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云压顶,天色昏暗。
四周就像被笼罩在黑暗中的建筑物镇压住一般。
我站在挂有「中束」木质牌匾的住宅前,盯着门铃,犹豫不决。想给古久同学打电话,但一想到古久同学有交代过,通讯设备的通话记录即使删掉了,警方那边也有办法复原。便又放弃了。
我纠结到不行。
直到周围有其他人路过,我才吓得立马低下头,藏起脸,抱着书包做贼似得鬼鬼祟祟逃走。
我跑了很远,直到离古久同学的家很长一段距离才停下来。
我气馁地踢了一下脚边的石子。
暗骂自己的不争气。
但这个时间段是大人下班的点,现在回去太冒险了。我注意到不远处的24小时营业的便利店,决定去里面随便买点什么东西垫垫肚子。
“欢迎光临——”
我一走进便利店,收银区戴着蓝白色便利员工帽的中年男子便朝我露出微笑。
除他之外,店内还有一名穿着员工服的人正背对着我在整理货架上的东西。
我不太习惯被人注视。
但店内此刻只有我一个人,而且避免偷窃行为出现,收银台前的那名店员始终不着痕迹地偷偷观察我,等我没忍住看去一眼时,便又看到他若无其事东看看西看看的样子。
即使他一不小心没能躲开我的视线。
也会十分从容地在我的注视下流露出公式化的微笑,冲我点点头,打招呼。
我感到些许难以忍受。
于是刻意去了较里面的区域。
总算感知不到那股视线了,我大大的松了一口气。但一想到那件事,心脏连同全身代表正面的情绪,不免再次沉入谷底。
我心不在焉地逛了逛。
最后拿了一瓶蜜桃味的电解质水。
现在应该是饭点了,但我实在没什么胃口吃饭。手机也响了很多次,不用看都知道一定是妈妈的信息,是谩骂我这么晚不回家也好,还是担忧也罢。此时此刻,我通通不想理会。
拿着电解质水,心神不宁地前往收银区。
我的脑袋始终微垂着,视线也是落在我拿水的手部。我将物品递过去,收银区里面站着的工作人员的手便伸出来,白皙,修长,但手背和手指有不同程度的青紫,他稳稳将我递过去的电解质水接住,扫码。
“120円。”很清越的少年音,有点耳熟。
我愣了愣。
片刻,猛抬起头。
便看到穿着便利店员工服的古久同学,正站在收银区内。他头上戴着蓝白相间的员工帽,将他稍长的黑发压住,透过帽檐看向我的眼神,是一副好似早就等在那里看我什么时候才能发现他的样子。
惊喜在我眼底流窜,“古……”
我正要喊出声,古久同学危险又警告地眯了眯眼,理智重新回到我脑内,我赶忙把嘴巴闭起来了,转而:“这……这么贵啊。”
他淡淡:“120円,到底要不要。”
“……要。”
我付了钱。
他将电解质水递给我。
“欢迎下次光临。”
我走出便利店,站在门口眨了好几下眼睛,才回过神。没想到古久同学居然在这里打工吗?
我再次看向店内。
他站在收银区,在整理抽屉里的零钱,并未看我。
几分钟后。
“120円。”他声音平淡无波。
我付了钱后,从他手里再一次接过电解质水,慢吞吞离开便利店。
又几分钟后。
“120円。”平静的声音开始变得无语。
我付了钱后,尴尬地挠挠脑袋,从他手里再再次接过电解质水,慢吞吞离开便利店。
又又几分钟后。
“……”他臭脸。
“哈哈……”我干笑,不用他说,我便将120円递过去。然后从他手里抢过电解质水,夺门而出。
呜!他生气了!
我急得抱着四瓶电解质水在便利店外边的街上来回踱步好多圈,最后还是小心翼翼回到了便利店门口,悄悄探头往里看。
刚好跟古久同学朝门口看来的目光对个正着。
我:“!”
他:“……”
我:眼巴巴看着他,快哭了。
他:“……”
他用眼神暗示我。
我看过去。
发现便利店附近的那个公用电话亭。
我眼睛一亮,雀跃的跑过去。
身后店内的古久同学则无奈又无语地重重叹了一口气,一直以来不管做什么事都会将脊背挺直的他微微弓下腰,好似丧失了全部的力气与手段。
我跑进公用电话亭。
按照记忆输入了古久同学的手机号。
“嘟——嘟——嘟——”
我期待又心急如焚地等待着。
终于。
在电话即将挂断时,被接通了。
电话那头有平静、和带着淡淡无奈的声音传来:“…我不是说过吗?如果没什么重要的事暂时不要联系。”
我鼻尖一酸,声音带起无助的哭腔:“古久同学……我死定了。”
“……”
“……”
电话那边沉默了一会,我听见了窸窸窣窣的动静,像是手机被塞进了口袋里。嘈杂声下是隐隐约约听不大清的古久同学跟其他人交谈的声音。
大约半分钟后。
我的眼泪还在不停往下掉,时不时吸一下鼻子。
电话里再次传来一阵衣服摩擦的动静,古久同学的声音重新清晰传来:
“……虽然很麻烦,但你再继续哭下去,我就挂囉?”
