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莫讯说话的当口，外面陆续涌来的魔人已经把食堂围得里三层外三层，甚至还有几只长有翅膀的魔人在二三楼窗外盘旋，可惜整栋楼的薄弱处已经被邱铭度的异能强化得固若金汤，尽管魔人数量众多，也没能让它们找到任何突破口。
莫青青说完，旁边立马有士兵补充：“报告！莫会长，刚刚勘察的时候发现食堂还有负一层，一部分区域用作学生开水房，另一部分区域窗户和门全部反锁，窗帘紧闭，看不到里面的情况，考虑到可能有幸存者躲避，没有强行突破。”
莫讯听完眉头皱得更深了，看来青青感知到的那个异能者真的在负一层。他们之中虽然有三个异能者，但都不是进攻型的异能，保护自己还行，要想突围出去可就难了。
魔人潮刚出现时，莫讯一行人正在调查丘阳市高阶魔人的踪迹，恰好排查到学校附近的街区，也听到了那声嘹亮的魔人鸣叫。魔人出现的时间还太短，尽管各国的研究机构已经有了一些比普通人想象中更超前的机密研究成果，但对于魔人的具体习性，由于缺乏样本，学术界的认识还是相对空白。
因此魔人会呼朋引伴这个现象，对莫讯他们来说也是罕见的一手研究资料，而且有邱铭度在，至少自保不成问题，于是莫讯当即决定前往学校一探究竟。
靠近学校的时候，莫青青本想发动自己的异能探探学校的人员情况，没想到让她感应到了特殊气息，也就是异能者的存在。
但此刻新发现的异能者跟他们并不在一处，虽然只有楼上楼下的距离，可如今这么个情况，怎么去跟他汇合反倒成了个大问题。
正当楼上一筹莫展之际，独自躲在负一层的林珑终于从三天的漫长沉睡中醒来，她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精神焕发，浑身上下都充满了力量，不仅如此，林珑能观察到的视野似乎也变得格外清晰广大。
眼随心动，她注意到窗台上爬过一只半透明小虫，这不稀奇，稀奇的是她竟然知道这只小虫要去干什么——它想吃窗边那盆绿萝的叶子！
林珑抬头看墙上悬挂的电子钟，距离异变爆发已经过了四天，她并不十分惊讶，实际上林珑在睡梦中能够模糊地感到一点黑夜白天的交替，她大概知道自己陷入了一种不正常的长时间沉睡状态。
但从内心深处来说，林珑并不抗拒这种状态。
最开始，她觉得自己好像经历了一场死前的走马灯，父亲的抛弃背叛、同龄人的排挤作弄、街坊邻居的嘲笑轻视，那些被刻意淡化和遗忘的记忆重新跳出来，逼着她直面自己的伤痕累累。
这些伤口平时看来似乎早已愈合而不被主人在意，可再次撕开，里面却是**化脓，烂到了骨子里。
如此反反复复，林珑几欲崩溃。潮水般汹涌而来的痛苦将她淹没，林珑自暴自弃地在绝望的汪洋里沉浮。
这一切！这煎熬的、扭曲的、恶心的一切！都是因为她！一个天生缺少一只眼睛的残废！一个不详的怪物！
对！或许她爷爷奶奶说的没错，她就是个灾厄，是个扫把星，害得父亲破产，害得母亲吃尽苦头！是她把不幸带到了这个家庭！都是她的错！
“就这么死掉才好，”林珑当时在心里想着，“妈妈一定会轻松很多。”
妈妈！！
这个称呼在林珑心中闪现，如同一轮初升之日冉冉升起，逐渐驱散了她心中萦绕不去的浓重黑雾。
意识回拢，林珑突然反应过来，现在是非常时期，妈妈正是需要她的时候，怎么能弃之不顾！一定要找到妈妈，就算被吃掉她也认了！
林珑回想着，后来似乎出现一双无形的温暖大手将她轻轻捧起，她仿佛回到了母亲的怀抱，和母亲融为一体，慢慢穿过屏障到达母亲的子宫，四周安逸而宁静，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和血液汩汩流动。
不！不止如此！还有什么在无声中疯狂修复滋长，宛若脱胎换骨，血肉重生！
想到这里，林珑突然灵光乍现，她连忙起身往厕所的方向跑去，镜子里，一张白皙、光洁、完整的面庞映入眼帘，跟年轻时的林知晓足足有六七分相似。
全新的眼球填补了凹陷的眼眶，蓬勃的血肉充盈着干瘪的肌肤。
她的眼睛长回来了！她变成正常人了！！
林珑被汹涌而来的狂喜冲昏了头脑，她呆在原地不知所措，眼前发生的一切如同黄粱一梦，她甚至都不敢眨一下眼睛，生怕再次睁开又会看见从前那个阴郁可怖的独眼女孩。
她就这么直愣愣地盯着镜子里的自己，从四肢扫到额头，从左脸扫到右脸，林珑觉得自己身上发生变化的地方似乎远不止一只眼睛。
她脱去校服外套，露出的手臂即便处于放松状态也能看到微微的肌肉起伏，包裹在牛仔裤下的双腿饱满有力，体态笔直端正，一改之前伶仃瘦弱的大头钉形象，变得匀称矫健、蓬勃鲜活。
