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十六圆

我特么是不着调么?是顾全大局。

我跟蔓延是光腚长大的,可是吧,兄弟情再厚密,“水大漫不过桥”去,我还就认定筝子了。

许崇过去把窗户关上了。

在拉上窗帘之前,他又深深地看了一眼天外的圆月。

孙杰道:“你们聊,我去打热水。”

看孙杰一手提着一个大暖壶出门了,鲜梣笑了,“是哪个庸医给你拿错了药方子,也来这儿凑对儿?”

学委脸红低头,忸怩了半天,“孙杰问我要不要来学校住,家里没什么事儿,在这儿还可以帮大家多做点什么。”

鲜梣一扬嘴角,“那以后这几块不省心的‘料’就麻烦你了。”

“班长,你贵人事多,尽管忙去,别的我伸不上手儿,学习这一块,我还是很自信的。”

鲜梣走到门口,又被许崇叫住,“班长,有句话,也许我不该说。”

不该说不代表封口,把此类话淹死在肚子里,也不见得是好事。

“请原谅我过去的不当行为。”

鲜梣自然明白对方指的是什么,很大度地敞开胸怀。

“你们对他好,我心里有数,凡事都有反正面,没有‘试金石’,怎么知道我的宝才是‘珍’呢。”

鲜梣是骑着自行车外出的,也没打算耽搁多久,最多不超过一个小时,就该把应对的事情完结。

可没想到在半路,一辆驶来的豪车挡住了他的去路。

半截子车窗摇下来,驾驶座上的人冲他招手手,“深更半夜的,做梦撒癔症,还来签到?”

说话的人是李结,在他旁边还坐着一个妆扮入时,容貌艳丽,看不出实际年龄的女孩子。

“怎么着,我梦游仙境,碍到你的蛋疼啦?”

李结一咧嘴,从车子前台的烟盒里叼出一支烟,他身边的女孩子赶忙给他点上了。

李结用一种怪异的目光看着他,挑衅我道德底线呐?

没想到衣冠楚楚的鲜大公子,说起糙话来,一点都不输给谁。

李结把一截子烟灰弹在了大腿上,那个女孩拿湿纸巾给他捏走,还燕语莺声着:“走吧,晚宴要开始了,二爸二妈都等不及了。”

李结对她的话置若罔闻,“段子我要定了。”

鲜梣嘴角的微笑意味不明,“再多金,也要识实务,不然准碰得血流成河。”

“我麻痹配得上她?”

“一颗心,两颗心,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狱,咋能融合?”

鲜梣抬起脚骑车走人,“你们中间遮挡着茫茫的海洋和起伏的山峦。”

两个人的家里静悄悄。地下室亮着灯。

起完型儿,蔓延就给困得躺在羊毛毯上睡着了,头上还枕着一件鲜梣的外套。

外套打成卷儿,很矮,睡起来应该很不舒服,他的姿势让人心疼。

鲜梣脱掉鞋子,只穿着一双薄袜,悄没声音地走在地板上,绝对不能把男孩吵醒。

到了他身边,鲜梣软下双膝,用臀部压着大腿,两手撑在地板上,弓着腰,用满是炽热的眼光看着蔓延。

他的眼角又挂上了泪珠。

而此刻鲜梣却并不想给他掸去。

两个人的疏离,甚至敌对,都是由他这一方开始的,等到发现感情上不可救药的时候,他已经成了被爱情“奴役”的“可怜”人。

从追到阏氏陵,到设计好场景的步鲁克林森林小屋,再到这两日的“月圆之夜”,鲜梣知道自己这一颗“浪子”之心走得极其辛苦,又极其美好。

在干草垛里,蔓延完全没有戒心地躺在了他的臂弯里,后来又亲到了他的唇,此刻不用想都心如明镜。

他外出办事。蔓延不去追问,就在这里毫无悬念地等候,还有什么比眼前这一切,更让人心里横亘着绵延不绝的山峰吗?

蔓延不是在抗拒他的付出,而是在努力与他站在一条起跑线上。

他早该懂的。为什么就不懂呢?

他不要他这么疲累,犯不着。

前方的路很长,只要两个人肩并肩,脚踏实地,就没有达不成“和解”的盛宴。

蔓延的手机扔在地板上,偏偏在最不该扰人的时候有了来电的铃声,居然又是包筝打来的。

鲜梣一边要去掐断,一边还在心里骂:死家伙,差一句没说到,就不让人省心。

蔓延醒了,一睁眼就看到鲜梣那个比较难“拿”的姿势。

“回来了。”

“啊。”

蔓延没再多问,却两眼“狐疑”地看着他:你抢我的手机做什么?

