，足够他把翻倍的咒灵打包送回那群老橘子面前，再附赠一张他的超绝帅气自拍。
但是他懒，懒得和这群利欲熏心的老橘子开玩笑。
任何一个连续一周深入睡眠不超过三小时的正常人类，在接到工作的时候都不会有开玩笑的心情了——就算五条悟不经常把自己归于正常人类这一范畴。
啊，倒也有例外的时候。
五条悟一边散步，一边天马行空般放飞自己的思想。
他想起了以前和夏油杰一起出任务，就算累得头昏脑胀到分不清今天是周几，也有精力破口大骂，或者是跑到肯德基点十三个汉堡比谁吃的多。
说起来，多久没吃肯德基了啊。
思考了两秒，五条悟步入一个不太显眼的小巷子，瞬移到了任务场地。
因为刚才在自己散步的那条路，刚好有一家肯德基的店面出现在六眼的视野范围内。
能派给五条悟的任务当然不算简单，但半个小时也足够他解决了。
任务完成之后，五条悟又在辅助监督面前晃悠了十多分钟，直到伊地知脸色逐渐变青，看上去下一秒就要从烂尾楼跳下去，他才哈哈笑了两声，挥手和可怜的辅助监督说再见。
那么接下来的时间要怎么消磨呢。
本来留给自己放松的时间，由于突然想到了某个人，现在居然变得无所事事了。
所以要去哪里呢。一个人的话。
嗯嗯，服装店吗？Great teacher Gojo天生丽质根本不需要搭配吧哈哈哈，不过那家伙倒是经常擅自把我的衣服搭配成套装。而且还用那种语气评价我的穿搭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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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呀，悟真的要感谢你的那张脸呢。”
说话的人噙着一点笑意，眼睛微弯，眼尾翘起一道弧。看上去礼貌得不得了，实际上根本是在拐着弯骂自己穿得像屎。
“杰——”
他刚从床上爬起来就冲到挚友的宿舍房间，现在听到这人对自己穿着的评价，故意做出生气的样子，一头撞上这个正站在自己面前的人，低头用自己乱糟糟的头发在这个人颈窝里蹭来蹭去。他的个子没有自己高，刚好够他用这个姿势牢牢抱住，像是一个订做的等身抱枕。
超级舒服。他喜欢这样抱着杰。
夏油杰嫌弃地扯了扯挚友身上粉灰色卫衣，“你这家伙，就只是摸黑从衣柜里扯出来两件衣服套在身上了吧。”
“才——不是呢。”
“呵，”夏油杰冷笑，把这只大猫从自己怀里扯出来，让这人看看自己的裤子，“粉灰色卫衣配西装裤吗。”
“……”
“所以你是打算穿成这样去玩吗。”
他们今天约好了要久违的去打一整天电玩来着。刚刚步入一年级的两个人，由于出色的实力，就接到了远多于往届前辈们的任务，好容易等到了一个完全空闲的周末，两个人都兴奋了很久。
五条悟掀开墨镜看了两眼自己的衣服，这确实是他随手从衣柜里摸出来的衣服裤子。
认真看的话，啧。
“杰你在嫌弃老子吗！”
辩论无果，五条悟决定先发制人。
夏油杰眼角微抽，像是快要维持不住自己优雅的表象。几秒过后，还是黑发少年败下阵来，推着五条悟回寝室，花费了自己半个周六，仔细把挚友的衣服按照色系和款式搭配好，并且嘱托五条悟不准再把收回来的衣服随手就扔在衣柜里了。
“老子就知道杰最好了！”
当然不是不会搭配，就凭他这张脸和这幅身材，再怎么样，黑白灰三色随便套在身上总是不会错的。只是五条悟喜欢看挚友绷不住，然后念念叨叨照顾自己的样子而已。
后来发生了那么多事情，独居多年的白发男人有时还是会随手把洗好收回来的衣服扔进衣柜，但是被那家伙搭配好的衣服，倒是有意无意的会整理好，然后挂在衣柜最不显眼的角落里。
