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穿越

树木高大繁盛,将天空切割破碎,新生的杂草横生交错,落下斑驳光影,灌木丛疯狂伸展,嘶哑拖拽着来到此地的陌生人。

“撕拉”一声,江杳将被勾住的衣服撕开,拢起宽大的裙摆缠在腰间,狠狠勒紧,两手抓紧药篓的背带,深一步浅一步地往林子深处迈进。

“找到了!”她惊喜地从药篓里拿出锄头,小心地在百合周围挖掘,把整个鳞茎挖出来后再轻轻抖落根部的泥土往后放到药篓。

“药材齐了,爷爷的病有救了。”她边挖边小声念叨着,不知不觉装满了整个药篓。

抬头望天,林子里变得越发昏暗,她加快步子原路返回。

落叶在泥泞的路上铺了浅浅一层,挡下盘根错节的树根和凸起的石头,她被绊了一脚,踉跄扑进前面的水坑,溅了满身泥水。

顾不得管身上的脏污,江杳垂眼吹吹擦伤的手,直起身子把刚挖的草药捡回药篓里,两手紧紧环抱着篓子爬起来,抬脚继续赶路。

“呃……”刚刚摔倒的地方传来微弱的喘息声,有一下没一下的。

江杳害怕地后退两步,睁大眼睛声音发虚:“谁?”

“救……救我。”男人无意识的挣动搅乱了身下落叶,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人?江杳抓紧药篓缓步靠近,看清后放稳药篓快步走到面前,浓重的血腥味。

眼前是一个看不清面容的男人,整张脸被血和脏污覆盖,一身黑色劲装破烂,早已被血液浸透。横贯胸口的一道伤口触目惊心,虽被简单包扎过,但还是止不住汩汩往下滴下血来,渐渐染红了身下落叶。

江杳避过满是伤口的肩膀轻拍男人的手,大声问:“你还好吗?”

“嗯……”男人发出微弱的闷哼。还好,还能回答问题,没有晕过去。

她脸颊贴近男人口鼻,眼睛注视着他的胸部,呼吸浅快,迅速起身两指指腹贴近男人颈动脉,脉搏微弱。

两手快速解开缠在腰间的裙摆,找到干净的地方,利落撕下,缠绕过男人胸部包扎。伤口终于不再渗血,她才松了口气。

待休息了半个时辰,江杳问:“你还能走吗?”

荒山野岭,天色已晚,等到人的几率很小,那么留在这里只能等死。

男人状态比方才好一点了,他没矫情,用手掌撑起身体踉踉跄跄站起来,动作太大,嘴角渗出血来,他不在意地用手抹掉,垂着脑袋靠在树旁支撑着身子。

江杳背好药篓靠近男人说:“把手架我身上,好借力。”

两人跌跌撞撞地往前走,江杳紧抿嘴唇,双手用力箍住男人的肩膀,额角渗出汗来。男人堵住一声闷哼,用手捂住另一处又渗出血的伤口,血透过指缝流出来。

终于看见两扇掩上的木门,门上挂着江家医馆的招牌,江杳松了口气,男人也终是呕出一口血来,支撑不住瘫倒在地上。

江杳腿脚发软,浑身无力,强撑着走回里屋,看见爷爷已经睡着了才安心退出来。

伸出发抖的手剪开男人的衣服,却没想到男人竟还强撑着没有晕过去,睁开眼睛戒备地看向她,环顾四周反应过来后才松了口气。

“谢谢。”他的声音很虚弱,不贴近一些根本听不到。

入目是血淋淋的,伤口错综复杂,新的旧的,皮肉外翻,丝丝缕缕黏连着衣服,混着泥土石砾糊成一片。

这里没有麻醉,酒精,碘伏……处理伤口只能用盐水,江杳递给男人一个布条,不忍道:“我要给你消毒,疼就咬着它。”

男人顺从地张开嘴含住布条,江杳用盐水清理他的污垢伤口,男人脖颈青筋暴起,眼睛紧闭,身体下意识蜷缩起来。

“别动,快好了,快好了。”江杳嘴上柔声安慰,手上动作却不停。

男人身下床单已被汗浸湿,他声音粗喘,别过脸去狠狠咬住布条。

“伤口还要缝合。”江杳将外翻的皮肉拉回原位,利落地用麻线缝合。

“我缝合技术是我们医院数一数二的,你这个伤口不会特别丑的。”她开始说一些话想分散男人的注意,并未得到回应,她探探他的鼻息,还好只是疼晕过去了。

终于缝合好后,她撒了些三七粉到伤口上,用干净柔软的棉布重新包扎了身体。

用手探探他的额头,果不其然发烧了,江杳取了一颗黄连解毒丸让男人服下去。

折腾一晚上,江杳躺在床上还是不敢松口气。

江杳这辈子没感受过亲人的关心,她父母双亡,爷爷奶奶重男轻女,被踢皮球似的辗转在各家亲戚里。她拼命学习,大学学了医后更不敢懈怠。

终于在又一天高强度的学习后,她猝死了。

莫名其妙穿越到了这个地方,她没想到还有这样一个人能把她捧在心尖上。

老爷子老了,不知道阿杳已经换了一个人,只是每次出门回来给她带各种小礼物,糖葫芦,簪子,胭脂……

他嘴里念念叨叨说:“阿杳乖,漂漂亮亮的。”

