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四、孤饿了

窗外不知何时下起了细密的杏花春日,就像是给那新抽条的杨柳枝洒上一盆菜籽油般,嫩嫩的,绿绿的,满是春日的朝气蓬勃。

“九如可是在想什么。”男人冰冷的一声冷笑,也逐渐唤回了她的理智。

“奴不过是在想,那么久了奴都还未见过殿下穿喜服的模样,想来定然是极为丰神俊朗的。”她的手搭上了男人的肩,顺势着半坐了起来。

因着她束发的白玉簪早已掉落,那头如山水泼墨的海藻发就那么随意的披散在后,更衬得她脸白如雪,唇如点朱,褪去了几分平日间的阴翳,也多了几分属于女子的秀美。

“那么多年,孤没穿衣服的模样你都不知见了多少次,还差那么一次穿喜服的样子不成。”晏谢客有些好笑的将她的一缕发别到耳边,就连彼此间的距离在此刻也拉得格外近,近得连那呼吸都在相互缠绕。

“那是不同的。”毕竟天底下有哪一个姑娘不想着能十里红妆,香腮红粉的嫁予心上人。

可她更知道,她这一生怕是都不会有那么一天,有的只是像那生于阴暗处啃人脚趾头的下水道老鼠,要么就是那长于潮湿地带的黏嗒嗒苔藓。

“何来的不同。”

缠藤户牖外的雨下得越发大了,就连那枝上红梅都不知被打落了多少,更落了满地绯红无人赏。

等她从雅竹轩离去时,已是到了日暮黄昏沉沉间,那原先的杏雨斜斜也在先前停了,取而代之的是那一抹玫红橘黄晕染美人颜。

她更未曾想到会在这里见到那位兵部尚书家的小公子——宾清行,正当她准备快步离去时,谁知那少年反倒是先一步出了声。

“尚书大人那么急着走,可是哪里又出了什么案件。”少年生怕她看不见他似的,更大着胆子上前拦住了她的去路。

那副欠扁的嘴脸和先前在楼下所见的翩翩公子模样哪里有半分相似,若说前者是那矜贵的世家公子,那么后者应当是那市井走鸡斗狗的纨绔子弟。

“喂,我和你说话呢,你怎么都不应我。”

林言欢只是随意扫了他一眼,便飞快的收回了目光快步离去,显然不想再同他多言。

“林言欢你给我站住。”可她想走,身后的少年却像是只不依不饶的鹦鹉喋喋不休。

等她回到府上时,第一件事便是去看那被她关押在府里的顾远宁,可是只要她一想到那张脸后,就连她的灵魂都叫嚣着摧毁一切的疯狂。

院里院外和她离开时并没有什么不同,就连那被她关在府里头的男人都同样如此。

门被推开的刹那,也惊得正在啃冻梨的男人收回了心神,同时他看向她的目光满是漆黑瘆人的怒意满满。

“醒了,想不到你这人倒是过得挺安逸的。”她的目光扫过那盘被啃得七七八八的冻梨时,脸上那抹扭曲的弧度渐增。

“你抓我来做什么,尚书大人。”眼中鄙夷与憎恶宛如化成实质的顾远宁看着朝他逆光走来的男人时,突然明白了为何他们唤她为疯狗的原因。

“我想要做什么你不知道吗。”今夜的林言欢倒是极有耐心的抚摸着男人的脸,就像是欣赏着猎物临死之前的垂死挣扎。

她见他不说话也不恼,反倒是脸上笑意渐重,“你说你长得那么好看的,听说你又是一个琴师,若是我将你的手指给切下一根来,你说会如何。”话里不像询问,而是在明确的告诉他这个残忍的事实。

“你敢。”莫名的,顾远宁感觉到了无尽的恐惧朝他席卷而来,手更下意识的将那还未啃完的冻梨直接朝她脸上砸去。

“你说本官敢不敢。”侧脸躲开的林言欢看着这双怨毒得瞪着她的瞳孔时,手不自觉的扇了过去。

稍不知她的力度过大,更扇得男人直直倒向一旁,脑袋嗡嗡作响,白皙的脸上也多了一个五指鲜红的巴掌印。

“本官既然敢将你给绑了来,难不成你真以为本官不敢吗。”林言欢冷笑的看着这张脸,内心的野兽也在疯狂的叫嚣着逃离牢笼。

“你要是真敢,信不信我杀了你!”顾远宁看着这张近在咫尺的脸时,直接朝她啐了一口那混合着血沫的浓痰到她脸上。

“啧,想杀本官,也得看你有没有这个命。”冷笑中的林言欢伸手拭去方才被喷到脸上的口水。

一只手则粗鲁的扯着他的发强迫性他与她对视,只觉得对方越发挣扎,她的施虐感就会曾几何度的增加,“现在趁着本官有时间,不若陪你好好玩玩。”

那时阴寒刺骨的冷笑逐渐和眼前的场景相重叠,像极了来自地狱的噩梦。

甚至那么久了,他都已经快要记不清他被关在这里多久,又忍受了这个恶魔多久的折磨。

如今像条狗一样被匍匐在地的顾远宁感受着那一**来自手腕上的疼痛时,眼眸中迸发出无尽的杀意,他发誓,他终有一天一定要杀了这个男人!