观察完其他地方，林珑又把视线移回自己的眼睛，她仍旧对身上发生的一切变化感到不可思议。
镜中的林珑和镜外的林珑两相对视，她的新眼睛似乎有些不同。
华国人的眼珠乍一看像是黑色，但其实大部分人都属于棕色瞳孔，林珑的眼睛随了林知晓，是极少数的纯黑瞳。
而她新诞生的这只右眼，则黑得更加纯粹和彻底，像是一块深沉神秘的黑色宝石，吞噬着一切映射进来的光线，它黑得如此不近人情，宛如命运的缺口，容纳着尘世的苦楚，埋下了一颗孕育奇异力量的种子。
林珑凝望着自己的眼眸，整个人仿佛被吸纳进了某个宇宙黑洞，良久，几个字在林珑脑海中浮现——明察·瞳。
学生食堂一楼。
“就这么办吧，我带着防爆盾下去找人！”邱铭度高声打断了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吵嚷，“陈军官，等会要麻烦你尽量把魔人推开，给我开一条道出来。”
不等陈风点头，莫青青立马回绝：“这怎么行，不能让你冒这么大风险，反正现在整栋楼都处于加固状态，下面的人不会有危险，等魔人潮过了再去也不迟。”
“青青！”莫讯并不赞同女儿的观点，“危险之际伸出援手，才是为组织吸纳异能者的关键时刻，等魔人潮过去，他说不定自己就走了，你想造成组织人才流失吗！”
莫青青脸色有些发白，还想继续争辩，李滢心在背后拉了拉女儿的衣服，示意她不要在这个时候冒犯父亲的威严。
莫讯转过头拍拍邱铭度的肩膀：“阿铭，你去吧，不用担心，有我们给你保驾护航，必能万无一失！”
“好的。”邱铭度心中哂笑，面上却表现得十分恭敬，这个莫叔叔惯会卖人情，出力和卖命他一个不占，功劳倒是不能少了他。
林珑这边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外面一阵鬼哭狼嚎，各种奇异叫声相互杂糅。她大感不妙，偷偷拉开窗帘一角，外面竟然是黑乎乎的，可食堂墙上悬挂的电子钟明明显示的是下午两点左右，再仔细一看，居然是一只身躯硕大的怪物正好站在窗户外面，把光线挡了个干净。
林珑瞬间收回拉窗帘的手，心中暗自腹诽，刚醒过来就送她这么个大礼，真是叫人无福消受，即便她能感受到自己身体的强度和力量都比以前提升了不少，但要硬刚这些皮糙肉厚一身蛮力的怪物，估计还不太够看。
一墙之隔，怪物的嚎叫声此起彼伏，林珑怀揣着不好的预感，沿着墙边一扇窗户一扇窗户地小心翼翼掀开帘角往外看，竟然每扇窗户外面都挤满了形形色色的怪物！
发现怪物数量如此之巨，林珑反而不那么焦虑了，反正凭自己的能力出是出不去的，有窗帘挡着，这些怪物似乎也没注意到她，食堂有吃有喝，她多待几天也无妨，它们总不可能一直在这耗着吧。
行动上虽然开始摆烂，但林珑心中还是难免好奇，为什么自己沉睡几天，再醒来食堂就被怪物包围了？她想到刚刚脑海里出现的那行字，回忆起醒来时看到的那只想吃绿萝的小虫，有没有可能，她其实可以凭自己知道这群怪物的目的？
一点点回忆和复刻着当时的感受，林珑尝试着像观察小虫一样去观察怪物，她再度靠近窗边，谨慎地把帘子从下往上卷，拉出一条将将能露出眼睛的缝隙，既能最大范围观察到怪物，又不至于暴露她的存在。
窗外数不清的怪物涌动，林珑也越来越接近当时读到小虫想法时的境界。
“滋”！
在进入状态的一刹那，无数条信息电流般汇入林珑的大脑，她被冲击得后退几步跌坐在地上，脑仁一阵生疼。
林珑在原地扶着额头轻喘，虽然同时接收了数百条信息，但她还是知道了它们聚集在此的目的，因为所有怪物的想法皆为一致——复仇。
“有人类伤害了我们的同伴，如同懦夫般龟缩不出，杀掉他们、撕碎他们，把他们每一寸骨血都嚼碎吞进肚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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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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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明察·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