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1.44传说

科菲看起来很疲惫,中渊界毕竟不是活人应该生活的地方,加上长期的颠沛流离和提心吊胆,他看起来比实际年龄瘦弱许多,分明与安德里柯差不多大,却依然像未成年的孩子。

换其他时候,艾丹都会让他好好休息一下,等他精神充足了再打探自己想要的信息。

但安德里柯的灵魂还在中渊界,而且刚受过重创,艾丹实在放心不下。

这边却是如果不现在就询问,以科菲的跑路能力,白桐庄园的守卫根本看不住他——正常人哪里能拦住这个可以在中渊界和现实随意跳跃的家伙,除非艾丹亲自看管。

他可没那时间,一个安德里柯就够操心了。

速战速决吧,艾丹如此决定。

但光是自我介绍,就让科菲露出了见鬼的表情。

艾丹:“……你听说过我的姓氏?”

伊格纳索斯之名在莱顿无人不知,因为圣印家族的缘故,在其他国家与地区也算小有名气。

不过因财富和圣印传扬的名声应该影响不到昔拉古。

所以,如果科菲听说过“伊格纳索斯”,肯定是因为那位魔龙先祖。

不知我的先祖,在昔拉古地区留下了怎样的传说,艾丹不动声色地想。

科菲迟疑片刻,用其他语言说了几个名字,都是伊格纳索斯的变种。

科菲:“这些名字……是昔拉古儿童幼年童话故事里的传统反派。”

艾丹:“……”

·

安德里柯感觉到身边的温暖。

一个热源躺在他旁边,他看不见,但能听到平稳规律的呼吸。

科菲是个活人,他是要睡觉休息的,他很警惕,会给自己提前做好保护措施,确保入睡之后不会被魔物袭击。

可这一次休息前,他拜托安德里柯照看一下自己。

这有些奇怪,之前他从未提过请求,现在安德里柯眼睛看不见,实力也大打折扣,科菲反而开始依赖他。

也许是自己在领主魔物面前舍命帮助他逃脱让对方卸下了防备,安德里柯这样想。

但不管怎样,会将自己的安全托付给他,说明科菲终于将他视作同伴,安德里柯当然不会拒绝。

只是守着一个人他不能四处挑事,只能坐在这儿放空,又很无聊。

习惯性往肩上摸了摸,什么也没有,安德里柯知道是少了他的小魔物。

那小东西在战斗后就不见踪影,他问过科菲,对方沉默了一会儿,说:“也许是吓到了,跑到其他地方去了。”

这大概是在安慰他,安德里柯记得在灵魂被水波攻击时,小魔物发出的凄厉尖叫。

那小东西被人踹一脚都会飞出老远,少了半条尾巴连路也走不稳,面对比它强大了不知道多少倍的领主魔物,哪里有对抗的本事。

当时它就该跑远点躲着,这么张扬,不是上赶着找死吗。

安德里柯闭上眼睛,他还不至于为一只魔物哀悼,只是有些怅然。

还没惆怅多久,他感觉到身边的热源动了动,然后一道暗哑的嗓音响起来:“洛汀。”

醒了吗?安德里柯应了一声,向声音的方向靠了靠,没有别的想法,只是他现在看不到对方,下意识用肢体动作作为回应。

但对方似乎误解了他接近的意思,也贴过来,整个人都靠在了他身上,沉甸甸的重量压得他有些呆怔。

“科菲?”安德里柯怀疑他还没睡醒,把自己当成了哪个亲近的人。

他等了一会儿,发现对方没有离开的意思,他看不见,只能判断可能是靠着他又睡着了。

不得已,安德里柯伸手扶住他。

摸到柔软卷曲的长发时安德里柯愣了一愣——这没什么,科菲就是长发。

但是这卷曲的触感让他的第一反应就是艾丹。

不过艾丹不可能出现在中渊界,一定是科菲放开了头发。尽管他睡觉时从不会散开,怕遇到突发情况遮挡视线。

这样想着,安德里柯的动作还是不由得轻柔许多,凭感觉将披散的长发拢了拢,以免被压到。

整个过程对方都没有丝毫抵触或者反对,安静地任由安德里柯梳理好头发,靠在他肩上一动不动。

最后还是安德里柯提醒:“我们应该换地方了。”

虽然不知道上次怎么把那位领主打发走的,但谁也说不好他会不会又追过来,安德里柯觉得他们还是应该维持转移的频率。

对方轻轻应了一声,慢慢站起来,又拉起安德里柯。拉起来后也不松手,就这么牵着他。

安德里柯感觉很古怪,他并不是个多心的人,但从恢复意识起,科菲对待他的态度就很怪异。

虽然他言语动作都尚未过线,可安德里柯就是能感觉到一股形容不出的束缚——他是在被照顾,却又像被当做囚犯看管。

也许是他暂时失去视力,科菲怕他遭遇危险所以把他看得很紧,可一些细微的亲近之举已经无法用当做同伴来解释了:“你……”

对方却先道:“洛汀,你知道,千年前曾经有一头很强大的深渊魔龙吗?”

