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万字肥章掉落

三个小混混起初还胸有成竹,觉得这一次就算不能让贺寻栽个大跟头,至少也能让他小小的吃点亏,但他们显然高估了自己的战斗力。

或者说,他们一开始就低估了贺寻。

……还有宋如许。

在他们三个被贺寻犹如老鹰捉小鸡耍得团团转时,一旁时不时传来一道清脆的女声呐喊助威——

“贺寻好样的!”

“打他脸!踢他肚子!”

“贺寻好棒棒!”

太憋屈了!

他们从来没有这么屈辱过,大男人打架,喊一个女人在一边起哄是什么意思?关键是贺寻一边对付他们,一边还能抽空帅帅气气的冲宋如许抛眼神。

膘肥壮汉气的脸上的肉抖动的厉害,再一次被贺寻轻轻松松的击退之后,他狠厉的眼神扫了一眼在一旁拍手叫好的宋如许一眼,突然迈开步子健步如飞,三两步就冲着宋如许而去。

另外两人趁机围住贺寻,贺寻敏锐的察觉到了他们的意图,但只是在一个闪神间,壮汉已经靠近了宋如许!

贺寻脸上轻松自如的表情有了松动,眼神中渐渐蔓延开一股邪气至极的黑暗,他甚至不管其中一人死死抱住自己双腿的手,只是一瞬不瞬的盯着壮汉,仿佛在瞧着一个将死之人。

就在壮汉的手要靠近宋如许的那一刹那,背后突然一阵劲风袭来,他还来不及反应,肥硕的身子就已经被甩出去了十来米远。

其余二人,则是一脸惊恐的看着一瞬间就闪到自家大哥身后的贺寻,哆哆嗦嗦的往后倒退。

宋如许脸上的笑僵在那里,看着贺寻的眼里充满了不可思议。

她知道贺寻功夫极好,却未想到他已经这般高深,一想到他跟孙逸风小学鸡打架的模样,不难猜想他平日里是故意装成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

贺寻看着她,眼神还未从冷冽中恢复过来,淡淡问道:“傻了?”

宋如许连忙摇了摇头,心里对抱紧贺寻大腿这个想法又坚定了一分。她迎上去,眼尾扫了一眼壮汉的惨状,心中忍不住抖了抖,挤出笑容道:“不早了,我们先回去吧。”

然而待两人优哉游哉的回到贺府时,一推门,便有数十个衙役上前来拘住贺寻,不由分说的将他往前院一带,按着他就要往下跪。

贺寻不明所以,哪肯就范,扬手就欲推开旁人,大厅内突然传来一道高声“住手——”

是孙亭长的声音,衙役果真住了手,宋如许眯着眼抬头看去,便瞧见孙亭长颠颠的从大厅里走出来,紧随其后的,是一筹莫展的贺父以及……陈宴清和姜萋萋。

“什么情况?”宋如许黛眉微蹙,看向孙亭长。

后者对上她目光的眼神闪烁了一番,还未开口,便听见陈宴清冷哼一声,冷笑道:“宋如许,你真是长本事了,居然敢拿着你爹的令牌庇佑杀人犯。”

宋如许一副看白痴的目光看着陈宴清,眼神在接触到他身侧的姜萋萋时,恍然大悟。

陈宴清不知道贺寻的身份,姜萋萋还不知道吗?

陈宴清见她不说话,只是看着姜萋萋,下意识的将身侧的女子往身后一护,皱眉道:“事情的来龙去脉我已经向孙亭长询问清楚了,现在我要将这个贺寻打入牢房,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宋如许看了一眼贺寻。

后者对上她的目光,眼神未变。

“陈宴清,我同你做个交易。”宋如许道。

“你又想耍什么花样?”

“你不是想跟姜萋萋在一起?”宋如许语出惊人:“这个交易对我们三个都有好处。”

少女眉眼淡淡,气质慵懒,慢慢悠悠的往前厅走,经过陈宴清身边时,她停下脚步轻声道:“做不做看你,我不是每次都这么好心。”

言毕,她抬脚走进了厅内。

陈宴清拍了拍姜萋萋的手,犹豫再三,还是跟着她走了进去。

“你想怎么样?”陈宴清甫一进来,便开门见山道。

宋如许道:“我知道你来中清府的目的,不过为了大家好,你不能带走贺寻。”

“为什么?”陈宴清下意识问道。

“因为我呀,”宋如许眨了眨眼:“我现在喜欢贺寻,心思都在他那里,你不必受我困扰,可以同姜萋萋在一起,而我也不会再用婚约一事强迫你了。”

陈宴清不知怎的,心里竟然划过一丝奇异的烦躁,他皱了皱眉,冷声道:“你喜欢他?一个小小中清府的纨绔?”

