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杀我?

云海围山。

远远望去,重重叠叠的远山次第向天边延伸,随云峰隐藏在众多山峰之中,并不突出。

云雾缭绕,一座隐秘的宗门静卧于山腰之间。除去门口那块刻有“随云宗”三字的石碑,从大门外向内望去,七八间木屋彼此相连,院中花树摇曳,青石铺路,看起来与山脚下的寻常民居几无二致。

晨曦微露,东侧偏厅的木窗微开,窗外的花草上人影斑驳。

一张木质长桌占据了厅内大部分空间,周边除了放两把长凳的地方外再无余地。

左侧的长凳上坐着一位娇俏女子,她身穿鹅黄裙衫,笑起来左脸有个酒窝,正在投入的吃苹果,而她旁边,一位身穿墨色衣衫的男子面无表情地喝着茶。他们对面,一位青衫男子正不紧不慢地翻书。

“咔嚓咔嚓——”

“哗啦呼啦——”

左右夹击的魔音让身着墨色长衫的男子没了喝粥的心情,他放下勺子,起身……没起来。

“方弄溪”

身侧吃苹果的声音停了下来。

墨色长衫男子侧头:“把你的脚拿开。”

方弄溪默默的抬起自己踩在凳子上的脚,用脚尖将刚刚踩着的衣衫挑落,将脚放回原来的位置后,继续咔嚓咔嚓的吃苹果。

“你就非得在这吃苹果吗?”

方弄溪扔掉手中的苹果核,又拿起一个,一口咬了上去。

“不然呢?去三师兄你屋里吃?”

“……”

沉默的气氛漫延,墨色男子眉头紧皱,眼见怒火将起,方弄溪立刻伸出手指,差点戳在对面看书的男子头上。

“又不是光我自己,大师兄还在这里看书呢?你怎么不说他?”

“这是账本。”被称作大师兄的人不紧不慢翻过一页纸,并没有抬头。

眼见拉大师兄下水不成,方弄溪收回手指,侧头瞪着身边之人。停顿了几息后,被称作三师兄的男子坐了下来,此时对面的大师兄抬起头,方弄溪也停止了吃苹果,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随云峰之大,他们三个就只能呆在这里,造孽啊。

“早课时间快到了,要不要去叫二师姐?”

“你作为小师妹,师姐平时最疼你,你去叫。”

“华衡,你作为三师弟师姐少疼你了?就拿你种草药来说,师姐可没少帮你忙!”

“你是指她觉得草药味千篇一律太枯燥,想让草药散发酒香味直接连根拔起泡进酒坛里那次,还是她觉得丹药颜色不够冲击感官,突发奇想炼制彩虹颜色的丹药差点炸了丹房那次?”

“哎,咱们宗门还有这地方呢?”

“你们两个……”

青衫男子听着对面那两个人越来越离谱的谈话,他停下动作,准备开口。

“大师兄去!”

方弄溪和华衡齐齐指向大师兄,也就是青衫男子。

大师兄李沂清合上账本,缓缓站起。

“作为宗门大师兄,关心同门爱护师妹义不容辞,但是作为师弟师妹,你们两个……”

方弄溪和华衡看着李沂清嘴角慢慢露出的笑容,齐齐打了个寒颤。

“关心师姐,同样义不容辞。”

说罢,李沂清拉着华衡,华衡扯过方弄溪,三个人如同一根藤上蚂蚱,左脚踩右脚的向藤尖,也就是戚月的屋子挪去。

穿过庭院的时候,方弄溪眼尖的看见大门口坐着一个人,她用力拉过华衡,华衡扯过李沂清,三个人整齐的看着坐在门口的那个人,齐齐叹了口气。

又来了。

门口的那个,是随云宗的二师姐戚月。

她作为随云宗的二师姐,上有大师兄李沂清包揽宗门事务,下有三师弟华衡和小师妹方弄溪承包衣食住行,师父覃宁州长年游历在外,偶尔传信言语中也满是关心,她的日子过得无比逍遥。

她对修行并无太大追求,一切随心而活。

日常的爱好就是喝酒,时间长了,照葫芦画瓢酿出的酒也能得到众人称赞。

去年,戚月不知道从哪本古书里翻出来半张酒方,她按着酒方上把注明的材料放进酒坛,剩下的就地取材有什么放什么,塞了满满一坛子后埋在了院子正中央的梁黄树下。

七天前,戚月把酒坛挖了出来。

她打开酒坛,闻着飘出的酒香,捧起酒坛一阵猛喝,等到停下来,酒已经下去了大半。

李沂清下山办事,踏进大门的时候,戚月已经醉醺醺地爬到了梁黄树的顶端,华衡刚爬到树中央,方弄溪在树下满脸担忧。看见李沂清进来,“嗷”的一声扑了过去。

“师姐喝醉了,要表演给我看。”

“什么?”

“她要表演猴子捞月。”

李沂清在树下,抬头看着树顶。因为兴奋,戚月使劲摇晃着树枝。

“她要演猴子?”

方弄溪摇摇头,抬手指向华衡。

“他是猴子。”

“猴子”二字仿佛触动了某个开关,戚月停止了摇晃,她瞥了华衡一眼,露出一个傻笑,随即松开了手。

“华衡!抓住她!”