前段时间，五条悟完成任务后，半夜回到那个漆黑一片的教师宿舍，洗完澡打算换睡衣的时候，久违的看到了那些被自己刻意冷落的衣服。他盯着那堆衣服沉默良久，第二天随便摸出来一套穿上，结果被钉崎那孩子夸自己有品位。
虽然用词好像不是那个意思。
“说真的，都不像是老师你能搭配出来的衣服呢。”很懂时尚的女高中生用震惊的眼神围着老师转了好几圈，惊讶于这家伙居然也有正常审美。
然后被这个无良教师多布置了两个任务。
啊呀啊呀，所以说现在的孩子居然也能懂杰的时尚吗，嗯嗯，要是杰去当一个穿搭主播的话倒是……嗯？
五条悟无意识闲逛，最后居然回到了那家点心店——是的，就是三人组被无情差遣去排队的那一家。
五条悟这才想起来自己还有三个学生——或者说终于想起来自己还有“迫害学生”之类的消磨时光的好方式。
这件事总是没和杰做过的了吧。
嗯嗯，那就去看看学生们有没有排完队吧。
五条悟知道自己现在的心态很奇怪：不知道是因为持续一周——或者说更久——的劳累让他的情绪难得的变得幼稚，又或者说单纯只是压抑很久的思念在这几天喷泉式爆发，他总是能从每一个角落发现夏油杰的痕迹——夏油杰存在过的痕迹。这些痕迹时时刻刻提醒五条悟，夏油杰已经死了。
五条悟不想提醒自己这个一年前就被刻进心底的事实。
五条悟越过排成长龙的人群，走进店里就看到三人组正潇洒的坐在咖啡书店侃天说地，每个人面前还摆了一盘精致的点心。
这是家百年老店，自从自己有了吃甜点的习惯以后，五条家总会从这家店直接运一些常见的点心，摆在少家主的房间里。
说起来，我好像没和杰一起来过这里呢。
年轻时候的自己和杰相处的时候，总是会有意无意地避开和五条家有关系的地方。那时候的他，就已经隐约察觉到了挚友对于强权的抵触，下意识就会让夏油杰远离五条家的漩涡。
这家店的店面虽然翻修了两次，但那位跛一只脚的店主老太太依旧没变，只是脸上的皱纹又多了一些。这家点心店也不负它百年字号的荣称，就算是最普通的酱油丸子也别有一番风味。
还没走到三人组所在的位置，五条悟的眼睛就隔着不透光的眼罩，捕捉到了那张桌子上的所有信息。
虎杖悠仁点了一份小兔子式样的和菓子，像是被外表萌住了所以一口都没吃；伏黑惠面前有一份吃了两口的御手洗团子；钉崎野蔷薇则一边刷手机，一边用勺子慢慢吃着面前的红豆冰沙。
五条悟脚步一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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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杰真的一点都不吃吗！！！”
白发少年一眼震惊。杰居然可以拒绝这些蛋糕团子喜久福！
“……算了吧，悟。”
黑发少年也一脸震惊。悟居然能把这些甜到牙疼的东西都吃进去！
“欸——可老子不想一个人吃啊！”五条悟很任性的想要朋友陪自己一起。
“呃，”夏油杰顿了顿，伸手把这张桌子上看上去最不甜的红豆冰捞了过来，“那我吃这个吧。”
“好——的——”
“……”
“怎么样！好吃吗！！”
“欸，居然还不错？”是真的不错，绵密的冰沙刚好中了果酱和豆沙的甜味，在初秋的热意里显得格外好吃。
夏油杰就这样一口一口，吃完了整盘红豆冰。
在之后，每次夏油杰陪五条悟去各种犄角旮旯的甜品店探店，都会给自己点一份红豆冰。
“啊！五条老师回来了！”
最先发现五条悟的是面对这边坐着的虎杖悠仁和伏黑惠。虎杖笑得很开朗，朝五条悟挥了挥手。
“这么点距离就别挥手了吧。”
