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送古久同学进家门后,我待在原地。时间应该很晚了,附近的住宅逐渐亮起灯,也偶尔会有像是下班的行人路过这里。
看到我站在古久同学的家门口,他们或男或女,都朝我投来诡异的注视。
我感到紧张。
但为了能够早点回家,还是决定向他们问路。我深呼吸了一下,做足了心理准备,才总算稍微克服一点不敢靠近陌生大人的心理障碍。
朝一名中年女性的方向走去。
却没想到。
我只是刚决定这么做、朝中年女性的方向走了两步而已。对方就吓得加快脚步逃走了。
我有些不明所以,还有些尴尬。
所以决定向其他路人问路。
但是,不管是男性还是女性,年轻还是年长,都对我避之不及。见我停留原地,不再打算靠近他们后,他们才全都松一口气,然后悄悄用眼睛余光上下打量我。
我有些承受不住这种眼神压力,逃走了。打算不再将希望寄托在路人身上,自己找回家的路。
结果十几分钟后——
我看着黑暗中的这座一户建住宅,陷入了沉默。
我到底是怎么奇迹般的转回来的?
正巧此时。
隔着院门,我看见院子里的住宅大门被打开,拎着浇花水壶的古久同学走出来。看到我,他同样有些懵然,微微一愣。
但这种情绪很短暂。
他很快就恢复了常惯的面无表情,但不知道为什么他的表情跟平时差不多,我就是很能感觉得到他此刻很不爽。
无视掉我,他来到种植的花草边上,草草浇灌,就将浇花水壶放到凳子上,然后转身回去,打开玄关门,进去,“砰——”地关上。
我摸了摸鼻子。
继续去找回家的路,然后十几分钟后,再次转回来,就跟鬼打墙似的……
此时。
我抬头。
正好与二楼窗户口站着的古久同学对上视线。
那似乎是他的房间,他正趴在窗户口的书桌上写作业。与站在黑漆漆院外的我对上视线,他表情越来越臭:“……”
他一把将窗帘拉上。
我:“……”
……态度好恶劣,看起来很讨厌我的样子。
第三次兜圈子转回来后,我的腿已经走到痛得不行了,所以干脆蹲在院子外面的墙角根歇息。
打算等休息的差不多了,再找回家的路。
之所以不选远一点的地方蹲,而是选在古久同学家门口蹲。其实也有周围很黑,而这里有我唯一熟悉的人(虽然也算不上熟悉就是了。。。)
我双手抱膝着,看地面。
有一排搬运东西的蚂蚁路过,我盯着,发呆。
忽然——
我感觉到什么,回头看去。
只看到二楼像是古久同学房间的位置,两扇合起来的窗帘缝隙里,正露出来一只偷偷盯我的眼睛。
我:“……”
这是在演恐怖片吗?
几分钟后。
院内的玄关大门被打开,其次是院门。——已经换下高校制服、穿了一身平常的白色T恤的古久同学走出来。
目不斜视地越过我,顺着街道往右边走。
他走出去七八米后,停下来,回头看我。
我一脸懵逼:“……?”
他:“……”
我:“…………”
他:“…………”
然后我们就这样在风里对视了五分钟。
我率先因为眼酸败下阵来,主动找他搭话:“……古久同学这么晚了,是要出去买东西吗?”
他还是没说话,依旧盯着我。甚至额角还冒出了三道黑线,即使他什么都没说,我还是隐约感觉到了他的无语。
我:尴尬笑一下……?
他:盯——
我:手足无措挠头。
他:盯——
“……”我忽然想到一种可能性,小心翼翼,“古久同学难道是发现我迷路了?”
此话一出。
他就收回视线,继续走了。
我咬着手指甲盖犹豫了一会,还是跟了上去。
……
夜晚下的住宅区街道空无一人,我和古久同学一前一后地走着。
太安静了。
不管是街道的氛围,还是我们之间……太安静了,安静到有点尴尬。
我纠结巴拉地咬着下唇,思考良久,还是尴尬地寻找了个话题问他:“古久同学家里居然还养花吗?好厉害……”
他面无表情瞥来一眼,没回答。
我:“古久同学为什么那么晚才回来?不是下午三点半就放课了吗?是出去玩了吗?”
他这次连瞥都懒得瞥了。
我:“……”
不知道尴尬地寻找了多少缓解气氛的话题之后,他忽然开口,声音不带情绪:
“据我所知,朋友应该不是这样的角色吧。”
我脚步微顿。
漆黑的夜幕下,稀稀疏疏的路灯,很暗。他身上的白色T恤很显眼。他没回头,依旧在往前走。
我很快就反应过来他指的是谁。
小江和三坂。
但我应该没跟古久同学说我遇到的事吧……?
