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流言

来都来了,难不成还带“退货”的?

蔓延舔了舔发干的嘴唇,我能给你的,就没有后悔一说。

“我乐意跟你探讨人生哲学。”

你倒是好奇心使然,我的心得悬在嗓子眼儿。

鲜梣的嘴角抽搐着,闭着眼深呼吸一口。

“拜拓是我的领路人,如果没有他的栽培,我不可能一次次获胜。”

我明白了,你并非数学天才,只不过遇到了超强的导师,由此鸿运当头而已。

鲜梣用下巴抵着蔓延的发顶,“但在这个人身上,人性的卑劣与高尚就是阴晴两重天。”

房门打开的一刹那间,让蔓延忽然有了走过梦境的感觉。

满眼的透亮景象,一路望过去,应有尽有。

硕大的落地窗飘着红粉般的薄纱帘幕,地上是纯白的羊毛地毯。

别致的家居设计,小巧舒适,没有多余的摆设,一瓶盛放的蓝玫瑰则是点睛之笔。

房间里弥漫着食物的香气,还有浓郁的咖啡味道。

侧身而卧的赤·背男孩躺在被子里,举着平板看视频。

一名中年男子,站在床边,俯身跟男孩子说了说话,然后打卧室里抬脚就来。

紧跟那人身后,有一道浅色的帘幕从天花板垂挂下来,挡住了他们的视线。

“老师。”

鲜梣脸上露出少见的恭恭敬敬。

毫无疑问,此人就是拜拓了。

拜拓看看腕表,笑道:“你比预定的时间提早了三分钟。”

鲜梣如实说:“我有些按捺不住了。”

“答案不是死的,”这位老师很优雅地一挑眉,“你不该来赴约。”

“就这一次,以后恐怕再没机会跟你会合了呢。”

拜拓的脸上现出一种奇怪的表情,说惋惜不是,说留恋吧,又有些牵强。

“你决定不走这个方向?”

他一扶鲜梣的手臂,“学好数学,对你的建筑工作只能有帮助,而没有害处。缺了精密的计算,那些越来越扩大的想象空间怎么去实现呢?”

“我们家有的是设计人,我要做的只是运营得当地管理他们。”

拜拓的大手抚上鲜梣的背,“有钱就是放纵,如果我也生长在你那样的家庭,现在就不用寄人篱下了。”

鲜梣笑,“你已经站在万人敬仰的最高处,风雨尽有,大家都望尘莫及呢。”

“‘莫及’才是正道,谁成了我,谁就是‘我’的敌人。”

身量儿与鲜梣基本相等的拜拓扶着他落座,“来吧,我亲自下厨招待贵客。不好吃也得给我囫囵吞枣。”

“不是好不好吃的问题,而是我的忌讳,你知道的。”

“不吃蒸不熟,煮不烂的,不喝酒。”

拜拓看到鲜梣拉着他身边的那位挨着他们坐下,就问,“他也是你的套路吗?”

“我的人,必须得跟我一样。”

“well done(全熟)的sirloin steak(沙朗牛排),总可以吧。”

拜拓眉头微皱,似乎不太高兴。

吃饭的时间不是很长,用餐完毕,三人坐到客厅。

鲜梣让蔓延待在远一点的地方,他则跟拜拓促膝长谈。

“老师,在国内,仍有不少学子拿着你的事迹当标杆,以鼓励自己摆脱悲苦的命运,能够飞黄腾达。”

“climb up the □□(飞黄腾达)么,”

拜拓把喝了过半的雪莉酒撂下,身子后仰,两臂撑在沙发的靠背上,“媒体真是害人不浅啊!”

鲜梣两手规规矩矩地搁在膝头,“我想听你的故事。”

拜拓伸手摸了摸鲜梣的头发,“小朋友,这是我们认识的第四年,你不想把对我的认知仅仅停留在‘流言’上面了?”

“那些爆料我不全信,但也没法子不信。”

鲜梣语气里自带着气场,“从那里头,我只觉到了迷茫。”

“人活着,就是一场‘迷茫’的谜题,充满变数与不确定。”

“我往往在噩梦中醒来的时候,还在乡下的田里割着野草,汗流浃背着再背回去喂牛。

“有一次,我的鞋子烂了,只能打赤,结果不小心被地里的瓦片扎伤了脚心,简直就是一个血流满地啊!”

在拜拓的手边放着漂亮的香烟盒和一只精致的打火机。

在没有询问的情况下,鲜梣抽出一支香烟,直接送到老师嘴上,并帮他点燃。

拜拓吸了两口,朝上面吐着烟圈,眼时尽是不屑尘俗的意味。

“你听的这回书,也是我这辈子唯一一次自我解说。”

拜拓拍了拍鲜梣的手臂,“不许外传,否则我们师生之间的感情将决裂。”

“怕了怕了,”

鲜梣一摇手,“不信我就算了,我喜欢把好人做到底。”

“小子,激我呐?”

拜拓笑道:“晚了,支棱着耳朵,不听也得听,火焰燃烧着,泼水都没救啦!”

天下人都说,我有一个伟大而无私的好母亲,在我,却只有厌恶与憎恨。

我妈妈叫石桩,那一年高考落榜,但她不甘心命运的走低,努力要活出不一样的“气数”来。

她没有选择外出打工,而是在村小一边代课,一边自学。

命运最会捉弄人的,就在她重新参加高考,并拿到了大学录取通知书的时候,家里发生了变故。

我那做大车司机的外公出车祸死掉了,我外婆脑淤血,瘫在床上需要人照顾。

她是家中唯一的孩子,就这种状况,女儿真能抛下母亲去追求自己的理想吗?

