蔓延高估了自己的体能。
背着那么大“一坨子”攀爬,行动之时无知无觉,睡饱了一觉,浑身酸痛得让他连翻个身都是麻烦。
屋内光线暗淡,遮着帘幕。
支着一张小桌,正在旁边演算数学题的鲜梣发现他醒了,就猫腰上床。
鲜梣那一身服帖的深蓝休闲衣裤,让蔓延照见了自己还光着的上身。
蔓延拽着被角一挡脸。
我的衣服呢?
鲜梣隔着锦被,拿脸贴了贴蔓延还露在外头的少许头发。
“饿么?”
“嗯。”
鲜梣还想亲他的脸,却被蔓延轻轻推开了。
“你下去。”
鹅?
遭受冷遇的鲜梣怀里揣着一只小兔子,在厨房准备饭菜。
等了半天,人还没来,他只得厚着脸皮去敲门。
“小延,好了吗?”
必要的拒绝得有,不然惯着惯着,金钱豹上了树就会把小羊一口吞掉。
蔓延拉门出来,鲜梣马上就感觉到了一股冷气直从蔓延身上往外冒。
头发还湿着,除了自己给他的那套“情侣装”之外,又加了件厚厚的外套。
两人大眼瞪小眼,都没开口讲话,但他们心知肚明。
又洗澡了?
我不但洗了,而且还是冷水澡。这里面的细节“少儿不宜”。
鲜梣摸过他冰冷的手掌,贴上自己的面颊,没再逼叨。
这顿饭吃得冷冷清清。
“真”少爷大气儿不敢出。
“假”少爷是“大爷”,被伺候着,也不给好脸儿,任凭对方怎么“暖”,连个感叹词都木有。
经过一夜豪赌,时间颠倒了,蔓延从下午直睡到午夜的凌晨,不能刚起来就再躺回去吧。
随手虚掩上门,没有落锁。锁上,人家再敲,没意思。
写字台上有水果盘,还有一碟子的零食。
拈了一个驴打滚的小包装,撕开了就往嘴里送。
滑开手机,心血来潮地到“七星群”里瞧热闹。
一中的体育馆里,那几粒星星利用午休时间,跟着许崇起哄,又是小包同学录了视频,搁在群里共享。
田径郭教练在终点拿着秒表掐算时间,孙杰的腿上绑着重重的沙袋,在赛道上一圈圈地跑着。
现在这个时间点,祖国是白天的中午,延鹤在下秋雨,所以孙杰才被临时改到室内吃“小灶”。
许崇他们都站在教练身后看着,只有小包举着手机跟着运动员跑,边跑边做直播。
段绸没绷住,拢着两手大喊,“孙杰,加油!”
小包对着镜头叫,“老孙,拿了金牌儿,有肉吃。”
孙杰保持着原有的速度,不受这个二百五的言语刺激。
许崇不知怎么搞的,一声不吭地变成黄花鱼蔫溜儿了。
小包冲孙杰摆手,“跑你的,我去瞧瞧学委咋了。”
“二货!”
许崇咋了,不都是你招得么。
蔓延骂完就关掉了手机,安心刷题。
他才做完一套卷子,鲜梣就推门进来了,手里还捧着一杯热牛奶。
没用让,蔓延接过牛奶,慢慢喝着。
鲜梣直眉瞪眼地瞅着蔓延的脖子,红色印记淡了一些。
他想伸手去摸摸那里,当时自己啃得太狠了,有点像吸血鬼的样子。
蔓延应该会疼的,他怎么不叫呢?
难不成,小宝贝被他亲傻了?
这杯牛奶的量有点大,蔓延喝不完,但也没撂下。
鲜梣拿过杯子,接着喝光光,还找补了一句,“再热,就不好喝了。”
是,搁你肚子里不糟蹋了。
鲜梣舔了舔嘴角,站在蔓延身后,放低身子,两手挨上他的两腕。
“明天一早起我再判,白天睡得少,我困。”
蔓延胸脯一鼓,没等他给出回答,人就被横抱而起。
从书桌到床边,距离短,安静的男孩很快进入了如云的锦被里。
外套在做卷子的时候,蔓延嫌热,早给搭在了椅背上。
如果睡觉的话,穿着那件长袖的休闲装还是显得有些累赘。
鲜梣亲他的嘴角,“换掉吧,穿它睡太累。”
也不管他答不答应,又一套新的半袖和长裤睡衣给捧了出来放在枕边。
鲜梣借故去洗手间,给蔓延留出空余时间。
等他再次回来,看到丢在床尾的衣服,他的心脏不由得跳得厉害。
鲜梣关了台灯,从背面将人“温柔”一拥。
“我坦白,我交待,”
鲜梣呼吸着蔓延颈侧的清新味道,“我抽烟的,比你凶。为了更加接近拜拓,我还学习了赌博。”
给鲜梣的唇齿一挨上,蔓延的喉管处又隐隐作痛起来。
照镜子时看见的那一片“触目惊心”着实让他的心半斤八两。
当时也没觉得鲜梣用了多大的力气,鱼羊这是想把自己的喉管给嚼碎了吗?
“我要是提前都跟你抖落干净的话,一怕把你吓着,二怕你不跟我来。”
在你心目中,我咋就那么烂泥扶不上墙呢?
你还怕把我吓着,也是,我会吓着,鲜爸放心让你涉险,如果是我儿子,我指定不让你去。
“一个人为什么会走上错误的道路,我猜不透,也想不明白。”
鲜梣的音调开始降低,“我有伟大的父亲和很多温暖的人来牵引我,我永远都是‘根正苗红’的所在。”
“我怎么跟‘行家’学的这门儿手艺,你想听吗?”