从科菲那里,艾丹听到了让他不知如何评价的内容。

在昔拉古地区的传说里,红色魔龙是毁灭一切的怪物,它口吐火焰、烧杀抢掠,所过之地寸草不生。

它是个好斗的家伙,疯狂挑衅各地的神明,打败并杀死他们,留下失去保护的人民恐惧地哭泣。

这凶残的强大的不讲道理的魔龙,是世上最邪恶最可怕的事物——

“等一下,”艾丹说,“你们那边基本上都是魔物当神吧,怎么有脸说深渊魔龙是最邪恶的?”

科菲面无表情:“也许是曾经被揍得狠了,打又打不过,忍又忍不了,就编点难听的话抹黑一下。”

好吧,艾丹估计这是他的先祖为了莱顿子民的安全,出走的那段时间留下的战绩。

既然伊格纳索斯是占据上风的一方,他就不跟这帮伪神计较了。

然后他又想到一个问题,如果伊格纳索斯在昔拉古都能留下传说,那克维尔……会不会也有相关的事迹传下来?

既然他要用魔龙之力解决安德里柯身上的诅咒,安德里柯迟早是会知道他身份的,艾丹想要先试探他对于魔龙的看法。

“深渊魔龙?”安德里柯顿了顿,点头,“好像在克维尔的某些传说故事里出现过。”

艾丹心里咯噔一下——不会也是什么欺负当地神的传统反派吧。

等安德里柯简单讲述后,他忧郁地得出结论。

好消息:当地神没有被欺负。

坏消息:仍然是反派角色。

安德里柯说,在还没有克维尔这个国家的概念之前,这片土地由一对神明姐妹统治。

姐姐英勇善战,用强大的武力驱逐野兽和魔物,保护子民的安全。妹妹温柔善良,她的力量可以让草木生长、土地丰收。

但有一天,一头魔龙——邪恶的魔龙——他觑觎妹妹的能力,想要夺走这象征着生命的力量。

艾丹:“……他们发生了激烈的战斗?”

科菲讲述的昔拉古传说里充斥着各种各样的战斗以及斗智斗勇,最终都是“英勇战胜了恶龙\付出生命保护了子民\恶龙被驱逐”之类的结局。

从这些战斗史诗里改编的剧本天天在昔拉古演出,已然成了一种文化。

虽说经过艺术加工后连科菲都承认战斗很有水分,但艾丹能看出他的老祖宗确实是个战斗狂魔。

那到了克维尔这个民风彪悍的地方,一定会有更多战绩吧。

“没什么激烈的,”安德里柯漠然说,“那魔龙阴险狡诈,化成一位英俊的男子,带着鲜花和美酒想要接近姐妹,然而姐姐一眼就识破了他的伪装。”

接下来应该是长篇大论的揭穿和辩解,但他只做了个劈砍的动作,以一句话作了收尾:“姐姐挥舞着斧头,把魔龙切成了碎块,扔出了领地,保护了自己的妹妹。”

艾丹:“……”

艾丹:“就这样?”

真是……很有克维尔风格的故事啊。

“小孩子听到这里就够了。”安德里柯无神的双眼看起来冷淡而疏离,“我们的神如此强大,可以打败一切进犯的敌人,这就足够了。”

但是。艾丹在心里补了一句。

“但是,”安德里柯说,“据说那魔龙是不死的,受了再重的伤也很快能恢复正常。”

——于是仗着自己不死不灭,魔龙契而不舍地缠着姐妹不放。

最终,心软的妹妹答应跟随他离开。

她告别了姐姐,被魔龙载着离开雪国的领地,再也没有回来。

而悲伤的姐姐也从此销声匿迹,克维尔再也没有神明了。

“所以我们从小就听过一个预言,”安德里柯说,“只有打败了那头魔龙,将妹妹带回来,保护克维尔的神明才会再次现身。她是最强大的战神,最慈爱的母亲,她会带领我们战胜深渊,迎来最后的胜利。”

这一个关于魔龙的故事让艾丹久久没有说话。

他本想试探安德里柯对于魔龙的看法,但对方的重点显然不在龙身上:“有些学者研究这些传说民俗,说被带走的妹妹也许就是莱顿的春曦女神,她被带到远方后一直隐忍等待,最终以自己的生命战胜了邪恶的魔龙,陨落在异乡的土地上。”

“如果把这个传说当真,”他似乎笑了笑,“那也许我接到的任务不是夺取莱顿的至宝,反而在帮助那位女神回家,让她与自己的姐姐团聚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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