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第二轮的综合成绩,赵京卉没进嘉悦的直播间。进直播间的是陆一一组与火火组,其余学员那时皆在直播间打下手,就如赵京卉在道具组帮忙整理和传递道具。
录制结束回到越州,赵京卉还有些情绪不振。自上了大学,她几乎不再受人管束,即便以前在直播公司,那时的老板也没这样对她疾言厉色。一想到她受汪澜批评的那段片子定要被播出去,就感到有些颜面扫地。
工作室的人都忙着,从鹿城带回来的那批衣服尚未检品,大家正在那儿一件件验衣。还有批加急的货一直在盯,天添先过来跟赵京卉汇报进度,接着大家开了个会。
会后赵京卉去裘莱那儿试板,试完离开样衣间,赵京卉进裘莱办公室坐了会儿。
她刚刚试板时对镜自揽,发现裘莱情绪不太好。
裘莱开冰箱给赵京卉拿饮料,问喝什么?果汁咖啡还是水?
赵京卉说果汁吧。
接着两人各自窝沙发上。
裘莱先问赵京卉脚恢复得怎样了?赵京卉伸了伸脚,说好多了。裘莱又问节目录得怎样?赵京卉叹了口气,又说累,说择栖的汪总很严格,被她很严厉地说了顿。
这时在节目中遇见斯琴羽的事又变得不足为道。她被汪澜一打压,情绪上就有些低落。
啊?裘莱一惊,整个人坐起来,问怎么回事?
裘莱虽不干直播,但因赵京卉是主播,两人又是合伙关系,自然对这行有一定了解。她也在看同行的直播间,因此对赵京卉的能力心中有数。
别人很厉害?她问。
赵京卉摇头。说起来太复杂,她也懒得讲,只说到时节目播出你就知道了。
她的这段是一定会播的。后来她也想,节目组不就要这效果吗?
还有一点她没讲。或许裘莱心里会明白,她也不愿讲。因为她大概能想到,或许斯鸣羽也会看这档节目,所以她难过,会因此感到更加难过。
她不愿以被人批评的形象出现在别人面前,尤其是斯鸣羽面前。这会让她感到挫败。
她和裘莱熟,两人又是多年朋友,所以这些事在裘莱面前提她觉得没关系。就像以前裘莱也玩过学历梗,玩笑说她大专学历不要随便上网,容易被人家调剂成直女。她可以接受这种调侃。
但在斯鸣羽面前不行。如果在斯鸣羽面前提到大专她就会觉得难受。
曾经受斯鸣羽的鼓舞,她还想过要考本科。当时努努力,也确实能考上本科了。
由录节目的事一下子思维发散到这里,赵京卉不愿再聊这个,问裘莱:“你怎么了?看你不太高兴。”
裘莱摇头说没事。
“好吧。”赵京卉站起来,准备离开,“那我回去了,明晚还要直播。”
裘莱“啧”了一声。
赵京卉看她。
裘莱道:“等下。”
赵京卉又坐回去。
“说吧。”
裘莱想了想,道:“前段时间和宣看了场电影,我看她时不时拿手机跟别人聊天。”
“跟谁啊?”赵京卉问。
又道:“我不喜欢跟我在一起的时候总玩手机。”
裘莱点头:“对。”
接着道:“我没问,但后来我看她手机了。”
“啊?”赵京卉一惊,“你看她手机了?”
“嗯。”
赵京卉踌躇着说:“我不会去看别人手机。看别人手机一般没有惊喜,只有惊吓。”
“不知道也就算了,知道了心里就膈应。”
“查手机会让人变得不幸。查别人手机就像偷听别人墙角,没见过哪个爱听人墙角的过得很幸福。”
又补了句:“我不是说你。”
“我知道。”
裘莱一下坐起来:“我以前也这么想,但不知道也很膈应。我宁可我知道,然后大家摊开来讲。”
赵京卉也配合着坐起来,问:“所以她跟谁聊?”
“一个男的。”
“男的?”赵京卉又一惊,“她在干什么?”
“她说领导给她介绍的相亲对象。”裘莱道。
赵京卉情绪缓了点,欠身去够茶几上的果汁,拧开喝了口,道:“我不接受跟我在一起的时候还相亲,我不能接受这样不清不楚的关系。要我我就分了。”
又伸手:“对不起,我不是在点评你们两个。”
“我知道。”裘莱点头,“我也不能接受。”
又道:“说真的我已经一忍再忍。”
“我也不要求你在外说你有对象。你说你单身也行,我也能接受。我就是不想你去相亲,这很过分吗?”
又点着空气问赵京卉:“你说我过不过分?”
赵京卉摇头:“不过分。”
“但她跟我说什么?说单位介绍的不认识不好,说不接受相亲显得很另类。”
裘莱说着说着火了,说了声我靠。
“原来不接受相亲是一种另类?”
裘莱这时情绪有些激动,赵京卉推了瓶果汁过去,说你先喝点。裘莱拧盖,仰头喝了口果汁。
还没咽下,继续囫囵道:“她不说我不知道,她一说,我怎么突然发现她的想法跟我的怎么这么的天差地别?”
“原来是我另类啊?”
又指着赵京卉:“你也另类啊?”
赵京卉皱眉道:“她怎么这么想?”
这时赵京卉又想起前晚两人那通电话。以往两人通话,有事说事,没事就挂了,但那晚赵京卉满腹心事,所以拖延着没挂。原来那时裘莱也有心事。
正处于发泄情绪的当口,裘莱继续道:“疫情三年,她说她出不了麓西,都是我过去找她。收入上我比她高,支出也是我出大头。这些我能摆台面上说吗?”