“不听!”
你管赌博叫手艺?
五行八作里没这么一项好不?
“我的这段儿没意思,还是你怎么学的车技有噱头。”
鲜梣偷笑着,把唇齿悄悄爬上蔓延的喉咙。
“给我讲讲呗!”
讲个屁,陈芝麻烂谷子的,有啥好说的。
蔓延有意识地一躲,“你明天再让我见不得人,就再不许上我床。”
即将出鞘的“莫邪”秒怂,又缩了回去。
亲不上,不是啥大事,不让上床这里面的说道可就扯不清了。
另起话题,把脸儿唬一唬。
“孙杰的妈妈木阿姨送给我们的那沓子手绢里头,居然埋着几条颈巾,给你用,肯定增添气质。”
滚,别以为我是“乡巴佬”,就不认识你昨天给我脖子上系的是什么玩意儿。
不对,你还把那些小礼品带来了?
蔓延在脑海里回放了一遍,孙杰给许崇擦热汗的动人场景,不禁脸红心跳起来。
细微的小变化,立马被鲜梣捕捉到了,他抬起了身子,用嘴试探了试探。
“对我的‘暖心’动了情,是吧?”
鲜梣就要下地,“我去给你翻翻,也不知道赵助理给搁在哪个箱子里了。他收拾行李的时候还以为是我送你的礼物,随手就塞了进去——”
说嘴打嘴,鲜梣自己都觉得煞风景。
隔着夜的黑暗,蔓延把鲜梣拉了回来。
别找了,或者是你有心,或者是你无心,那点子东西都不重要。
打紧的是,如此的大事件,你没有瞒着我,让我与你共进退,这就是我们的平等。
也是我想要的进阶。
鲜梣把脸都埋在蔓延的颈窝子里,却没敢再动他喉咙的念头。
蔓延拢着他的背部,呼吸不匀地停留在对方的耳畔。
“爸爸给了一千万买‘筹码’,我当时有言在先,用剩下的全归我们。”
蔓延轻轻亲住了鲜梣的耳垂儿,我“男人”真顾家。
“输了不到六百万,其余的很快就会到你的小金库里了。”
你给我挣那么多干嘛?
在我最需要钱,饿得吃不上饭,奶奶又生病,没有经济来源的时候,都没有饿死。
现如今我都熬进了豪门,金啊银的都成了可有可无之物。
“还有个正在进行时要跟你报备一下。”
“什么?”
鲜梣一翻身,把人扔上自己的胸口,掐着他的细腰。
“我让爸爸把奶奶的房子翻盖了,保留了老旧的样式。明年春天,等我们艺考完毕,就去入住。”
施工队伍每天风雨兼程,昼夜不停,这可是爸爸给我们的奖励。
蔓延当初想卖了画,用自己挣的辛苦钱儿悄悄把大叔大婶的房子装修一下,他们再去也好落脚。
这倒好,画是画了,但成了“非卖品”,他的计划早“胎死腹中”了。
为什么你总能替我圆梦?
为什么我就值得你如此用心?
将心比心,我哪里值?
你又爱我什么呢?
蔓延都不知道把自己的两只手放在哪里最合适了。
撑在床上,姿态不雅,搁在鲜梣身上呢,更不成体统。
好吧,原装自带的,想放哪儿就放哪儿,还是抓着床单子吧,被他这么掐着,总不能身体失衡吧。
就是劲儿有点难拿,如果能握着鲜梣的肩膀可能更好一些。
但,蔓延不敢。
不敢做的原因只有一个:再亲近,不堪的后果谁来“承担”?
“血拼来的钱,要用在正地儿,我有个打算,你同意吗?”
你都盘算好了,我说反对管用吗?
鲜梣亲了亲他鼻子尖,“我们用这笔钱在我们一中成立个教育基金,专门资助那些贫困生好不好?”
蔓延在空气凝滞之中再次语塞。
“我们的资助不带有逼迫的色彩,只要你想念书,确实有家庭经济困难,就应该得到救助。这跟你将来考得上什么学校,有怎么傲人的成绩,没有任何关系。”
蔓延放慢了动作,让自己从鲜梣身上下来,侧歪着身子,又把后背给人。
鲜梣欠着身子,扒着脖子问:“嫌我动静搞大了?”
“还有什么不满你就说么,别老这么着闭气不出的,总叫人紧绷着神经,我心里扑腾腾直怕你生气——”
蔓延猛地一转头,直逼着问上来,“告诉我,我这么差劲的一个人,你干嘛要付出?”
“就为这个赌气?”
不然呢?
鲜梣直视他的眼睛,“面对我的家世,能够荣辱不惊的有谁?能够一直待在我身边,不管我怎么做,都一直默默陪着我的又是谁?在我虚弱无力的时候,又是谁能够凭一己之力,将我背离黑暗的世界?”
你以为当你“恣意”地天马行空之时,我没有想揍你的心吗?
如果打斗得过“青龙”的话,在你买下巨额筹码的时候我就——
别再捯账了,问多了,怎么都是我辜负你。
“其实,面对你,我也心有不甘。”
是吧,我就说我的价值少得可怜不是。
蔓延人到了悬崖边上,也只得将就着,一个不摘鞍,一个不下马,僵着也不是道理。
“需要我做什么,你就敞亮着来……”
“你一心想满足我的愿望?”
嗯。
我可不是到处捡便宜,而不知道回报的小人。
“我们……”鲜梣磨叽了半天,“每天都清汤寡水的,”
嫌弃我不会做菜?
好吧,等高考结束,我去铁锅燕打零工,顺便跟着燕大叔学学烹饪技术。
鲜梣又在他的耳边吹起一缕春风:“你啥时候给我肉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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