“你管我?”宋如许白了他一眼:“总之,贺寻在,我们两各玩各的,贺寻要是不在了,你也别怪我为难你。”

陈宴清第一次认真的打量起面前的少女来。

面前这个人,倒是同从前没有什么区别,她的厚颜无耻倒是令他丝毫不意外她会说出这般惊世骇俗的话来,但他又敏锐的察觉到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悄然改变。

莫非是因为……她现在厚颜无耻的对象不再是他了?

“这就是你护着他的理由?”

宋如许再一次丢给他一个明知故问的眼神。

两人沉默的对视了片刻,宋如许率先不耐烦:“林夫子之死这件事本就谜点重重,你凭什么就认定他是凶手?”

凭什么?当然是凭萋萋的那一番隐晦的暗示……

可是这能让宋如许知道吗?

陈宴清清咳一声,道:“你方才说的可作数?”

“作数。”

“那婚约?”

“不解。”

宋如许轻笑了一声,道:“合作愉快。”

陈宴清被她的笑容晃花了眼,头一次发现宋如许这草包居然也挺好看的。

二人从前厅走出来时,院子里还维持着原本的情形,贺寻站在院子里,身形挺拔面容冷淡,倒像是一院子的人不是冲着他来似的。

陈宴清隐晦不明的目光扫向了贺寻,后者敏锐的察觉到,抬头对上了他的目光,二人视线交错,自有一股无声的争锋相对。

片刻,陈宴清垂下了眼,看向孙亭长。

“今日先回衙门,待事情查清之后再来抓人。”

此言一出,院子里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除了姜萋萋——

少女下意识的伸出手抓住了陈宴清的胳膊,娇娇怯怯的看了一眼贺寻,疑惑道:“阿清,怎么了?”

她在宋如许叫陈宴清进前厅之前,就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果不其然,他真的改变了主意!

她不期望能通过这一件事就除掉贺寻,但若是能叫他吃点苦头也是极好的,但是没想到她原本打好的算盘居然被宋如许这么化解了。

宋如许到底同陈宴清说了什么?

姜萋萋这一刻突然对陈宴清也产生了怀疑,莫非他是被宋如许的美色所迷惑,对她产生了不一般的感情了吗?

陈宴清没有察觉到姜萋萋的敏感心思,伸手拉住她的手,道:“我也是为了你好。”

姜萋萋的表情却愈发的难看,她蠕了蠕嘴唇,终是扯出了一个不大自然的笑。

宋如许可不管两人各怀了什么心思,待陈宴清带着孙亭长等一行人大张旗鼓的离开后,她便回了西厢房,晨间的时候她的行礼也已经运到了贺府,此刻正整整齐齐的码在西厢房外的小院子里。

丫鬟小翠见到她,忙迎上前,愁眉苦脸道:“宋小姐,您可算回来了。”

宋如许觉得奇怪,问道:“我不过是去孙府住了一晚上,怎么瞧着你这样子倒像是天塌了一般?”

小翠闻言,面露为难,左右瞧了瞧方凑到宋如许耳边低声道:“您有所不知,昨夜您没有回来……少爷发了好大的脾气,还将两个衙役打了一顿出气。”

宋如许漂亮的眉头蹙起,道:“你怎么知道你家少爷是因为我才打他们的,就不能是他看不爽他们吗?”

小翠一副你真是无知的眼神看着宋如许,还欲再说点什么,后者则混不在意的摆了摆手,道:“不管了,你先同我一起将这些东西搬进去。”

说起这几大箱的衣物首饰,小丫鬟眼里便瞬间流露出艳羡之色,二人将东西都搬进了屋子之后,也该到了要用午膳的时候了。

前厅贺老爷派人来问话,想知道宋如许的口味,她随意说了几样,便又问到了贺寻。

“少爷现在正在祠堂关着,想来中午是不同您一起用膳了。”

“那他吃什么?”

