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杉跟护士一起把奶奶扶起来，让她老人家靠在床头待一会儿。
“洛杉，你把我的事告诉小延吧？”
“妈，我没有说。”
洛杉给奶奶沏了杯热茶，“但瞒不了鲜梣。”
“嗳，他心智灵巧，是当官的料。”奶奶脸色沉着，“我寻思我们小延也能成，这孩子心里有数。”
鲜梣空着两手跨进病房，“您生病也不跟我打个商量。”
奶奶捂着嘴乐，“你这孩子，‘四苦’由得我？”
“妈，”鲜梣叫洛杉，“奶奶的身体健康交给你了。”
洛杉抿着嘴笑。
“鲜梣，别难为你妈妈，她又不是扁鹊附身。”
呵，不简单，您老人家连扁鹊都知道。
“我保证让奶妈开心每一天。”
胡细姨拎着食盒一推门，“阿梣，有你的份，吃完再走。”
鲜梣抹抹手，去摆桌子，“姨，从水陆来的高邮虾仁，蔓延也爱吃。”
胡细姨小声跟他说：“我都叫人给蔓延送了中饭回去。”
奶奶问：“你二嫂那边怎么样了？我这儿没事。”
“姐呀，小览跟官致都来了，我能脱开身。”
洛杉搀奶奶下床，老人忽地又想起个事，“鲜梣呐，上回个蔓延参加的设计比赛有眉目了没有？”
鲜梣往嘴里填了两个虾仁，“早呢，得到八月份才出结果。”
“你心胜，要是小延子拿不着奖杯，你别呕他。”
还敢呕他，蔓延现在可是万箭齐发的靶心，我都不能偏离他的航道。
同一家医院的骨科，顺脸流汗，浑身血污的勾址侧歪在病床上，哀求着医生，“给我用点每鲨彤吧……”
医师助理打开急诊室的门，鲜梣迈步走进来。
“每鲨彤没有，麻晃减你倒可以试试。”
鲜梣给主治医生使个眼神，后者跟助手退出了房间。
鲜梣两手插兜，站在病床前，两眼堵着大冰块。
“你是谁？”
鲜梣不说话。
“我不认识你，滚出去！”
鲜梣突地出手逮住勾址的手腕，硬生生地掰断了才接好的小指。
“我操——你麻痹的，疼死我了，嘶……”
勾址顾不得锥心之痛，爬起来一脚就踢向了鲜梣的胸口。
鲜梣一手把断指弹进垃圾桶，另一手“嘭”地攥住他的脚踝，将人扽下床，摔在地上。
勾址刚要翻身，就被鲜梣拿膝盖压住他的腹部，两手摁住他的喉咙。
“别动，否则我要了你的命！”
“呜呜……”
勾址两手抓地，有一只鞋子也在挣扎中踢飞了，“我要报警——”
“不用你报警，我们送温暖上门。”
新上任的刑警队刘级支队长带着两个警员出现得很突兀，“我们接到居民投诉，你对陈秀应老人进行了人身攻击，而且在她生死未卜的情况下，丢弃不管，我们将以遗弃罪，伤害罪逮捕你。”
勾址耍赖，把嘀嗒淌血的手在地上瞎划拉，“为了求得老母亲的原谅，我切掉自己的小指以表决心有什么不对吗？”
怎么着，东施效颦，效仿洪七公呐。
人家是九指神丐，你现在成了九指赌神（注：十赌九输的典型）。
“你以前干嘛去了？孝心都给狗吃了？”
非得等拆迁款下来才癞·哈马蹦脚面上。
鲜梣两腿一用力，顶得勾址的小腹疼得直抽搐，“杀死人啦——你们警察管不管啊——”
俩警员过去把鲜梣拉开，鲜梣还不依不饶地，“奶奶要是倒了，我阉了你！”
勾址故意往管事的警察这边蹭蹭，“你们可得看住这小子，他要是宰了我，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鲜梣上去对他拳打脚踢，“宰了你也是死无对证！”
刘级吩咐手下，“带回去！”
“让大夫把小指头给我嫁接上吧，再不然肉就烂了。”
四只胳膊架着，勾址还跟八爪鱼似的又蹬又踹，“我自残犯了哪条国法？”
把你打入十八层地狱都不解气，错就错在用这种极端龌龊的方式威胁到了奶奶的生命安全。