几乎就在声音响起之际,华衡就伸出了手,可他到底是晚了,戚月擦着华衡的脸向下落去,李沂清及时施展术法,也没能阻止戚月跌进大地母亲的怀抱。

李沂清掸了掸溅到衣服上的土,招呼树上的“猴子”下来。

他们合伙把“月亮”从地上捞了起来。

月亮昏了过去,他们并未放在心上。

戚月喝酒喝到昏睡过去是常有的事情,几个时辰后酒劲过去,戚月就又会满院子跑了。

但是月亮,并没有在他们预期中醒过来。

第一天,戚月昏迷中。

第二天,戚月昏迷中。

第三天,就在李沂清决定给在外游历的师父传信,方弄溪收拾自己的家当,大包小包的准备跟着华衡去医宗寻医时,戚月醒了过来。

醒过来的戚月,静默默地走到院子里,站定之后环视一圈之后,然后沿着青石砖路慢慢挪到了大门口,席地而坐。

直到日暮西斜,她才从大门口站起来。

她无视躲在大门后观察的几个人,回到了自己的屋子,关上门。

第二天,方弄溪发现,上午的时候,戚月会出现在自己身边的各个角落,观察的目光如影随形,还伴随着声声叹息。而一到下午,她便会准时坐在大门口,直至夜幕降临,再返回房中。

第三天,华衡未能幸免。

第四天,李沂清也没能逃脱。

今天一早,戚月更是连饭都没吃,直接坐在了大门口。

方弄溪站在院子中央,凝视着戚月那纹丝不动的背影,踮起脚尖向外张望。

二师姐为何总是盯着大门外?

那里究竟有什么?

方弄溪疑惑,但是方弄溪不敢问。

她看向李沂清和华衡,两个人的眼中同样写着“我疑惑,但是我也不敢问”。

……

大门外什么也没有。

戚月坐在大门口,侧头看了看刻有“随云宗”三个字的石碑,然后扭头,继续凝视着前方不远处的雾。

那雾缥缈如烟,它贴着石阶向上,缓缓流动。

她在昏迷的三天里,做了好多断断续续的梦。

梦中的随云峰依旧被云雾环绕,有人沿着石阶缓缓而来,轻轻敲开了随云宗看似紧闭实则一触即开的大门。

大门再次关闭的时候,来人与大师兄并排而行,沿着石阶缓缓而下。

一个月后,消息传来,淼州雍国被魔族攻占,大师兄李沂清杀了全城万千百姓,用他们的头颅,向魔尊递上了自己的投名状。

自此,随云宗温柔和煦的大师兄李沂清,成为了魔界不落宫杀人不眨眼的左长老李沂清。

戚月放在大腿上的手指轻轻敲击,不远处的雾似乎也随着她的节奏悄悄改变流动方向。

随云宗的大门再次打开,方弄溪笑着关上大门,大门并没有关紧,但是方弄溪并没有在意。

她沿着石阶,蹦蹦跳跳的下山。

擦身而过的轻风微微掀起她悬挂在腰间的锦囊,松弛的口袋泄露出信纸的一角,透过阳光,能清晰的看到“吾儿”字样。

几天后,中州首富方家一夜之间突起大火,方弄溪的尸体,被悬挂在未完全烧毁的屋梁上。

同刻有“方府”的牌匾一起,摇摇欲坠。

戚月放在大腿上的手指,轻轻抬起又落下。

雾继续沿着石阶,往上流动。

随云宗大门从内打开,华衡迈出大门,转过身,转身向门内的人行礼,起身之后,缓慢关起大门。

大门错开不小的缝隙,能清晰的看到院中的梁黄树。

他沿着石阶快步而下,与山脚下等待的人会合。

他们相互搭着肩膀,斗志昂扬的踏入早已打开的秘境。

随着秘境开放时间的逐渐结束,人们陆陆续续离开,直到秘境关闭,会合的人群中再也看不到华衡的身影。

随云宗的华衡,永远的消失在了秘境中。

至于自己,戚月停止了敲动手指。

贴着石阶的雾以为自己被发现了,吓得收拢身形,僵在原地。

云游的师父迟迟未归,她给师父传信后,慌忙关上大门。

一阵不大的风吹来,大门被吹开不小的缝隙。

她并不在意,急促的跑下台阶,单枪匹马的闯入试炼之地。

她在广袤无垠的试炼之地中漫无目的的游走,却无意之中发现了什么。

将眼前之物拿到手后,还未来的及细细端详,便被来人一剑挑断了手筋。

林风在耳边呼啸,枝叶将血液抽走,身后的人紧追不舍,眼见再无可逃之地,她转身迎战,却被对方一剑封喉。

戚月捂着脖子,对上对方平静冰冷的脸。

对方在她的注视下,拿出方巾,缓慢的擦拭手中的剑。

这张脸。

这把剑。

戚月慢慢闭上眼睛。

不停歇的雾终于爬上了最后一级石阶,它贪婪的注视着前方。

梦中的随云峰被人拦腰砍断,随云宗大门残破不堪,四周火焰升起如天幕一般,将整个宗门团团围困。

师父覃宁州带着带着满身伤痕,看着拾阶而上的众人,放肆大笑。

讥讽的笑声夹着滔天火浪向众人扑去,随后师父一剑斩断了刻有“随云宗”字样的石碑,引爆全身灵力,摧毁了整个宗门。

灵力将要蔓延到众人面前时,领头之人以一己之力震碎灵力波动。

他腰间悬挂的剑,微微晃动了一下。

这张脸。

这把剑。

戚月第二次见。

……

戚月睁开眼,发现不知何时,雾气已经流动到脚边。

大师兄入魔,小师妹惨死,三师弟尸骨无存,自己被一剑封喉,师父被围困至死。

任谁听了都得感叹一声“好惨。”

比起梦境所现是否真假,她更想知道,是什么,导致梦中的他们走上了那样的结局?

第一次写文,想写些不一样的

改错字,修改了一些细节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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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梦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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