小厮脸上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道:“您且放心,老爷不会让少爷饿着的,已经命厨房又做了一份端到祠堂去了。”

放心?

宋如许皱眉,就是因为这样她才不放心。

是以在小厮回完话之后,宋如许便提起裙子站起来,道:“那我中午也去祠堂用饭好了,原先给贺寻准备的吃食就不必端过去了,现在开始我吃什么他就吃什么。”

丢下这句话,她便风风火火的往祠堂赶去。

留在原地的小翠和小厮二人面面相觑,瞧着她的背影自言自语道:“宋小姐还真是爱惨了我家少爷啊……”

贺府的祠堂位于最北角,一间两扇的雕花木门,门又厚又沉,由一把铜锁从外面锁住,门口站着一个穿着青布短衫的小厮,方脸浓眉,一看就是个老实的性子。

宋如许一走过去,小厮便伸出手拦住了她。

“我是从都府来的大人,你敢拦我?”宋如许挑眉逼问道。

方脸一副公事公办的语气:“老爷吩咐过了,除了他谁也不能进去。”

宋如许冷哼一声,道:“那我偏要进去,你敢拦我?”言毕,她便提着裙子打算硬闯。

谁知方脸竟然来真的,一双铁臂死死的拦住她,就是不让她前进一步。

宋如许气急,抬眼瞧见了大门两侧并不算特别高的围墙,心思一动,一边往方脸身上扑一边喊道:“贺寻!有人要打我!”

她喊了一声,没有任何反应。

于是她又开始扒拉方脸,奈何实力太过悬殊,她就像小鸡仔一样被对方牢牢困住。

宋如许心思活络,见状腰肢一扭,欲从方脸腰间抢来钥匙,但她的手刚接触到那把钥匙,莹白柔软的手腕便被人捏住,宋如许抬头,对上方脸瞪大的双眼。

猝不及防的,她的双腿蓦地一软,眼看着就要倒在地上,一双手却从空中伸出,将她拦腰搂住。

是方脸搂住了她。

宋如许狡黠一笑,眼睫微颤,在对方还未回过神来之前,她拔高了嗓子叫道:“贺寻!他非礼我!”

话音刚落,右侧的围墙内便有一人纵身跃出,在二人还未反应过来之际,他便一把扯过宋如许搂进了自己怀里,寒着一张脸对方脸道:“滚。”

“少爷……”方脸竟委委屈屈的喊了一声。

围墙不高,贺寻丢下这句话便搂着宋如许又跃进了祠堂,她的双脚刚一落地,男子便松开手将她一扔,抱着胸清清冷冷的盯着她看。

宋如许嘿嘿的笑了笑,面露讨好。

“你既然有这个本事能出来,为什么还要待在这里?”宋如许问他。

贺寻却挑眉反问:“我为什么要出去?”

“你不想给自己洗清冤屈了吗?”

贺寻闻言,竟是气笑了:“洗不洗请的又有什么关系呢?反正凭着你宋大小姐的本事,左右我都不会坐牢。”

宋如许含蓄的笑了笑,垂下眼道:“没想到你如此信任我。”

“你莫不是以为我在夸你?”

“权当你是在夸我咯,”宋如许笑的更开心:“你放心,我定然不会辜负你的期望,一定还你一个清白。”

“随意。”贺寻丢下这句话,便往供奉着牌位的大厅里走去。

宋如许忙屁颠屁颠的跟上,进了大厅之后她便发现,整个祠堂竟然只供奉着一张牌位,贺寻于那个灵牌前停下,态度竟一下子从漫不经心转变为虔诚。

她顺着他的目光瞧去,便瞧见了“吾妻叶寻”四个大字。

想来这就是贺寻的养母了。

原剧本里对他这个养母的着墨倒是不多,宋如许知之甚少,不过看贺寻这个态度倒是对她颇为恭敬的。

“咳……那个,你是不是心情不好?”宋如许小心问道。

贺寻盘腿在地上坐下,单手撑着下巴眼里浮现一丝怀念的目光,并未回答她。

于是二人就这样一个坐着一个蹲着,相顾无言竟也奇异的和谐。

半个时辰后,贺老爷带着四个下人,端着一干菜肴浩浩荡荡的冲进了祠堂。

贺寻不动如山的面色第一次出现的龟裂,他看向一旁的始作俑者,眼神仿佛在无声的质问她。

宋如许摸着鼻尖,笑的谄媚:“我不是怕你饿着吗?就想着跟你一起吃饭。”

