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18章 绿罗裙

“夫,夫君?”胡氏想装作若无其事,干笑了两声,“什么时候回来的?也不提前说一声,我和香尘好到门口去迎…”

“我再不回来,你要把整个苏家都架在火上烤啊!”苏岩一拍大腿,懊悔道,“唉!我一早便知,不该留你带着孩子们在本家!”

胡氏嘴硬道:“夫君说的这是哪里话?妾怎么听不懂呢?”

“阿耶。”苏荷见阿耶发了火,还想去扯他的袖子撒撒娇,谁知被一把甩开。

“你给我跪下!”

苏荷被吼了一个激灵,瞬间红了眼,忙到胡氏身边屈膝跪好。

苏母忍不住开口,“你跟孩子发什么火?”

苏岩气不打一处来,喝道:“瞧她这浓妆艳抹,花枝招展的,哪还有点好人家女儿的样子!”

这下,苏荷再也忍不住,眼泪扑簌扑簌地掉,“儿不明白,儿怎么就花枝招展了?”

她扯下发簪和项链,捧给苏岩看,“这些,不都是阿耶给儿的吗?还有这身绿罗,阿耶既然给了儿,又不许儿穿戴是吗?”

几句逼问下来,苏岩心里也不是滋味,只能抛出一句,“你先回房去自己反省”,待女儿离开后,一腔怒火都冲向胡氏。

“我在宫里辛苦当差,把一双儿女留给你,你瞧瞧,一个一个都成了什么样子?香尘好好一个…”说到名字,苏岩更是一股火直冲脑袋,“原本阿耶给起的小字,宫、商、角、徵、羽,音之数五,刚好对应我们苏家五个小娘子,你可倒好,非要改了去!香尘香尘,你自己听听!”

胡氏不服气,心道:别人的还好,轮到你女儿,角儿角儿,你觉得好听吗?

可嘴上又不能说,只道:“好端端的,夫君又说起小字做什么?”

“好,不说小字。”苏岩强压怒火,“那你说,今日你要带香尘去哪里,见什么人?一一给我说清楚!”

胡氏还想掩饰,“夫君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不过是女儿家的茶会,聚到一处说说话罢了。”

“你还撒谎!”苏岩拍案而起,指着胡氏怒喝,“我实话告诉你,我已经叫人回了严家的约,你就死了那条心吧!竟然想让香尘替嫁,你到底是怎么想的你?你一个人丢人还不够,还要拉上整个苏家?”

“我丢人?”胡氏也来了气,“徵儿被人家退亲,害香尘走到哪都被嘲笑,抬不起头来!我为我自己女儿打算,有什么好丢人的?”

“香尘被嘲笑?此事与她又有何干系?这都能受影响,无非是心志不坚定罢了!你瞧瞧徵儿,举世非之而不加沮,该叫香尘好好跟她学学!”

“跟她学什么,也退亲吗?”

“你——”

苏母被他们吵得头疼,“够了!要吵回去吵!”

两人这才噤了声。

“我们与严家的缘分,到此为止,别想着总得塞个女儿进去,吃相未免太难看!”苏母沉声道,“二郎,你带他们回西京吧,把胡氏放在眼皮子底下盯着,免得领着孩子走歪路。”

“是,阿娘。”

苏母摆摆手,“行了,回去吧。”

……

再说苏荷抹着泪往回走,瞥见苏韵刚从外面回来,便开口叫住了她。

苏韵见状,已经猜到了大概,“堂姐。”

“是你吧?”苏荷怒气冲冲,“是你告的密,先去找了阿婆,然后还把阿耶也叫回来,就为了阻拦我。”

苏韵也不掩饰,“是。”

“你跟严朝闻已经退了亲,他再娶谁,跟你也没有任何干系了!”

“他娶谁都可以,就你不行。”

“你——”苏荷咬牙切齿,“我好歹是你堂姐,你就这么见不得我好吗?”

苏韵无奈,“堂姐,现在面前摆着一块百草霜,我自己不想吃,也劝你别吃,你不听不信,不仅如获至宝,还生怕我去抢你的。”

苏荷疑惑,“百草霜是什么?”

“言尽于此,好自为之。”苏韵叹了口气,转身离开。

听了不明不白的一席话,苏荷先是站在原地想了一会儿,随后才反应过来,“我是要找她算账的,怎么说起吃的来了?到底什么意思啊?不过话又说回来,百草霜到底是什么东西?”

“百草霜?”一个羸弱而稚嫩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苏荷回头,见是堂妹苏璎,因着她身子一直不好,对她倒多了几分怜爱。

“羽儿。”苏荷上前两步,帮她把身上斗篷紧了紧,“你知道百草霜?”

“知道啊,阿婆的书上有记载。”

“告诉阿姐,到底是什么东西啊,好吃吗?”

苏璎噗嗤一下笑出声来,“应该不好吃吧,百草霜是牛粪呀。”

苏荷一愣,旋即攥紧了拳头,齿缝里挤着,“苏,徵,儿!”

*

殷妙筠此时正在自家院子里歇着。

她侧卧在软榻上,身边几名侍女各司其职,一人打扇,一人伺候茶点,一人捶腿,还有一人在面前,声情并茂讲着最新的话本。

软榻旁,有潺潺流水,再往上瞧,假山嶙峋,一眼清泉从其中汩汩流出。

据说这泉,原本不经过殷府,是殷家家主殷顺,也就是殷妙筠的阿耶,花了大价钱引来的。

泉水清凉,将鲜果置于盘中,漂浮其上,入口时别有几分风味。

“娘子,孔娘子和孙娘子来了。”

殷妙筠一挥手,打发身边伺候的几人下去。

“你们不是说,今日要去戏园子听戏么?怎么跑我这来了?”