鲜梣把电话还给他,咳嗽了一声,“我怕小包儿有麻烦给你。”

说话都不会了,能不能直白点?

无人接听,包筝作死地在“七星群”发了一串宿舍照,连贴在床头的名字标签都异常醒目。

【天权:我决定了,明天也搬到宿舍居住。鲜哥,快帮我想想办法。】

蔓延举着手机上的图片给他看,虽然没开口,但眼神儿里全是那个意思:你又给我整这出?

许崇为什么要搬去宿舍?还跟孙杰住上下铺,你别说他们的“巧合”跟你没一点关系。

鲜梣还是软跪着,“许家离一中太远,每天往返就得耗费一个多钟头。”

鲜梣心里有了要宰小王八蛋的念头:我特么相信他就是正牌儿的傻比。

“许崇愿意把多余的光和热贡献给大家,该拉一把就拉一把,我义不容辞。”

那几个老友跟着你这号儿人能学得出好才怪。

鲜梣坐到蔓延身边,摸在人家劲瘦腰肢上的手又悄悄爬上了人家的秀肩。

“你难道不高兴吗?我的两个情敌成了情人,想想我都睡不着觉,祝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

蔓延在独个儿的时候,是脆弱的,是温文尔雅的,但到了鲜梣跟前儿,就会“凶相毕露”。

根由呢?

在黑暗中,没有灯,没有灯的智慧,摸索着往前爬行,一旦遇到了“威胁”,是必定要反击的。

威胁不是威胁。是对照的力量。

他比你强大。他比你优秀。他比你高人一等。

你气愤,人跟人为什么要差这么一大截子?

蔓延自知,在他心中盛放着的对高贵生的渴望,恐怕连鲜叔叔给他的这栋房子都是装不下的。

鲜梣拿嘴唇放到他耳廓上,呼吸那里轻微的汗毛的芳香,用蛊惑人心的口吻倾诉着:“是我,是我倾心于你,倾心于你的与众不同。”

蔓延感受着对方肌肤的细腻,心跳也随着加速。

就在刚刚,他躺卧在鲜梣的衣物上,靠闻着那股子特殊的汗水味道才进入了安眠。

已经过去的一个白天,一段夜晚,想起哪一寸距离都是无限的美好。

阏氏陵的小鸟,全都是欢歌。

阏氏陵的野花与绿草,带有舞动的美丽。

阏氏陵的空气里充斥着鲜梣澄鲜的浓情蜜意。

天上闪耀着几粒星星,也许看来看去,就这么多少呢。

星辰不在多与少,多了应付不了终生。

他对庄严的友谊,阳光的温暖,淳朴的亲情……所有能看到感受到的,都将会渴求不已。

他的命运从降生之日起,就是一道“浊流”,但他不甘心成为那浊流中的泥沙。

有了鲜梣在水汀边守望,他一定要横空出世才行。不管付出多少代价。

即使每爬一步都是血迹斑班,他也要在所不惜。

“中秋的第二天,才是我们心灵的团聚。”

两个男孩子一起看向敞开窗户里的月亮。

好圆。圆到不可描述。

好亮。亮到不可体会。

蔓延的电话又响,那个不识趣的龟蛋又来破坏美好的情境。

鲜梣正想为进一步的“攻陷”做准备,被那个铃声弄得心急火燎的,摸索着要去断掉搅人的吵闹。

蔓延把手机拿过来,接通了语音。

【风筝:我要爆炸了,你们两个救不救我?】

【小延:我是拆弹专家吗?】

【风筝:鲜梣给别人能送温暖,唯独我不行吗?】

【小延:求谁找谁。】

不要拨错了号码。

【风筝:磕头啦,别挂,让鲜少听电话。】

蔓延不再费话,直接把手机丢给鲜梣。

鲜梣直打冷,好人堆儿里头,老有这么个二百五混搭着,往后想睡觉都不能让人安生。

【鲜少:你是不是把松鼠弄丢了?】

【风筝:丢了。】

【鲜梣:在哪儿丢的,就在哪里找。】

【风筝:他在哪里我不知道,但我知道自己在哪里。】

【鲜少:打电话叫你们家司机别来了,十分钟以后在校门口聚齐儿。】

【风筝:我跟松鼠撂了狠话,不许他再到我们家来了。】

【鲜少:“狠话”可以当放屁,我们都没听见,不算数。】

掐着下晚四的点儿,鲜梣带着蔓延把车直接停在教学楼的下面。

没过多久,包筝先背着书包出来了。

后车门打开,垂头丧气的男孩坐了进去。

学生差不多都走光了,张牙舞爪的段大姑娘揪着勾凇出来了。

“筝子多单纯的人,咋就让你给整得惨兮兮?他不就跟个女孩子留了号码,至于嘛?”

