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归家

山崖之下,是一条波涛汹涌的河流,兰英落入水中的时候,已经没有了任何意识,掉落的那一瞬间,溅起一片巨大的水花,很快,她的身体就被湍急的河流冲走………

数日后,一艘商船正在河面上稳稳前行,甲板上,一个戴着白色帷帽的绿衣女子正站在船头看向远方的夕阳。

晚霞将天空染成一片橙红色,倒映在宁静的碧色河面上,像是一副巨大的油画,正当施月窈沉浸在令人陶醉的美景中时,她身侧的婢女忽然喊道:“小姐,你看那儿是不是有个人?”

施月窈掀开帷帽,顺着婢女手指的方向,凝神去看,果然瞧见不远处的河面上正浮着一个人,当即吩咐道:“快去叫人来。”

婢女立马去叫了两个会水的家丁来,让他们乘艘小船去把人救上来。

“哎,也不知道人还活着没?”婢女有些担忧。

施月窈倒是神色平静:“既然老天让咱们发现,那他必然命不该绝。”

很快,家丁将人背上来,说是个姑娘,人还有气。

施月窈莞尔一笑:“快,找个干净的屋子把人放着,”又转头吩咐婢女道:“侍书,去请何大夫来。”

大型船只出行,如果航行时间久,为了应对一些突发的身体状况,都会携带一名医者。

何大夫赶来后,见患者是位女子,就让侍书按照他的指示先把那女子身体里多余的水给排出来,然后仔细把了脉,开了药。

施月窈在一旁问:“何大夫,她大概多久能醒来?”

何大夫道:“她在水里泡了许久,多处磕碰,内伤外伤一堆,少说也得等到七日后了。”

施月窈看着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美丽少女,吩咐另一个叫作侍琴的婢女道:“接下来的日子,你好生照顾这位姑娘。”

七天时间眨眼而过,又过去整整两日,兰英才从昏迷中醒来。

侍琴正在水盆中浸湿面巾,打算给床上的人擦擦脸,一扭头,见她睁着两只漂亮的大眼睛,当即喜道:“哎,你醒啦。”

兰英看向这张陌生的面孔,动了动嘴唇,想要说话,却见她一溜烟跑了出去。

兰英躺在原地缓了缓,然后才慢慢坐起来,她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境,梦里,有一个看不清面孔的男人,一直追问她究竟在哪里,然而每当她想要回答的时候,整个身体就会被一股巨大的水浪淹没。

另一边,侍琴高兴的将落水女子醒来的消息告知自家小姐。

施月窈方才午睡醒来,得知这个消息,也是一喜:“人总算醒了,走,去看看。”

兰英仍坐在床上,两根纤细的手指抵着太阳穴轻轻揉动,听到有人来,才把眼睛睁开。

施月窈迎面走来,脸上闪过一抹毫不掩饰的惊艳之色,不曾想这女子睁眼后容貌更美,人对待美丽的东西总是格外有耐心,她走上前关心道:“你还好吗?”

兰英放下手,勉强点了点头。

施月窈在床边坐下,从侍书手上接过水杯递给她:“你昏迷了这么久,先喝杯水润润嗓子吧,稍后他们就会把饭菜送来。”

热水下肚,兰英感觉五脏六腑都舒坦了,接上刚才的话问:“我昏迷了很久吗?”

边上的侍书笑道:“可不是嘛,你睡了整整九日呢。”

提及时间,兰英下意识便问现在是几月几日?

侍书说:“今儿是七月二十五。”

兰英握着茶杯的手猛地一顿,她的记忆只停留在从人贩子手中逃脱时的场景,当时她借口去方便,然后趁那个女的不备,跑向山上,因为跑的太急,不小心跌倒以至昏迷,再醒来就是现在了。

可她记得很清楚,那时候分明才五月光景,而眼前的女子却说现在是七月份。

施月窈见她一脸凝重之色,不免担忧道:“你可是有哪里不舒服?”

兰英回过神来,说没事,“谢谢你救了我。”

施月窈温柔的笑了笑:“多亏我的婢女眼尖,发现你晕倒在河面上。”

从她的话语中,兰英很快明白过来,自己丢失了中间这两个多月的记忆。

失去记忆是一件很令人苦恼的事情,但兰英丢失的记忆很大可能是不开心的,或许是噩梦也说不定,所以她并没有为此纠结很久,而且听施月窈说,这艘船是开往京城的。

“若是天气好,中秋前就能抵达京城。”

兰英的家就在京城,现在是昌平二十一年,她是昌平四年穿越到这个时代的,而且是胎穿,所以比起那段丢失的记忆,此刻的她,更想念远在家中的父母和兄弟姐妹。

婢女端来饭菜,施月窈嘱咐她吃完好好休息便离开了,饭菜都很清淡,兰英吃到半饱复又躺下闭眼歇息,她可以感受到自己现在的身体很虚弱,得好好养着。

浅浅睡了个把时辰,醒来后,侍琴拿来一套施月窈的衣物给她换上,说小姐吩咐过,晚饭在外面的甲板上吃。

兰英的精神头比刚醒来那会儿好多了,施月窈的衣服,她穿着还算合身,湖蓝色襦裙将她略有些苍白的面色也衬得红润了几分。

这位施小姐显然是个仔细人,除了送来衣服,还有发饰,侍琴手指灵巧的给兰英挽了一个漂亮的发髻,然后在鬓边簪上两朵以珍珠作蕊的绢花并一只玉兰珠钗。

收拾妥当后,兰英走出船舱,深深吸了一口河面上的新鲜空气,她看到甲板中央,用轻纱围了一座简易帐篷,种种迹象表明,这位施姑娘非富即贵。

坐在帐子底下的施月窈笑着唤她过来,兰英走近后注意到她旁边还坐着一个年轻男子。

落座后,施月窈同她介绍:“上官姑娘,这位是我兄长。”