“叔，他到底欠了多少赌债？”
鲜梣分别给刘支队长和自己点上一支烟。
“他可不是光欠债那么简单。姓勾的伙同不法分子，开地下赌场，四处圈人骗钱，影响十分恶劣。”
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欺诈的怪圈，小巫总会被大巫吃掉。
行走江湖多年的老赖，碰上了个雷主，几把徳周扑克，就让勾址把底裤输光。
要么索命，要么给钱，怪不得这个家伙敢拿一根小指跟老母亲赌命。
鲜梣接到蔓延打来的电话：
【班机改到明天中午。】
鲜梣心里发虚，绝对不能叫他知道这些事情的转弯处。
【你清楚爸爸做的决定了吧？】
两个人的呼吸在无线的电流之中汹涌而来。
你早明了，却不肯告诉我，让我落得空等待。
我不想告诉你，我抗争着，并且已经做好了跟你私逃的路线。
但现实的发生都是出人意料的，把我的安排全部打乱。
【我在翡冷翠等你。】
蔓延的声音有点冷，调门却压得很低。
恐怕我不能履约，给了你空头支票。
鲜思柳死了。
奶奶在医院。
李介被逮捕。
勾址涉及大案。
其中的任何一条，我都得跟进，从里面汲取变幻莫测的人生经验。
【老婆孩子热炕头，爸爸怕我贪妻恋子，失去斗志。】
所以呢，他要在我最需求的时候掐断年轻的欲·望。
蔓延“扑哧”笑了，扯淡，又是现趸现卖，准从奶奶那里学了金句给我用上。
【几点回来？我包了饺子。】
别呀，家里都是高级大厨师，还辛苦你和面拌馅料。
【啥馅儿？】
就这水准，心疼人是一套，嘴巴老实得很。
【牛肉白菜。】
鲜梣“啵”了一声：
【等开完会，回去我煮。】
蔓延似乎欲言又止。
【想我了吧？这最后一夜将是不眠不休的。】
最后一夜？饥不择食的东西。
蔓延心里发“嗯”，但也没想太多。
【我们说好了，明天你不要来送机。】
【怕我当着众人勒着不让你走？】
【我一个人离开减去了悲伤。】
我想要跟你一起去享受文艺复兴的殿堂，这是青春难得的记忆历程，可惜，不能成行。
放你单独一人周游，苦闷在我，你无法想象。
鲜梣坐上刘支队的车子，对着他的脸忽然问道：“从辖区派出所到刑警队长，跨度是三级跳远到六米撑杆跳的差距。”
开车的刑警在前头笑，“这里头有源远流长的故事。”
让我听听。
“我本来就是干刑警的出身，是你们杨总成天担心受怕，我才在她生小孩以后暂时撤离了原岗位。”
如今小孩子念了中学，我也就没有了后顾之忧。
鲜梣戴着耳麦，通过单反玻璃观看审讯室里面支队长跟勾址进行智斗。
正瞧得热火朝天，从旁边伸过一颗毛茸茸的大头，“蔓延让我接你回家，你老婆想知道你在开什么重要会议，最好是把会议纪要拿回家，不然有全面暴露的可能。”
呦呦呦，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霞光万道照山峦。
鲜梣把耳麦塞进蔡化的耳朵眼里，“跟着案子进度，随时向领导汇报。”
菜花不服，嘟嘟囔囔，“就你知道老婆孩子热炕头，我为嘛老得跟头傻驴似的拉磨？”
鲜梣敲他的脑袋瓜子，好歹你也是过来人，又是蜜月又是小别胜新婚的，我可连水蜜桃都没有吃到嘞。
“太子爷，我跟你商量个事。”
快讲，耽误了内人进餐，我跟你急躁。
“要不你陪着二太子出游，我在大后方搞基建咋样？”
而且，我做得一定比你这个二把刀要到位。
贴心话说到本尊心坎上了，只可惜，我还没登基掌·权呐。
“别跟我逼·叨，找你们顶头上司要结果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