勾凇低垂着脑袋不上车,包筝却一把将人拽上来,摁在自己身边,然后冲她直作揖,“有话明儿再接着训,我们还有一份数学模拟卷儿没做呢,回家得夜战到凌晨了。”

“明早起再做吧。”

勾凇攥着包同学的手腕,闷闷地说:“对于早一分钟不起的人,我可没有那个胆量唤醒他。”

段绸摆摆手,“活该,你这个‘阎王’就得有这么个主儿来降你。”

挡板升起,前面的俩不管后面的俩,他们需要独立的空间。

到了目的地,已经换了笑颜的小怂包拉着蔓延就往里面让,“进来喝点热汤再走,阿姨把夜宵都做好了。”

鲜梣够着身子,把他的热情给“消灭”掉,“你不是要搬去住宿舍么,明天就让宿管在306加个床位。”

“鲜少,”小包直摇头,“六人间的标配,再加一个我,搁哪儿放呀。”

“往天花板上架个吊床,随便荡悠,保准没人敢说个‘不’字。”

车子在夜风徐徐中行进,车厢内的空间逐渐加大,少了被挤破的感觉。

手肘支在玻璃窗止,蔓延半眯着眼睛,回味着鲜梣的最后一句“挖苦”,嘴角不禁上扬,他在笑。

他们可以一走了之,勾凇恐怕就要受虐了。

那种场景,不能多想的,如果在脑海里展开想像的翅膀,可能会热血沸腾。

鲜梣忽然歪过身子,亲了一下他的面颊,“要不,我们打个电话,给那两位加点料如何?”

如何个屁!还跩呢,放过松鼠吧。

“风筝啥时候能长熟?”

鲜梣把他的手捉过来,放在唇边,“哪怕能有你千万分之一的‘明白’,也可以让勾凇过得松快一些。”

蔓延拍开他的热忱,太抬举我了,糊涂谁都会,用不着装。

鲜梣坐正了身子,对着前方空空如也的柏油路说:“夜深如绵,就我们两个夜游——”

“夜游不回家,游到延鹤河边。”

就你优雅,会玩文艺?

作诗,菜鸟也会。

这就叫——耳濡目染!

可不是么,在坦荡荡的水面上,波光映照着十六的圆月,那情景让人仿佛游荡在仙境一般。

远处有幽深的浓林,在他们身后掠过去的人世间的繁华。

鲜梣一打转盘,下了高速的岔路口,把车子开到了河堤上。

堤岸上有成排的垂柳,袅袅的柳枝依然在河面上拂动着,深的翠,深的柔。

没有询问,没有征求,鲜梣牵着蔓延的手,丢开黑漆漆的车子,二人走在只有他们的人间。

在下车的时候,鲜梣把自己的外套给蔓延穿上,那种温暖也是刻入肺腑的。

曾经的童年创伤,随着一阵阵波动的情愫消失殆尽。

他们以为刻入骨髓的伤害,再也不能拿什么弥补,但侵入土地的严霜终究还是会被初升的太阳所融化的。

没有炽的光,只有热烈如净的银色月光。

他们都不会面对手中的人无动于衷。

他们值得称颂。也要称颂。

鲜梣让他坐在一截被锯掉主干的树桩子上面,单膝着地,两手按着他的膝头,朝上看着月光下的容颜,清晰而充满柔情地说:

“我跟卢校保证了,要拿到最后一次奥林匹克的数学金牌,明天下午我要去某大数学研究院进行特别培训,你陪着我……”

然后,不等蔓延开腔,他又继续说,“国庆节看完升旗,我们飞往B国,你再坐一次飞机吧,啊?”

蔓延把水中的月亮看得透彻,再往上,就是真的月。

这即将逝去的八月十六啊,再没有鼓动人心的不安了。

“我要你看着我再证明一次——我行!”

我们一路摸鱼,一路朝着高考进发(不排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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