与此同时。
我看到便利店的门被打开。
穿着员工服的古久同学从店内走出来。他单手环胸斜靠在路灯上,另一只手在接听电话,白色灯光打在他身上,被蓝白员工帽遮住的脸只露出了下巴,“说说看吧,到底发生了什么。”
……
在向古久同学讲述完今天发生的事后,我抱着电话亭里的电话,不安和恐惧与周围没被路灯照到的区域的黑暗融为一体,如潮水般涌上来:“怎么办,那天晚上我将那个人推到草丛里的时候被北上同学撞见了,他还拍了照片。”
一想到北上同学将照片交给警方的后续结果,我就吓得眼泪完全忍不住,就连双肩都在发抖。可以说,此时此刻,我已经脑补到自己穿着狱服、脖子上挂着犯罪木牌拍照的凄惨样子了。
我吸鼻子的丢脸动静,肯定是通过电话传达到了古久同学的耳朵里。
“…这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哭什么。”与我的慌乱不安不同,古久同学的声音听起来非常淡定,但根据我对他的了解,我知道他肯定是在强装镇定,所谓的「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也只是在安慰我而已。但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我还是感受到了安心的情绪,没那么害怕了。
他停顿一下,继续说,“既然他没有直接将照片交给警察,而是先找了你。就说明他有别的目的。”
“是这样吗……”
“他给你看完照片后,有没有说什么。”
“没有。”我一边回忆,一边快速摇头,“我当时非常紧张,大脑一片空白,等回过神来,天台已经只剩下我了。”
古久同学说,“那就等明天吧,他应该会主动找你。”
我吓得浑身一激:“还……还要找我啊?”
超级可怕的好不好……!
平日跟北上同学呆在一间教室里上课就已经足够令人身心受折磨了。
还要再次跟他单独相处的话,那也太可怕了!!!
“不找你,你才应该害怕吧?”古久同学语气幽幽,“因为代表着你对他毫无用处,他已经决定把照片提供给警察了。”
我哭丧着脸:“这样吗,好吧。”
“…那么,等他明天找你之后再联系吧。我要去工作了。”
“等等,”生怕古久同学挂电话,我急急巴巴出声,“我今天听班里的同学说现在警方有在怀疑古久同学你和你妈妈……这件事,是真的吗?”
说到后面,我小心翼翼起来,很担忧。
“的确是这样没错。”
我立马紧张起来:“那你们……”
“是想问我审讯室长什么样吗?”
“诶…诶?!”我差点惊掉下巴。
“嗯……”他支着下巴仰头看头顶的树枝,通过电话传达过来的声音听起来一副在思考的样子,“很小的房间,没有窗户,只有桌子、椅子和电灯。其中一把椅子带有脚铐和手铐,是嫌疑人录口供时需要坐的。你如果被捕了,应该也会坐在那把椅子上。”
我的眼泪立马飙了出来。
是的。
我想象力很丰富,立马就浮现了我被铐住手脚被严刑逼问的画面,被吓哭了。
不远处路灯下的他嘴角微微抬了抬,很短暂,就又恢复了往常的面无表情,但语气难得轻松,“骗你的。”
“这样吗……”我擦一擦溅到电话台上的眼泪,还是很担忧,“那古久同学你们没事吧?”
“我妈妈去便利店买酒,有不在场证明。以及如果有事的话,我也不能这么悠闲地兼职了吧?”
好像……也是哦。
我终于松了一口气。
“古久,快点来搬东西——”电话里传来一道中年男性的声音,我认出来,是便利店另一个员工。
“来了。”
古久同学在回应那个男人,其后再次对准通话中的手机,压低了些声音:“…就这样,挂了?”
“嗯。”
电话被挂断了。
我看向不远处,古久同学已经重新进了便利店开始工作。
我回想起之前总能在很晚的时间碰到一副刚刚回来模样的古久同学的事。
原来,他一直都有在兼职啊。
好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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