他是怎么猜到的?
我吞咽了下,重新跟上去,慢半拍子地答非所问:“…古久同学有过朋友吗?”
“没有。”
誒——
好果断的回答。
似乎并不觉得没有朋友这件事有什么所谓。
“那……”因为对方太过果断,导致我有点不知道怎么接话,绞尽脑汁,“那你…………”
“那你觉得以朋友的关系会这么做吗?。”他声音始终淡淡的,语调也保持在很平稳的匀速上,即使是问句,也听起来像是陈述句。总而言之,就是像幽灵一样轻飘飘的,“把你一个人丢下。这种事。”
“……”
就跟触动了【被动词汇】一样,唰的一下,我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又开始往外冒了。原本不想掉眼泪的,完全是身体本能。
“……”古久同学的眼睛一下睁大,似乎有点无措。真是罕见,之前还以为他是面瘫来着。
但很快他就冷静起来,撇开视线,没再看我。
然后默默掏出一张纸巾递过来,“还你的。……嫌脏的话可以丢掉。”
其实我有带纸巾的。
……只不过用完了。
因为找不到回家的路一直在哭,后来强忍眼泪也是因为只剩下一张纸巾了,还给古久同学擦鼻血用掉了。
所以此时此刻,这张纸巾的出现,简直裹着圣光。
“呜……”我将纸巾接过来,擦眼泪,真心实意,“谢谢你。”
这张纸巾很快就被用完了。
他又递过来第二张。
紧接着就是第三张、第四张、
第五张、
第六张……
“…喂。”他半月眼,用毫无起伏的声调说,“你上辈子是被淹死的吗……”
我努力想要忍住眼泪,但始终有些困难。眼泪还是一刻不停地从眼眶里冒出来,往下掉。
从小就是这样,眼泪总是控制不住,掉个不停。
即使是想要跟人认真讲道理。
但一看到对方凶狠的眼神,眼泪就率先控制不住,然后落入下风。
“……”
一张纸巾再次被递过来。
顺着递纸巾的那只手往上,看到了古久同学偏开的头,“最后一张,用完之后即使还在哭我也不管了哦?”
即使看不见,我也想象得到自己的眼睛此刻一定变成了蛋花眼。
“谢谢。”
我哽咽着,接过这最后一张宝贵的纸巾,擦鼻涕。
“……”
接下来,大约二十多分钟的路程,都很安静。我们谁也没有说话。直到远远的,我哭到红肿发痛的眼睛看到了自己的家。
距离我此刻的位置,大约只剩一百米左右的距离。
古久同学也看到了,没再继续往前,掉头往回走,只抛下一句无所谓的:“再见。”
我慢半拍子地挥手:“……再见。”
直到古久同学的身形快要在黑暗中消失,我才忽然想起来什么。想喊他,又不敢大声说话。所以闷头朝他的方向跑去,一个急刹车拦在他前面。
古久同学被吓了一跳,后退两步,露出防备的动作。
直到看清拦他的人是我。
他警惕的表情才慢慢恢复往常的面无表情,但是嘴角下撇着,看起来有点臭臭的:“…干嘛。”
我跑得气喘吁吁。
抬起头看着他,结结巴巴:“那个,今天谢谢你。如果不是你的话,我可能一整晚都……而且!”
我跟罚站似的杵在那里,努力控制自己的声音不要发抖:“而且小、小小小江和三坂人非常好的,她们是我入学高中以来第一个主动找我做朋友的人,我我我不太相信她们会是真的故意那么做……”
越说到后面,我越结结巴巴,眼睛也逐渐变成了蚊香眼转啊转的,我能感觉到自己的脸此刻非常烫,超级烫,宇宙无敌烫:
“总之,我明天会主动告诉她们,这样把我一个人丢在外面……是不对的。朋友之间不能这么做。”
古久同学抬手揉捏了下自己的后颈,有点不自在地微微侧开脸。等我磕磕绊绊说完,他才有些别扭地含糊说:
“…随便你(这种事)。”【之所以打上括号,是因为那几个字他说的超小声,如果不是我努力把耳朵竖起来,几乎听不清】
我朝他感激的笑一下。
“……”他好不容易移回来的视线,再次移走,“还有事吗?没有我就走了。”
我快速摇头,就跟给人扇风解暑似的。
“那再见。”他越过我走了。
但不知道为什么,我感觉他好似没之前那种生人勿进的距离感了,走起路来有点同手同脚,虽然这种感觉很细微。
直到他的身影彻底消失在黑暗里看不见。
我才慢腾腾发现一件事。
古久同学,是怎么知道我家在哪里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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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晋江文学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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