蔓延扒拉开鲜梣的爪子，还动手动脚，多少双眼睛搁这儿盯着呢。

“你前边可没跟我透露出一点苗头。”

我背地里吭哧吭哧地查阅资料，起了一堆名字等你筛选，合着我剃头挑子一头热了。

我已经走过了“又见阏氏陵”的嫩芽阶段，还不是你历练的结果。

偏有那个不开眼的旦角过来打破二人的卿卿我我。

“小曾，主持人叫你上台发言呢。”

“稿子是谁写的谁上。”

鲜梣把人掖到怀里，冲他瞪眼，“你们仨儿弄了一个万字解说，蔓延能背下来吗？”

尾随在旦崛身后的另外两外撰稿人立刻傻眼，就三Muse的伟岸人设，别说张嘴，光往那里一站，先入为主地就得扣掉大半印象分。

“老虾，我看我们还是当黄花鱼好了，少东家又发痴病了。”

皮耶罗说完刚要跑，给老虾一把扽回来。

“稳住，”他倒很镇定，“往下看嘛，谁当家谁说了算。”

蔓延站立好身姿，冲旦崛一伸手，“拿来。”

什么？旁听记录么，我的字可是鬼画符，你看不懂的。

老虾突兀地在后面提醒，“蓝牙！”

“噢噢噢——”

旦崛从兜里抓出蓝牙耳机捧着上前。

却给鲜梣一把抢过来，研究了半天，才给蔓延塞到耳朵里。

“我的呢？”

我的小爷，少了谁的也少不了您那份儿，你要是不在频道里监督，那我旦姓倒写。

蔓延人还往上走，台下突地响起了一阵尖叫与口哨声，原来是下学了的一班同学都跑来助威呢。

属包筝叫得最欢，扯着包大人的手臂撒娇，“爸，我哥哥的方案一定会胜出是吧？”

包答直撇嘴，我个人儿说了不算，在场的一人一票。

多数为王，它的好与坏不服从任何人的意志。

段绸也冲台上的蔓延挥手，“我们都爱‘岩竞秀’——”

孙杰小心地问许崇，“你喜欢它吗？”

“我会给他投票。”

包筝眼珠一转，计上心来，跑到鲜辈那边，恭恭敬敬地说：“鲜叔叔，我有个提议，不知道你同意不？”

鲜辈正与拉扎二世讨论蔓延的那个设计方案，忙收了话茬儿，回答道：“我听听。”

“这几个设计方案都很抓人眼球，到底用哪个，不如让延鹤一中的我们自己选。”

“专家要听取你们的意见。”

鲜辈冲拉扎二世慨叹，“后生可畏啊！”

包筝攥紧两手，热泪都涌了上来。

他又马前刀地给拉扎二世深鞠一躬，“谢谢您为一中建造的体育场，我们都非常喜欢。如果不嫌弃的话，希望您能参加我们的五四文艺汇演。”

拉扎二世张着两手，“啊啊”了半天，“我得收到校方的正式请帖才能答应。”

旦崛一举手，“卢副校委托我们三Muse设计了请帖，红薯还没出锅儿，等我们曾少的事情定了盘子，到时候请帖就像飞雪花似的落到你们手上了。”

歪果仁连连摆手，“不要雪花，到手就化，我喜欢齐白石的虾米和知了。”

听者都笑了，你要求不算高，可惜没处给找去。

包筝在人堆里把鲜梣拽过来，“你会模仿齐白石的虾米知了不，给他来几笔。”

“不会！”

我又没打算上中国画系，二五眼的家伙，高手如云，你咋就相中最笨的那个。

“施教授能，去问他要。”

问个锤子，舍近求远，你开口不比我强。

“单薄岩竞秀”的外观非常简单，就是几本被书立夹在其中的大小不一的书。一本书代表一个主题。数字馆。重要历史文献馆。现场教学馆。藏书馆。

四个立项，主次分明，最重的是藏书馆。正对着观众的书脊是由钛合金金属板和玻璃制成，墙体表面绘有纵横交错的枝条图案。

翻过去的背面，书口和书顶是月白的颜色，由一幅连接的水粉画组成的山水图景。嫩绿的山，缥缈的雾气，以及下头赭石的大地。

白天，整座图书馆是一气呵成的气象，当夜色笼罩的时候，“岩竞秀”仿佛脱胎换骨一般，从里面的灯光到它自身，都散发出不可阻挡的光辉。

所谓“单薄”，指的是图书馆给人看上去不能有笨重的感觉，几本书仿若立在山水之间，立在画框里。这其中的技术含量属于施工建设者的范畴。

图书馆必然要有学生看书休息的地方。关于这一块功能全部建设在地下。

世界上的图书馆数不胜数，但对于阅览室差不多都是同个理念。一张张巨大的书桌和靠背椅，与四周成排的图书相映衬。也许只有这样，才能显示人与书的共存吧。

蔓延的设计概念不是这样的。他的阅览室层面具有温馨与人性化。

大空间之中设有一层层可自由出入的隔断。把一个长方体，切割成小块，让读书的孩子在狭小的空间里感受到绝对安静与安全。

阅览室更出人意料的地方是，书桌的容纳量最多不抄过六个学生。

蔓延建设性地给出了一个阅览的观念：养。

或者是某个，或者是某几个孩子，养一张桌子，可以把个人喜欢的小物件，小盆景，小饰物来装饰自己的书桌。

但前提条件，你养的这张桌子是所有人都可以共享的。

尤其重要的一点，使用它的陌生人必须珍惜他人的物品，不能对其进行破坏。如果发现有恶劣行径的，将被图书管理员记录在案，根据情节的恶劣程度对该学生进行一定时间的“禁读”。