孔易真气得鼓鼓的,坐下来也不吭声,还是孙五娘代为解释,“我们遇着苏四娘子了。”

“我还以为发生什么事了。”殷妙筠改卧为坐,倚在凭几上笑道,“遇着她,不好好讥讽她一番,怎么还能叫她气着呢?”

“别提了。”孔易真眉头皱在一起,“你我都以为她苏韵是叫人给驳了,其实人家是攀了高枝了!”

殷妙筠不以为然嗤笑,“她能攀什么高枝。”

孙五娘忙道:“是真的,今日我们俩将她堵在桥上,突然出现一位郎君,过来给她解围,还扬言说要娶她,也没见她反驳,而且,那位郎君的玉佩,我在司马府的人身上见过。”

“司马府?”殷妙筠一下坐起来,“你没看错?”

“错不了。”孙五娘十分笃定,“去年司马老将军寿辰,在我们家订的花,为了凑热闹,送花时我也跟着去了,当时有位郎君,前呼后拥的,身上戴的就是这枚玉佩,那玉佩质地上乘,我一辈子也没见过比那再好的了,绝不会错。”

殷妙筠稍一思索,“司马府那郎君长什么样?”

孙五娘摇头,“没见着,当时那郎君经过,好大的排场!许多宾客都争着抢着,想上前说上几句话,都被他身边的护卫拦了回来。做活的许是也光顾着看热闹,砸了盆花,惊着了郎君,为此,我们遭了好一顿训斥,就差没磕头了,哪还敢抬头看他长什么样啊!”

孔易真听了半晌,也没弄明白,“那玉佩上写着个‘谢’字,他姓谢,又不姓司马,怕什么?”

谁知随随便便一句话,惹得殷妙筠跳了起来。

“你说‘谢’字?”

孔易真懵怔点头。

殷妙筠来回踱了几步,蓦地转身,“在司马府能前呼后拥,还姓谢的年轻郎君,当今就只有那么一个!”

*

苏韵神色如常用着面前的汤饼。

一旁的林氏也捧着碗,目光却不住瞥向她,送到嘴边的汤匙,已经不知道空舀了多少次。

自打上次她问起离开郧乡县的事,林氏就一直暗中观察她的神情和动向,生怕哪天一起床,她房间里就只剩下一封离别信。

好在这么多天,她一点异常都没有,甚至饮食起居,比原来还要更规律些。

可越这样,越不能放松警惕。

就这样被瞥了数十次,终于,苏韵放下汤匙,“我吃好了。”

“吃好了?”林氏忙放下没怎么动过的碗,“那一会儿,陪阿娘插插花?”

这句说完,连身后的玉奴都轻皱了皱眉。

至少也找个其他的借口,总不能次次都插花吧?

林氏自觉不妥,忙道:“绣绣帕子也行。”

可如此一来,意图过于明显了。

“阿娘。”苏韵道,“您不必担心儿,儿没事的。”

虽然她这么说,可林氏还是放心不下,毕竟从洒扫的侍女口中得知,前几日,她们主仆三人曾偷偷清点钱财,据说看上去至少有千余文。

那不是盘缠是什么?

林氏忧道:“你就多陪陪阿娘吧。”

“阿娘,儿真的没事。”

苏韵也不知,到底该如何解释,阿娘才会相信,她是真的不难过。

朝食时,阿耶胃病又犯了,以往这时候,阿娘会在家煎了药,到了时辰便亲自送去县衙,看阿耶喝得一滴不剩才回来。

可刚刚听到玉姑姑说,一会儿打算遣个小厮给送去。

想到这,她自告奋勇,“等阿耶的药煎好了,儿去送吧,儿好久没见吕伯伯了,他还欠儿一幅绣样呢!”

林氏迟疑片刻,还是点了点头。

……

拿上药,苏韵领着藏春出了门,路上,藏春没忍住问道:“娘子,那谢郎君,到底说什么了?”

“也没说什么。”她搪塞道。

“他老远还嚷着,叫您好好考虑一下。”藏春嘟囔着,“娘子,现在您有什么事,也不跟婢子说了。”

“没有,他就是,就是…”

“就是什么呀?”

“就是想让我嫁给他!”苏韵一口气说完。

藏春震惊,音量陡然提高,“什么?”

“你小点声!”

“您没答应吧?”

苏韵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当然没有!”

主仆二人正说着,已经来到县衙门前。

进了大门,经过甬道,未等穿过仪门,便听到门内豪爽笑声如雷贯耳。

这笑声苏韵认得,是阿耶的同僚,本县县尉孙晟。

孙晟声音亮如洪钟,“苏兄,你这状元女婿,可是到了嘴边又飞了啊!”

苏崇干笑两声,“两个孩子缘分浅,没办法。”

“之前徐翁看中你家女儿,你还不愿意,嫌弃人家是卖肉的,目不识丁,可如今,人家孙子都抱上了!哎呦,这是能说的吗?苏兄,我可没别的意思,我是个粗人,嘴也没个把门的,你别介意啊,哈哈哈!”

苏韵的手慢慢攥紧。

“知道自己嘴上没个把门的,就少张嘴说话!”说话的是吕伯伯。

孙晟瞬间收敛不少,“县令。”

“芝兰坊盗窃案,都几日了还没抓着人?有时间在这贫嘴,不如出去找找线索!”

“是。”

脚步声渐远,苏崇声音暗哑不少,“多谢子良兄了。”

孙晟是吧,你给我等着。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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