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户与门开在一侧,半晌后,门外传来怒吼。
“你别以为自己运气好就可以为所欲为!这可是……唔……”后面的话听不清,大概是被小沙弥和另一个侍卫捂住了嘴。
容泽眉头微皱:“他在说什么?”
清妧:“……”为了蒋也,她还是不知道比较好。
她举起手中浑身洁白的兔子,不满道:“它没有项圈带了,不好看了。”
容泽优雅地坐到桌前盛饭,假装自己什么都没有听见。
清妧:“……”
怪不得她之前总觉得这兔子眼熟,它装死时的样子,就像极了此刻装聋的容泽。
她抚摸着兔子的毛,感慨着:“兔兔啊,我看你俩也是有缘,你以后就叫容小装吧。”
身边这位就叫容大装。
容泽抬起头,将盛好的饭放在她面前,狐疑地问:“你在搞什么名堂?”
清妧无辜眨眼:“没有啊,让我的兔兔跟你姓不可以吗?”
姓自然不是问题,问题是她的眼神,写满了不怀好意。
清妧将容小装放到一边,捧起碗笑得一脸无辜:“师叔盛的饭好香,我能吃一百碗!”
容泽扫扫地上蹦跶着的蠢兔子,收回视线道:“好,我这便请空寂大师为我们加菜。”
清妧:“不不不,别了吧,来一趟跟打劫似的也不好。”
容泽似笑非笑地瞥了她一眼,警告她专心用饭。
等两人都放下筷子,容泽才道:“方才讨论佛法之余,空寂大师还与我说了一件事。”
清妧:“何事?”
“近日里西南方来了许多亡魂,庙里的僧人全部出来超度亡魂,亡魂数量却依然没有减少。”
确实,除了主持和接待他们的小僧人,庙里其他人都是见过容泽之后便各自去忙,院中并不见很多来往的僧人。
容泽为清妧倒了一杯茶水,又道:“近两年楚国风调雨顺,少有如此成规模的死亡,若有瘟疫官员也不敢不报,因此他们担心,西南方有邪祟作乱。”
“邪祟?”
清妧自然地接受着仙尊的服务,思考着:“若有邪祟,的确不能不管,可是西南方的话,岂不是正好与我们行进的方向相反?”
朝廷请封容泽的吉日早已定下,太后的生辰也近在眼前,李东不会同意绕路去趟西南。
容泽指尖在桌上轻轻一点:“车队继续往楚都走,我们两个去。”
修士御剑的速度要比马车快许多,一路上其实都是他们俩在迁就凡人的速度。
清妧恋恋不舍地摸摸容小装:“小装,为了你的幸福,就把你留在车队里了,等我回来再陪你。”
容小装抱着两片菜叶子,开心地啃着,丝毫不肯回应清妧的感情。
清妧大怒:“你这吃了水就忘挖井人的毛病,也是跟你爹学的?!”
容泽:“……”
他冷冷瞥清妧一眼,将容小装拎出来塞到李东怀里。
“若是查不到异常,我们会尽快返回,不会耽误到楚都的日子。”容泽向李东交待完,便带着清妧径直离去。
清妧道:“稍等,我还想跟蒋也告个别,他刚刚还在,跑哪去了?”
她不说还好,一说容泽走得更快了。出了寺院门便将清妧仍上飞剑,迅速御剑而去,保证蒋也连他们的影子都摸不着。
清妧望着逐渐缩小的金鼎寺:行吧。
她回身抱着容泽劲瘦却有力的腰身,把脸埋在对方胸口蹭了蹭,心安理得地揩油加偷懒。
容泽嘴角勾起一个轻微的弧度,御剑全力往西南而去。
夕阳西下。
赶了大半天路,两人远远落在一个小城镇外,准备在城里歇息一晚。
清妧一路上就窝在容泽怀里休憩,不时睁开眼看看下面的风景,滋润得很,也就是后面睡得多了,才生出几分与马车上同样的无聊。
她挎着容泽的胳膊,整个人挂在对方身上:“师叔,这一路上没有感受到特别浓厚的阴气啊,我们要不要慢些走仔细感受一下?”
容泽将胳膊从她怀里抽出来:“成何体统。”
清妧不乐意:“又没有人,挎一下怎么了?”
“既是人前不能做之事,人后当然也不能做。”容泽道。
好一个礼数周全、内心高洁的仙尊大人。
清妧立马道:“你人前还不能亲我呢,你人后为什么亲我?”
她眼神向容泽一瞥,明明白白写了三个字:伪君子。
容泽:“……”
他将脸转回前方,在清妧以为他又要装模作样不理人时,身侧的手却突然被牵住了。
清妧忍不住偷笑,顺势反握回去,然后又调整姿势,变成十指相扣。
“师叔,牵手成体统了?”