贺寻太阳穴突突直跳,他揉了揉眉心,十分无奈:“大可不必管我。”

“那怎么行?”宋如许夸张道:“没有你我都吃不下饭。”

男子的目光瞬间便变的奇怪了起来。

那厢贺老爷还大张旗鼓的在祠堂外面小院子里的石桌上摆满了菜肴,那花花绿绿的颜色一看就知道全是宋如许喜欢吃的菜式。

糖醋鲤鱼、红烧狮子头、麻辣兔头……贺寻一样一样点过去。

“别看了,快来吃。”宋如许发挥了热情好客的优良传统,招呼道:“人是铁饭是钢,吃饱了才有力气继续受罚不是?”

贺寻眼角抽了抽,在自家老爹不满的目光中坐到了宋如许对面。

三人各怀心思的坐下用膳,期间贺老爷的目光止不住的往旁边瞟,待他亲眼见证宋如许吃了两大碗白米饭以及桌子上几乎一半的菜肴时,他终于忍不住动了。

贺老爷举起一旁的酒杯,冲贺寻努了努嘴:“如若不是宋小姐鼎力相助,你恐怕早就进大牢了,贺寻,还不快敬宋小姐一杯?”

贺寻面前的酒杯被住满了晶莹剔透的酒,宋如许则以一杯淡紫色的葡萄酒替代。

男子修长白皙的手端起酒杯,冲宋如许扬了扬,然后干脆利落的将酒杯送到自己的嘴边。

却被宋如许猛地叫住。

她盯着他手里的酒,使劲吸了一口气,道:“你这酒挺香的,我想同你换着喝。”

贺寻轻飘飘的目光落在她兴奋的表情上,执酒杯的手一顿,一旁的贺老爷连忙出声制止:“这怕是不妥,您一个大家闺秀怎么能喝酒呢?”

“葡萄酒不也是酒吗?再者说,在您贺府还怕什么?”宋如许丝毫不见外,笑眯眯地盯着贺寻手中的酒杯:“我同贺寻关系好,喝他一杯酒算不得什么。”

说话间,她伸出手去抢贺寻手里的杯子。

男子漆黑的目光在她的脸上停了几秒,将手中的琉璃杯递给她,宋如许去接,却在半途手一抖,杯子应声而落,碎了一地。

贺寻的眼神丝毫不见意外,他从容不迫的吩咐了一旁的小厮再去拿了一个新的杯子,在贺老爷愈发复杂的目光中,再次为宋如许斟满了一杯酒。

宋如许:“……”

贺寻难道真的没看出来她的意图吗?还是说他以为她是真的馋他的这杯酒。

“宋小姐,请。”贺寻唇角微微一勾,漫不经心的看着她,将杯子往她那里挪了挪,道:“这一次你可要拿稳了。”

宋如许讪讪的笑了笑,冲贺寻使了几个眼色,然而男子直接无视她的挤眉弄眼,只是笑眯眯地看着她。

“……”好吧,不就是一杯酒,她喝。

于是她端起酒杯,以一种壮士断腕的决绝姿态干下了这杯酒。

琉璃杯很小,酒的量也不多,她几乎一口就将杯子里的酒饮尽,末了,砸了咂嘴瞪大眼惊喜道:“这是什么酒?喝起来这么香甜。”

贺寻已经将目光收了回来旁若无人的吃菜,闻言挑了挑眉并未作答,倒是贺老爷面上堆起笑意,道:“这是我们自己酿的酒,喝起来香甜可口,但这后劲却是十分猛烈。”

宋如许点了点头,恋恋不舍的看了一眼还剩大半的酒壶。

几人在祠堂用完饭,贺老爷便带着一桌子残羹剩饭离开了,临走前千叮咛万嘱咐要贺寻千万要小心对待宋如许,后者则十分不耐的敷衍应下。

贺老爷一走,宋如许便将从林夫子房间偷出来的肚兜摸了出来,葱白的指尖挑着吊带在贺寻面前晃了晃。

“你们这夫子瞧着不太简单啊。”宋如许促狭的笑道。

贺寻坐在石凳上,修长的手撑着下巴,长长的腿随意交叠,一副慵懒至极的模样。闻言瞥了一眼宋如许,道:“你可以走了。”

“你不想跟我讨论案情?”