伏黑惠看上去有点尴尬，把自己没吃过的团子一整串的塞到虎杖手里，想让他停下这个过于显眼的动作。
钉崎懒得转头，用捏着勺子的手小幅度地摆了摆，权当打招呼。
五条悟很罕见的没有耍宝，朝他们微微笑了一下，拉了把椅子坐下。
“逛得怎么样了？”
“哈？”
钉崎的注意力终于从手机上转移，“我们明明还没开始逛，就被老师你拖来这里排队了好不好！”
“哎呀，是这样吗。”
五条悟只是随口一问，想要把脑子里那堆关于夏油杰的想法抛之脑后。
“当然了啊！”
“反正现在还早，先吃点甜品再逛街也不错嘛，钉崎。”
虎杖悠仁笑呵呵的劝阻道。
钉崎当然没有生气，只是对这个白发男人明明心不在焉，还要装出一副“老师最关心你们了哦”的样子有点不爽。
五条悟从桌角拿了一份纸质菜单，扫了两眼就在上面打了好几个勾。
“所以限量版的大福到手了吗？”
“到了到了，一人限购两份，六份都在这里了。”钉崎拍了拍自己身旁摞起来的精美包装盒。
三个学生看到五条悟点单的速度，心里叹为观止：这家伙是真的把甜品当饭吃啊……
虎杖悠仁的注意力很快从五条悟点单的手转移回自己面前那份兔子和菓子上，“这里的甜点都好漂亮啊……”他都舍不得吃了！
“所以说大城市，就是一分钱一分货吧，”钉崎表示赞同，“这份红豆冰真的很好吃诶，不太甜又不太腻的。”
听到这句话，五条悟点单的手又顿了一下。
“老师你尝过这里的甜点吗？”
“虎杖你这问题问的，他肯定是吃过才会让我们来买的啊。”
“诶，也是哦，哈哈哈哈。”
“钉崎你那个冰沙是什么味道的啊？”
“就是，蛮好吃的味道啊，好像不太能形容得出来呢。”
“诶，说的我也想吃了诶——”
“你自己再点一份啦！”
“我知道的啦——”
伏黑惠见自己的两个同期终于停止了没有营养的拌嘴，微微松了一口气。
可恶，坐在这一桌太显眼了。
虎杖悠仁想要等五条悟点完之后，自己再加一份红豆冰，结果就看到这个男人保持着之前的姿势，一动不动。
“……五条老师？”
“……嗯？”
五条悟这才一副回过神的样子。
三个人都很少看到五条悟这幅失神的样子，就连伏黑惠也扭头用奇异的眼神看了过来。
“没什么，虎杖你刚刚是要干嘛来着？”
“诶，啊，就是想要再点一份红豆冰——”
“不，我不喜欢吃红豆冰。”
五条悟下意识就打断了虎杖悠仁的话。
“……诶？”
三个人越发觉得这人突然变得更奇怪了——虽然平时就已经很奇怪了。
“老师，我们是想自己吃来着誒。”
“……啊。”
最后，五条悟打包了自己那一堆甜点，以及由三人组辛苦排队得来的六分大福先走了，留下三个学生和两份红豆冰面面相觑。
啊，还留下了那张卡。
“原来五条老师这么讨厌冰沙吗？”
“嘶，肯定有什么不对吧！伏黑你说呢？”
“啊？”
“你不是认识五条老师的时间最久吗！”
“可是我……”根本不了解他啊！谁会知道那家伙的事情啊！
“啊，算了算了，你也不像是会主动了解别人的人呢。”
“哈哈哈哈，钉崎你别这么说啦。”
“嘶，可我真的很想知道这人为什么不吃红豆冰啊。”
“嗯，他那副样子确实有点奇怪。”
“是吧！”
“是不是恋爱的原因？”
“欸？”
“啊？”
“嗯，我以前学校的学姐告诉我，很多人分手以后会讨厌前任喜欢吃的东西来着——”
“欸！你说的很有道理啊！虎杖”
“不过这家伙居然真的能交上女朋友吗！就连这样的家伙？”
“哈哈哈哈哈！”
“噗嗤——”
总而言之，那天的三人组知道了，这个唯我独尊的五条悟很意外的不爱吃——或者说是很讨厌红豆冰这样甜品，并且疑似有一个包容性很强的“前任女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