容泽的脸初时还冷着,绷了半刻却也忍不住勾起唇角。
他的手紧紧扣住清妧的,就她之前的问题回答道:“我们现今经过的城池,尚还在南楚十三郡的范围,受中央监管较严,不太可能出现人口大量死亡的情况,等再往西一点,就可以像你说的慢慢寻了。”
楚国的西南方,本就毗邻陈国,常有战乱,又多古老部族,楚国朝廷不好管控,的确是搞事的好地方。
清妧点点头。
容泽几乎将整个三国四海都走过一遍,听他的总没错。
二人来到城中的客栈。
小二见他们气度不凡,连忙起身迎道:“二位客官里面请,打尖还是住店?”
容泽淡淡道:“帮我们上些吃食,顺便开两间房。”
两间房如何增进感情?
清妧转转眼珠,然后娇柔又可怜地晃了晃容泽的胳膊:“师叔,人生地不熟,我不敢自己睡。”
小二刚要应答的“是”字被堵在喉咙里,眼神有些疑惑地在清妧与容泽身上扫了一圈。
容泽不为所动:“两间房,有劳。”
小二小心又怜悯地看了清妧一眼,然后冲容泽恭敬道:“是,客官这边请!”
清妧气闷地松开容泽,率先走到桌旁坐下。
大庭广众之下拒绝她,未免太不给她面子。
亲都亲了,落情簪的颜色也越来越深,还这么端着给谁看,矫情。
容泽接过小二递过来的竹简,问她:“有什么想吃的?”
清妧把头一扭:“不吃。”
容泽看了看她,然后收回竹简自己翻看:“一路上你也没出力,确实可以不吃。”
清妧:?
她愤而欲起身,却听容泽又对小二道:“炒青笋,飞龙汤,盐井醋鱼,再来一道蒸花团。”
全是清妧爱吃的。
虽说她一路上都窝在容泽怀里没出力,但到了饭点,该饿还是饿。
她有些莘莘地收回腿,准备吃完再跟容泽斗气。
容泽看着她气呼呼的脸,眼里划过一丝笑意。饭菜上来后,清妧提起筷子吃得开心,反而是容泽一直在为清妧布菜,自己没吃几口。
清妧终于有些不好意思了,抬头道:“我自己会夹,你快吃吧。”顿了顿又还是有些不甘心,阴阳怪气道,“你出力多,多吃点。”
哼。
容泽眼中的笑意越发明显,他觉得清妧怎么看怎么可爱,就连闹别扭都这么好哄,嘴上气呼呼,话里话外却依然在关心他。
他独一无二的火种。
如此热情,如此单纯。
会不会有一天,她成熟长大,便不再喜欢他了?
容泽被这个念头吓了一跳,然后摇摇头——怎么会。他自嘲地笑笑,想不到自己也会因为在意而变得患得患失。
“啪!”
一声惊堂木拉回了两人各异的心思。
客栈二楼中间的台子上,不知何时坐上了一位说书先生,开始为楼中的食客们讲书。
“说到仙妖大战的最后关头,双方都已经集结了最强的力量,是要与对方争出高下,可就在此时,天门打开,万界动荡,这场死伤无数的争斗让仙人降下天罚……”
清妧竖起耳朵,听着说书先生说几万年前凡间的仙妖大战,越听越觉得鬼扯,那什么“天劫”根本就不是神仙为凡间而降。
那其实是仙界的一场动荡,神位全满,上天断开通神之路,此后凡间灵气逐渐稀薄,再无人、妖飞升,修士和精怪们也再无法长寿,无法移山倒海,沦落到要与凡人共享生活空间。
“据古书记载,以前灵隐大陆灵气充裕,哪里都可以修炼,修士们更是有通天彻地之能,一剑挥下湮灭一座城也是很轻松的事。”容泽见清妧似是对此事感兴趣,便主动开口讲道。
清妧那段时间已有神智,自是知道得比他清楚,因此只是漫不经心地“唔”了一声。
容泽又道:“虽说都叫当初那场动荡为‘天劫’,对人间而言,倒也不完全是坏事。”
“哦?”清妧还是第一次听人这么说,“为什么?”
“天劫前,修士们四处侵占凡人空间,不管妖修还是人修,都自觉高出凡人一等,若不是人修为了保护新鲜血液,多多少少护着点,恐怕凡人早已灭绝,哪能如现在般,能与修士平起平坐。”
他端起茶盏,眼神中透露出一股超脱世俗的悲悯,柔软美好,却被冰冷的雪封在底下,谁都窥探不到。
窥探到的清妧歪了歪头,将手肘撑在桌子上。
这朵雪莲花,她今晚一定要睡到。
她要看圣洁雪白的花瓣,如何被俗世情爱染成绚丽的红。
你们猜她睡到没?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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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第 2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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