“没兴趣。”

三个字说完,一张放大的脸陡然凑近了他,二人距离一瞬间拉近,近的彼此呼吸都交缠在了一起。

宋如许圆溜溜的眼睛锁住贺寻的眼,他猝不及防看进她的眼中,险些被她幽深的目光牢牢吸住。

男子恍若如梦初醒般猛地向后仰了仰,稳住身形颇有几分恼羞成怒道:“宋如许,你干什么?”

“你慌什么?”宋如许殷红的唇勾起,托着白嫩嫩的脸蛋幽幽道:“老实说,贺寻,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然而男子的脸色在她说完这句话以后竟然奇异般的镇定了下来,他努了努唇,低声:“不知道。”

“是……吗?”宋如许刚想说话,一起身却感觉到一阵天旋地转,只觉得周遭的景象都慢慢变得模糊起来,头晕乎乎的仿若踩在云端。

她后知后觉到这似乎是方才那个酒的原因。

这般想着,她便软软的扑进了一个怀里,宋如许抓着贺寻的衣襟,一抬头双眼蒙上了一层淡淡的水雾。

她扁着嘴,颇有几分控诉意味道:“贺寻,我是不是中毒了……”

男子搂着她,浑身僵硬,皱眉道:“胡说什么?你只不过是喝醉了。”

宋如许哪里听得进他的话,摇着头可怜兮兮道:“你骗人,我分明是中毒了,都怪你,若不是你非得让我喝那杯酒……”

贺寻的目光渐渐地变了,他认真的看着怀里的少女,蓦地放低了声音,问道:“喝酒怎么会中毒呢?”

“那是你这个笨蛋不知道,嗝。”宋如许打了个酒嗝,在男子嫌弃的目光中往他怀里又拱了拱。

贺寻静静地等待着下文。

直到怀里传来均匀的呼吸声。

他无奈的低下头看着怀里已经睡熟的宋如许,抬手揉了揉眉心。

宋如许第二日醒来的时候,只觉得头昏脑涨,身子像灌了铅似的沉重极了,她抬手狠狠地拍了拍头,慢悠悠地从床上坐起来。

小翠端着铜盆从外面走进来,见她醒了忙放下东西去服侍。

“宋小姐,您终于醒了!”小翠笑意盈盈,热情的不像话。

宋如许的眼神还带着几分迷茫,呆愣愣的看着小翠忙活。

小翠原先对宋如许还是有几分忌惮的,但奈何她是个忘事快的性子,又颇为热心,通过这几日与宋如许的相处,早就将她与传闻中那个骄纵跋扈的大小姐自动区分开来了,因此她不但不怕,甚至还有几分亲热。

长得好看性子又不错,重要的是还不喜欢被人伺候,她这几日专门服侍宋如许可比从前在贺府的日子轻松多了。

小翠一边美滋滋的想着,一边手上动作迅速的为宋如许取来她今日要穿的衣物,见少女头发凌乱目光呆滞可爱的模样,她不禁笑意更胜。

“宋小姐昨日饮了酒,想必现在还晕着呢吧?”小翠道。

宋如许闻言,迷迷糊糊的应了声,嘟囔道:“是啊,我昨天好像是在祠堂来着,怎么醒过来就回房间了?”

小翠掩着唇笑,意味深长的瞥了一眼宋如许。

“小姐您可有所不知,昨日啊,可是我家少爷亲自将您抱回来的。”她促狭的笑容活像宋如许和贺寻已经有了一腿似的。

宋如许拍了拍头,捡起一旁的衣服开始一件件往身上套,听见小翠的话,她连眼皮子都未抬一下,漫不经心的应了一声:“哦,是吗。”

小翠整理衣物的手一顿,嘴角顿时往下拉的老长:“宋小姐,怎么您一点儿反应也没有,莫非你当真对我家少爷没有那个意思?”