也是无奈之举,由家里穷亲戚的撮合,石桩跟附近村的青年拜卓结为了夫妻。

可就在她生下儿子不久,石桩发现丈夫居然嗜赌,经常夜不归宿,即使回家也是朝她要钱,不给就揍人。

一味忍让,反倒招致对方的变本加厉。

她要离婚,得到的却是顿顿毒打,那个浑蛋威胁人:离婚,门儿也没有,你敢走,我们一家三口就同归于尽。

石桩的性格怎么说呢?

你说她勇敢吧,追求理想的时候,从未退缩过,但在个人生活问题上,欠缺的却是打磨与历练。

她不懂,气焰越高的男人,实际上越是胆小,如果你真拿出“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的”胆量来,他自然是一个怕字当头。

为了患病的母亲,也为了呀呀学语的幼子,她只得在这种夹缝之中苟延残喘着。

艰苦的日子再难熬,只要有口气在,就没有过不去的桥。

打儿子上学伊始,石桩就给拜拓灌输“知识改变命运”的框子。

拜拓一路高歌,整个初中时代,全县第一的“神话”无人打破,进了省里最好的高中以后,名次也没有出过三甲。

读高二的拜拓辉煌到达了顶峰,在举行的全国奥数比赛中,他拿到冠军,随后又进入国家队参加集训,并获得了当年国际奥数大奖赛的金牌。

在学业上,拜拓无人匹敌。

可在私下里,他却活在最卑微的尘缘之中。

他那个赌棍的父亲,不但跟妻子要赌资,还把罪恶之手伸向了儿子。

儿子有助学金,学杂费又全免,口袋里的金币可是满满当当的。

石桩知道丈夫跟儿子拿钱以后,就跟他大吵大闹。

结果拜卓也学鬼了,任你海阔天空,我就是不上套儿。

打你,是我傻。你们母子就是我的摇钱树,我干嘛要自寻死路。

打不死,能恶心死的状态就这么僵持着,直到一件事情的发生才打破了局面。

意气风发的少年,春·心萌动。

拜拓心里有了喜欢的人,那是一个小男生,长得很漂亮,家境富裕,但就是学习拉胯。

他们一帮一着,慢慢有了感情,还有了进一步的发展。

没有不透风的墙,两个男孩的事情成为了全校的焦点,石桩气得要跳河。

拜拓告诉他母亲,“我喜欢他,我们将来要在一起生活,谁也不能将我们分开。”

石桩背着儿子,找到那个男孩子的父母,人俩也很配合,把儿子领走转学了。

孝顺的儿子,遇到了感情事,竟然如此执著。

拜拓远离了大家的视线,依旧与恋人偷偷来往,并住到了一起。

再也忍受不了的妈妈,带人去砸了他们的住处,并且报了警:我儿子被诱拐。

都经了官,弄得满城风雨,也许是失望到疲累吧,拜拓搬回了学校,暂时跟男孩分开了。

一把燃烧得正旺的柴,突然被浇上了一盆冷水,别说大人受不了,更别提小孩子了。

高考结束以后,拜拓去找男朋友。

结果却是令人心碎:男孩子与他分开以后,因为思恋情人而精神抑郁了,几次都想自杀,他的家人只好把他送进精神疗养院。

就在拜拓参加高考的前一天,不能如愿的男孩子义无反顾地跳了楼。

拜拓跪倒在小男友冰冷的墓碑前面,他枯守了一天一夜,水米未进,脱了一层皮下来。

他可以死于爱情了。

有人也为他们为爱情死了。

尘土归地。

不必提太多,辛酸个人知。

烫金的通知书送到的那一刻,石桩抹着眼泪,抖着嘴唇话都讲不出来了。

儿子当着母亲的面,撕开了为此付出生命的纸质的东西。

看都没看,将它们一并摔到母亲身上。

你没有实现的理想,就逼迫我来替你实现。你有没有问过我,我到底喜不喜欢那种众星捧月的日子。

记得最清楚的是我上小学一年级的时候,还那么小,就因为第一次期末考试才过及格线,回到家你就用一根木棒很命地抽打我,打得我爬都爬不起来。

你说你吃糠咽咸菜,供我读书,是最崇高的母亲,可我最恨的就是这一点。

我读普通高中就得死吗?

如果你不是你,我不是我,我随遇而安的,吃白菜萝卜,谁又不乐得轻松过一生?

“你成就了我的今天,但是我不会感谢你。你杀死了我爱的人,也杀死了自己的儿子。自此以后,我们之间连一张薄纸的间隔都不要有。”

你说你对。

我说我也对。

那错误的是谁?

别问,心里最柔软的那一块能躁动的地方,已经没了爱。

血浓于水。血里有亲情。水里太清,无有游鱼。

说故事的人风轻云淡,过去的已过去,新鲜的繁华摆在眼前,再深刻的伤,也被弥合不见了。

两个小听众,心中都五味杂陈。

别人的故事,就是一种参考,能参悟多少,全看个人的能力。

至于拜拓口说无凭的“流言”,到底真假各占几分,谁又能猜透?

外面有人敲门,“拜教授!”

拜拓烦躁地把烟蒂摁灭在烟灰缸里头,“不知道我有尊贵的客人在吗?”

“是。”

门外寂静无声。

拜拓突然大步量了过去,拽开了门,“有事快说!”

门外站着一个三十岁出头的男子,那是他的秘书。

“您家中的陪护有讯息传来:您的母亲突发脑堵,重症在床,她希望您能抽出百忙时间,回乡省亲。”

我们一路摸鱼,一路朝着高考进发(不排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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