这兄妹俩,长得都很不错。

施行舟礼貌的看了兰英一眼,打过招呼后,便垂下眼睛去吃菜。

席间兰英得知,施家兄妹俩是京城中的富户,这次到南方,是去谈生意。

接下来的日子,风浪适宜,商船陆续经过徐州,济州,德州,沧州………历时月余,终于抵达通州,继而改换马车,只是越是靠近京城,兰英心中的顾虑就越重。

失踪数月后又自行归家,对于一个名门贵女来说,她接下来要面对的,会是京城整个上流圈层的诸多议论。

兰英有信心,爹娘兄长会护着她,让她不至于有性命之忧,不过为了家中其他女眷的声誉考虑,她请求施月窈和施行舟陪同她一起回永宁伯府。

经过这一个多月的相处,三人早已相熟,施家兄妹俩自是应允,施月窈还特地让兰英放心:“那些下人我哥哥都一一敲打过,不会有人在外面乱说的。”

虽然已经做足了准备,可等到了家门口,兰英那颗心还是七上八下的。

她扶着侍琴的手款款走下马车,而后和施月窈兄妹一起举步走向永宁伯府的大门,守门的小厮看到那张熟悉的面容,齐齐愣住。

兰英认得其中一个,叫了声“田七”。

田七立即应声,他身旁的小厮赶紧折身冲进门内,高喊着:“六姑娘回来了。”

顶着府中下人们或是意外,或是惊喜的各色神情,兰英率先去了松雪斋。

下人们早她一步报了消息,才踏进松雪斋的大门,沈夫人就迎面扑上来将她搂住,又哭又笑的说不出话来。

上官云则是双眼湿润的站在一旁,若不是看周围还有人在,他也想冲上去将女儿抱住。

看见父母欢喜的神情和通红的眼眶,兰英那颗七上八下的心这才安稳下来。

不多时,她归家的消息立即传遍整个伯府,所有人一齐聚到松雪斋,不论心中如何想,面上都欢喜的不得了,兰英揉着眼睛适时道:“我能回来,都是多亏了施家兄长和姐姐。”

施行舟这才站出来,对着伯府众人拱手道:“在下姓施,也是京城人氏,今年五月我和小妹一起下江南办事,途径济州时碰到一对中年男女带着上官姑娘,小妹心细,猜测上官姑娘不像是他二人之女,多半是被绑来的,便同我想法子将她救下,只是上官姑娘不幸感染上了风寒,病得实在严重,也是最近才有所好转。”

三言两语间就向众人把意思说明白了,总之,兰英并没有遭受任何不好的事情。

沈夫人这会儿终于止住泪意,和上官云一起对着施家兄妹俩干恩万谢,她亲切的拉住施月窈的一双手,满脸诚挚道:“好孩子,你救了兰英的命,我们再怎么谢你都是不够的,你若不嫌弃,日后便拿她当亲妹妹看。”

施月窈说哪里敢当,“都是兰妹妹造化大,逢凶化吉,日后一定平安顺遂。”

沈夫人听她如此会说话,心中更多了几分真心实意的喜欢,上官云亦然,遂开口留他们兄妹二人在府中一起吃顿晚饭,预备好好答谢。

施行舟婉言谢绝:“出门已久,家中父母还在等待。”

上官云只好作罢,扭头吩咐儿子好生送人出府,沈夫人殷切的嘱咐施月窈道:“没事常来府中坐坐。”

施月窈点头应下,和兰英对视一眼后,才转身离去。

兰英目送施家兄妹远去,回身看向花厅里神色不一的叔伯和兄弟姐妹。

等到外人都散去,兰英和爹娘兄长一齐回到内室挨着坐下。

至亲的家人不会在这个时候询问她这些日子都经历了些什么,都只是感慨:“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沈夫人拉着女儿的手细细摩挲着,不敢相信女儿就这么平安回来了,简直跟做梦一样。

眼看着她又要流泪,兰英赶忙转移话题:“娘,方才祖母称病没有露面,只叫了吕嬷嬷来,可是她老人家………”

剩下的话,兰英没有问出口,她这位祖母是个再古板不过的老人家,先前自己那些担忧,多半都是由她而起,她很担心素来严苛的祖母得知她回来的消息后,为了家中未婚姐妹的声誉,直接一条白绫了结了她。

上官知珩看着妹妹道:“祖母是真的病了。”

“怎么病的?”该不会是因为她的失踪吧?

沈夫人犹豫片刻才小声和她说:“前些日子,你宜表姐跟人私奔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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