“跑啊,下次要是在敢跑,信不信本官彻底将你的腿给打断。”狞笑着一张脸的林言欢居高临下的俯视着这形如烂泥之人,手中的匕首则不断的在半空中比划着,仿佛是要打算切下他的哪一只手。

只因琴师最宝贵的便是那双手,若是他的手真的没了,那么不亚于是将他给杀了一样痛苦。

“不要,放过我的手。”

“唉,刚才不是还骂本官骂得很凶吗,现在怎么不骂了。”那匕首轻轻地搁在了男人的手腕上,而后面温柔的划破那层薄薄的皮肉,仿佛是要将他的那一只手全部给割下来一样。

“你说若是我这一刀下去后,你是会先失血过多的死去还是因着疼痛难忍而晕过去呢。”那匕首已经从他的手腕上离开,而后冰冷的游离在他尚完好的五指上,而那刀的主人则在思索着应该砍下哪一根来后的艰难抉择。

“不,不要。”这一刻的顾远宁早就没了先前的文人清骨,有的只是无尽的恐惧感在朝他席卷,甚至脚底一股寒气直往骨髓里钻。

只因他知道眼前的男人就是一个疯子,一个彻头彻尾,甚至是说到做到的疯子。

“放过我,放过我好不好。”

“啧,你说不要就不要,本官凭什么听你的。”随着她的话落。

顾远宁感觉到他的手上一疼,而后面一根被切断的沾血手指明晃晃放在了他的眼前,连带着他整个人因着惊恐过度而晕了过去。

“啧,真没意思。”林言欢捡起掉落在地的那根手指饼三两下的嚼完,只觉得这人当真是不禁吓。

就那么点老鼠胆,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胆子敢跑。

“将人拖下去包扎伤口,若是这人再一次跑了,你们全给他陪葬去。”揉了揉酸|胀太阳穴的林言欢,随即吩咐人将其拖下去,省得这人要是真的被吓死了可就失了几分乐趣。

等她走出院中时,便听到张临来报,说是太子殿下已在书房中等候多时,莫名的令她眉心一跳。

而那书房中的灯,从老远便看见灯亮着,就连那檐下都站在两名带刀暗卫,也不知在防些什么。

推开门后,只见眼下带着一抹青黑的男人正半撑着脸坐在屏卷书式扶手椅上,在她进来时便飞快的睁开了眼,看向她时的目光更带着几分审视。

“殿下怎么突然过来了也不和九如提前说一声。”青年脚步轻移走近,并为人递了一盏有些放凉的君山银针过去。

“不过是临时起意。”晏谢客接过她递过来的茶时,鼻间在轻嗅到她身上的味道后,似有几分不满的微蹙着眉,却并未多言什么。

“不过那么晚了,殿下可是睡不着?”

晏谢客闻言摇了下头,而后凝眉注视着她许久,轻声道:“孤饿了。”

“那么九如去给殿下下一碗面条可好。”听到他说饿了后,她的心里倒是松了一口气,生怕她藏在府里头的男人被他给发现了。

“不过还请殿下在这里稍等奴一会儿。”可在她准备离开书房时,谁曾想身后的男人也跟了出来。

“孤陪你一道。”

厨房里头因着她时不时会来亲自做饭,加上还有一位爱蹭饭的人在,导致这里头的菜色应有尽有,就连那柳藤橱柜里都还有她专用的淡蓝色小碎花围裙。

因着大半夜的吃过多油腻的东西她担心会消化不良,便只拿了一把芹菜和一根胡萝卜加上葱和几个鸡蛋。

“你去煮面,孤来打鸡蛋便可。”晏谢客见她不但要忙着切葱花还要煮面,不由出声道。

“好,不过殿下可得小心不要让蛋壳掉进碗里。”将鸡蛋递过去的时候,林言欢总产生一种不好的预感。

过了好一会儿,她有些不安的凑了过去。

“殿下,您打的鸡蛋怎么总有蛋壳进来?”林言欢本想要看他的鸡蛋打得怎么样了,却不曾想见到那碗里除了蛋黄和蛋清外,还漂浮着不少蛋壳。

“少废话,孤这是第一次打,难免不熟悉。”晏谢客见她凑过来的脑袋,直接嫌弃的用手将其移开。

“反倒是九如再不去看那锅里的面,等下就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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