她过了半年闲散日子,又和爷爷学了点中医,可是好日子没过多久,老爷子病倒了,痨病,也就是现代的肺结核,古代的不治之症,还传染。

家里医馆的百合药材用完了,其他医馆知道他家出了个痨病,走动间都避着,更别说卖药了。

这里没有抗生素,用古方也只是能拖多久拖多久,江杳其实一早就知道这个事实。

辗转反侧一夜,江杳早早起来根据爷爷留给她的医书煎药,煎好后把药放到合适的温度,她端进去坐到爷爷床边,扶起形容枯槁的小老头,一勺一勺喂药。

江老爷子别过头去咳嗽两声,咽下嘴里血沫,扯着沙哑的嗓子说:“阿杳出去吧,爷爷别染上你。”

江杳不满地为江老爷子掖了掖被角:“爷爷,不许咽血了。”

她最后还是被老爷子赶了出去,去隔壁房间看了眼昨晚救下的那个男人,还在发烧,江杳又喂了他颗药。

两天后,男人从昏迷中醒了。他还是行动不便,昏睡的时间大过清醒。

五天后,江杳的爷爷还是去世了。

江杳把爷爷留给她的嫁妆都卖了,她选了个上好的棺材,为爷爷守了七天的灵,将其风光大葬算是孝敬爷爷。

江杳满脸疲惫地坐在屋里,双眼是哭过的痕迹,摩挲过爷爷留给她的医书,她又红了眼眶。

那个自称叫谢玄的男人这几日存在感很低,只在江老爷子去世当天说了句节哀,其余时间不多过问,该帮忙的时候帮忙,把握在了一个恰到好处的分寸。

十里八乡什么消息传得都快,江老爷子去世后,江家那丫头身后跟着的俊小伙子成了街坊邻里热议的对象。

“江老爷子死了,他那孙女不争气,我这一换季就咳嗽都不知道去哪看了。”

“不是说这半年里争点气了吗,瞅给人老爷子办得那葬礼,多风光啊。”

“这也就这半年啊,以前那丫头多刁蛮你不知道?十里八乡出了名的。我看现在还那样,这没成婚身后日日跟着个大小伙子成何体统?”

“兴许是老爷子怕自己死了没人管这孙女,招的上门女婿呢。”

两位穿着粗布麻衣的妇女挎着菜篮小声交谈着从江家医馆路过。

谢玄走出医馆,关好门,走到台阶下瞥了眼菜篮子状似不经意说:“两位大娘还未吃饭啊,我还以为二位晌午盐吃多了呢,不然怎地这般关心别人家事。”

两位大娘见自己理亏,灰溜溜地走了。

谢玄晃悠了一圈,又扯到了伤口,疼得唇色惨白,叫唤着让江杳替他查看伤口。

“说这种话得人多了,你又何必去理论?”江杳知道伤口没事,更何况之前那种疼都能忍下来的人怎么会这点疼都忍不了。

“看不惯。”说完他又小声嘟囔了句,“之前活得都憋屈死了,怎么到这还得受他们的气。”

江杳没听清后半句,问:“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养伤。我还可以在你医馆帮忙,算是报答你的救命之恩。”

“你父母不担心你?”不可能所有人都像她这般无依无靠。

谢玄托着腮歪歪脑袋浑不在意道:“无父无母。”

江杳错愕了一瞬,很快反应过来谢玄什么意思,愧疚地说:“抱歉。”

“没关系。”谢玄新奇道。

两厢沉默良久,江杳才又开门见山问。“你之前那些伤怎么回事?”

“仇家追杀,不过放心短期内他们不会找过来的,唔,他们都以为我死了。”谢玄笑嘻嘻地把话说得轻描淡写。

江杳没来得及说什么,“啪”“啪”“啪”木质的门板上传来震耳欲聋的拍门声,伴着粗犷的“开门”“收租”。

谢玄抢先站起来打开门,两个人高马大的壮汉走进来,看见站着的是个身长腿高的男人,一时想到坊间那些流言,语气没刚才那么横了:“五贯钱,房租。”

“大哥能不能宽容几日?我爷爷头七刚过,手里实在没什么钱。”江杳走到近旁好声好气道。

谢玄不说话抱着臂靠墙看着这两人。

两人犹疑了一下,最终还是讪讪道:“最多五日,多了我们也不好交代。”

等人走后谢玄关好门搬了个椅子坐到近旁:“怎么样,还剩多少钱?”

所有钱都被摊在桌子上,江杳数了一遍抬头道:“一贯四百文。”

谢玄拿过几枚铜钱,抛来抛去,铜钱和铜钱撞击的声音叮当叮当的,“叮”四枚铜钱归到一处整整齐齐被码在桌子上,他说:“我有一个玉佩,可以抵了换钱。”

“不是长久之计,过了这遭医馆也不会无缘无故来病人,最起码要打出名声。”

爷爷在时医术受人信赖,可等这医馆全凭她自己撑时,凭着她之前的名声,这个医馆也是被判了死刑了。

“我有一个问题,你医术很好,怎么他们那样编排你?”谢玄一针见血问。

江杳不得不承认,坐在他旁边的这个人确实是个聪明人,她搪塞道:“年少无知,医术都是近半年学的。”

谢玄挑挑眉没说话。

谈话到很晚才结束,钱的问题除了那枚玉佩,两人还没有商量出其他方案。

第二日,江杳是被咳嗽声吵醒的。

“咳咳咳——”咳嗽声惊天动地。

“你小心点别把伤口崩开了。”江杳凑近查看他的伤口,解开棉布重新上了遍药后才松了口气,“还好没有。”

古代医疗条件差,受这么多伤就怕感染发炎,还好最难的那几天熬过来了。

谢玄闷咳了几声道:“现下刚刚入秋,今年不知怎么地,突然变得这么冷,昨日我去街上瞧好多人都咳嗽。”

“咳嗽……咳嗽!”江杳连忙起身,喊道,“我去街上一趟!你好好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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