之所以有这样的设计理念，跟蔓延的读书经验有关，他从来不去图书馆看书。

坐在塞满了人与书的空间，他会有来自身体的压迫感。读书本来是追求自由和轻松的事情，被控·制在一个连气都不能出的地方，那阅读还有什么兴趣而言呢。

这个小秘密，连鲜梣都不知道。鱼羊也几乎不去什么图书馆。想看什么书这等小事还用他操心吗？

大屏幕上投影出几幅养出来的书桌的示意水彩图，就跟你家里一样的布置，桌面上有花有草，笔筒，书夹，小书架，甚至还有精巧的小垃圾桶。

站在下面一中的同学，把鲜梣围住了。

“班长，蔓延的设计什么时候能够成为现实？”

“要是我再复读一年的话，能生活在那里头不？”

包筝却在一旁冷笑。

段绸骂他，“又冒坏水呢。”

“我笑他们是一帮子白痴。”

勾凇上去捂他的嘴，真臭，不伤人，你活不了。

“这种制造出来的小情·趣是给咱们的学弟学妹们准备的，等建成了，你们一个个都长得膀大腰圆，成天为学业，事业，家业追得焦头烂额，哪里会有心情想它呀！”

几个女孩子张牙舞爪地上来就把嘴欠的“缺德货”拍扁在地上。

好听是一句话，赖说也是一句话，挑入耳的说会死吗？

蔓延的演讲结束，下来给大家包抄着，想出来愣杀不出重围。

包筝冲被晒在一边的鲜梣努嘴，你也有今天，风水轮流转，到底谁才是该众星捧月的那一个。

鲜辈上台做总结性发言，在吵闹之外，小孩子们听见了总裁大人的话，又惊又喜。

——

明天我们会把策展的几部作品公之于众，不仅是延鹤一中的师生，包括延鹤的广大市民，也可以参加投票。你们的世界，就应该由你们说了算。

不知啥原因，对蔓延的作品如此上心。

孙杰悄声问许崇，“这小子吃错药了吧？”

“你看包大人脸上写着什么内容。”

包大人正在他俩的左前方跟勾凇说话，后者一副乖巧模样，偶尔插言。

许崇用手挡脸，小声道：“松鼠好像成了包大人的另一个儿子，比嫡系更吃香的那一种。”

可不是么，放出来的笼中鸟，扯着蔓延不撒手，就他欢，居然大言不惭地说：“哥哥，图书馆啥时候奠基？我也得铲一锨土去，鲜叔他们还接受捐款不，我有小金库，都给你抖落出来。”

鲜梣没说话，抱着胳膊冷眼旁观。

就你，吃豆攒不下屁，手里能有多少钱，还不是让家长进贡。

“鲜少，虽然新馆我享受不到，但老孙和学委要吃回头草的。”

孙杰在心里骂，你做屁精，干嘛拿我俩说事。

这时，广行过来招呼一班的孩子们，叫大家去餐厅吃饭。

戏做完了，肚子早已饿瘪。不用工作人员带路，有熟客包同学就够了。黑压压的一片如风卷云散般消失无踪。

拉扎二世表面上谈笑风生，但已经掩盖不住落败的愁容。

精心准备了两年，又是工程的项目负责人，突然间有一个横空出世的作品摆在面前，再不服输，那就是太矫情了。

“小曾，”拉扎二世手捧着额头，欲言又止的样子。

蔓延毕恭毕敬地站地那里准备聆听教诲。

鲜梣呢，紧贴在他身后，也没吱声。

“你的创作理念就是：远远地，看起来像几本书薄薄地摆在那里是么？”

蔓延点头。

“那……在钛合金与玻璃上如何作画？”

我们中国有铁画玻璃画，还有最难的景泰蓝，难道你没听说过？我只管设计，结果摆在那儿，到底怎么能做到，那是施工人员的事。

鲜梣攥着蔓延的手腕，根本不给撒开。

“只是简单的树纹，切割起来并不会很麻烦的。”

拉扎想了想，又说：“那书口和书顶的地方难搞一些，怎么能如实地把你的水墨画泼上去呢？而又不能看起来像假的。”

“费事是费事，有了难题，才能突出内容的强大。”

鲜梣的眼睛都亮了起来。

听这口气，不愧是受我的熏陶。看看，把拉扎二世的蓝眼睛气得都快成颜料杂货铺了。

广行过来解围，“拉扎先生，鲜总和教育部的几位领导还有个座谈会，不便陪您吃饭，您看——”

拉扎用两手比了个心，呲牙一乐，“老的不在，儿子顶账。鲜梣，你和小曾来陪我共进午餐吧。”

看见你我的肾上腺素都飙升，我们之间可还有入室弟子那个茬口呢。摆脱不开，还坐一桌吃饭，除非我傻逼了。

“不好意思，我们一会儿还得回学校上课，恕不奉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