裘莱挓挲着手:“说了显得我计较,计较付出计较钱。可我不在意这些,真的不在意这些。”
“十年了。”
“我就是觉得我们变了。”
裘莱唏嘘。
“变得陌生。变得没话讲。”
“你说谈恋爱有什么意思?”
赵京卉一时间不知该怎么安慰。要说谈恋爱有什么意思,自和斯鸣羽分开后她再没谈过恋爱,已经快忘了恋爱是什么感觉。至于其他的,裘莱从这件事说到那件事,她脑子也乱了。
裘莱这时慢慢平静下来,对赵京卉说:“没事,你不用安慰我。”
“我就是想找人说说话,不说就憋死了。”
赵京卉点头:“我知道。”
天色一下子暗下来,室内开始变得有些阴沉。赵京卉和裘莱一起看向窗外,太阳被乌云罩住,整片天幕像一阵浓烟,慢慢往高楼的顶尖处漫。
她和裘莱安静坐着,一时间谁也没说话。
赵京卉有些感伤,好像突然意识到问题大了。裘莱以前也会找她吐槽这些,但大多是陈述,是就事论事,不存在这么大的情绪波动。不说不知道,一说她也吓一跳,她原以为裘莱和宣雨露感情稳定,没想到两人之间存在这么大的裂痕。
十年了呀。她原以为时间就像一砖一瓦,会令感情更加坚固,怎么如今它像座危楼般风雨飘摇?
天上的浓烟像被忽然撕裂,接着传来滚滚雷声。
窗外雨丝如线。
赵京卉这时听见裘莱跟她说话。
“问你个问题。”
“你说。”她回神。
“可能有些不合时宜。”
“你说吧。”赵京卉示意裘莱往下说。
裘莱:“如果你和斯鸣羽交往十年,你有信心保证你们的感情一直如初吗?”
赵京卉大脑一片空白,她没想过这个问题,即便按从前的心性她愿意说有,但现在这气氛她也说不出这个有字。她揉了揉太阳穴,说:“不知道。”
裘莱叹了口气,自顾自说:“跟她话越来越少了。”
赵京卉安慰她:“你们环境不一样,又不住一起,话少正常。”
“不一样。”裘莱摇头,“你和斯鸣羽以前话多吗?”
赵京卉开始回想与斯鸣羽的过去,发现过去她说的少,斯鸣羽说的多。
她们在一起很少聊学习,就聊些琐事,或吃喝玩乐。具体都聊了些什么已经想不起来了。只记得她那时很愿意听斯鸣羽说话,她说什么都好,她说什么她都愿意顺着她继续往下说。
斯鸣羽脾气挺好,遇事愿为你往后退一步,这是她现在回想起斯鸣羽,发现的一个她的优点。
遇见的事多了,她也开始有所感悟,开始觉得能遇上一个肯为你着想、为你退一步的人是一种幸运。那是你命好。
赵京卉感到一阵心酸,撑着额头,笑了笑说:“以前都说些废话。”
裘莱也笑了,说:“谈恋爱不就说些废话,不然说些什么?”
赵京卉在裘莱办公室待了一下午,傍晚回家,心情仍处于录完节目的低落及听完裘莱感慨的忧伤当中。
一时间不想动弹,她坐在沙发上玩手机。发现沙发已被清理过,她随意看了圈,这时发现茶几上多了个盒子。
除了孟菊飞会来,她也有叫阿姨定期上门打扫,如家里有个别新出现的东西,阿姨会在打扫后放茶几上让赵京卉自己归置。
赵京卉打开盒子,拿出里面装着的一盏灯,她下意识一拍,灯亮了。
是盏小夜灯。
是斯鸣羽放的,她不用多想就知道是斯鸣羽放的,估计是那天给她送饭时趁她不注意放下的。
赵京卉看自己的左右手,看有没有淤青。她没发现有淤青。
她坐在沙发上发呆。
忽然就想起斯鸣羽送她小夜灯的那个夜晚,脑海中浮现那晚的画面。江边,小小的观景台上,还有一黑一白两只天鹅围着喷泉转。斯鸣羽跟她说,去奶奶家记得把小夜灯带上,别再磕着碰着了。
又想起斯鸣羽发现她手臂淤青的那个早晨。早餐店里,她给斯鸣羽掰了两块油条,斯鸣羽握住她的手臂问她,疼不疼?
怎么这些事就像一块深深的烙印,她永远都忘不掉,永远都记得那么清楚。
她不知道那天的自己为什么对斯鸣羽撒了谎,或许是因为自尊心,她要掩饰家里的不堪。
斯鸣羽这个傻子,居然真的相信她是夜盲。
赵京卉将那盏灯收起来,放柜子里,然后走到阳台去看雨。
柜子里还有盏小夜灯,就是斯鸣羽十年前送她的那盏,她后来放在最里的角落处,一直没再打开过。
外面的雨已经停了。
赵京卉下楼去吃饭。她小区附近有家店叫安徽牛肉板面,有板面,也有烩面,她常去吃。
店里老板娘都认识她,因她每回过去就点碗羊肉烩面,又叫老板少放点面。所以她一进门,老板娘招呼她,又是烩面少点面是不?
赵京卉点头。
等面途中,外边又飘起雨丝,赵京卉这时庆幸自己出门带了把伞。
等吃完面出来,赵京卉又发现自己失策,她穿了条白裤子,容易溅泥。
她在路上走着,忽然见着辆熟悉的车,像是斯鸣羽的。可等她回头时,这辆车已涌入车海,看不见了。
她忽然发现其实人也一样。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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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第 2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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