“我该有什么意思?”宋如许抬头看向她,睁着圆溜溜的杏眼,一副十足好奇宝宝的模样。

小翠欲言又止,满脸的痛心疾首,仿佛宋如许说了多么十恶不赦的话一般。

宋如许一边研究衣服的穿法,一边在心里叹,她可不敢对贺寻有什么想法,这男人现在瞧着无非是纨绔了一点,但等他黑化以后,那就是毁天灭地大魔王,从里到外都是黑的。

她能在陈宴清和姜萋萋的虎视眈眈之下安然无恙就已经实属不易,万不敢将自己再往龙潭虎穴里推了。

宋如许用完早膳,孙亭长派来的马车已经在门外候着,与以往不同的今日前来接人的人,竟是孙逸风。

男子一见到宋如许,眼里便放出光,待见到她身后吊儿郎当的贺寻时,他的表情迅速的冷却下去。

宋如许今日穿的是都府带来的自己的裙子,月牙白的丝质上襦,水粉色的下裙层层叠叠,走起路来随风摇曳,外罩一件薄如蝉翼的轻纱,将她白皙细嫩的皮肤衬的若隐若现。

“上车吧。”孙逸风说着,便上前欲扶宋如许,谁知人还未碰到她的手,身后的贺寻便三两步上前,骨节分明的手指搭上了宋如许的手。

少女朝他笑了笑,十分自然的顺着他借过来的力道上了马车。

贺寻在她上了马车以后,便紧随其后,孙逸风犹豫了一瞬,也跟着进了马车。

一时间,偌大的马车车厢便容纳了三个人,三人于这马车来说实属绰绰有余,但眼下的气氛怎么看怎么都显得奇怪了些。

宋如许左看看贺寻,右看看孙逸风,两人犹如两座小山似的将她笼在中间,对视间颇有些剑拔弩张,仿佛下一刻就要扑上去打起来似的,紧张的她大气都不敢出。

“我……”

偏偏二人同时开了口说话。

两人刚开了个口,便互相瞪着对方,贺寻抱胸往后一仰,睨着孙逸风道:“你又有什么事?”

孙逸风白了他一眼,看向宋如许时目光瞬间变得柔和起来,道:“昨日我又去查了一番,发现林夫子出事当夜,有人夜起时看见过**去过夫子院。”

“**?”

这下轮到宋如许和贺寻同时开口了。

前者是不认识此人,后者则是颇有些震惊意味。

“对,”孙逸风点头,解释道:“**是我们书院的一个学生,家境贫寒不说,早些年父亲外出打猎时丧了命,街坊瞧他孤儿寡母甚是可怜,平日里素来没少帮衬他们。”

他说着,瞧了一眼贺寻,又道:“他能上的起书院,也全仰仗了贺寻,这小子时常会花银子找**收购一些字画,那些钱倒是帮了他不少。”

贺寻闻言,哼了一声,冷笑道:“别自作多情,小爷我不过是看他字写的不错,叫他帮我抄抄那些烦人的夫子留的课业罢了。”

倒是并未否认自己给**银子的事。

“林夫子的事会同**有关系吗?”宋如许思索道。

孙逸风闻言,正欲开口,谁知贺寻这厮却接过话嗤笑道:“他这么怂,能跟他有什么关系?”

“没问你。”宋如许嗔怒的瞪了一眼贺寻。

孙逸风却也破天荒的没有反驳贺寻,道:“**这人素来自卑,在书院又是个沉默寡言的性子,应当做不出来这等害人性命的事,况且林夫子待他也极好,私底下赠与了他许多书。”

“私底下的事,你怎么会知道?”宋如许疑惑的看向孙逸风。

谁知她刚问完,男子便露出颇为尴尬的目光,贺寻见状,轻笑了一声,修长的腿往孙逸风身旁的垫子上一搭,懒洋洋道:“当然是因为他平日里最喜欢打听别人**的缘故。”

他的腿甫一舒展开来,便显得这车厢的空间略有几分逼仄。

孙逸风气的脸涨红,蠕了蠕嘴唇,辩驳道:“不是的,我那叫做情报收集。”

贺寻挑了挑眉尾,表情轻的不像话。

“我出去骑马。”孙逸风丢下这句话,便一掀帘子跳下了马车,背影颇有些仓皇失措的意味。

贺寻撑着下巴,背靠着马车,一个眼神都懒得给他。

宋如许摇了摇头,劝道:“贺寻,你别待他太过分了。”毕竟这人以后也是你的左膀右臂。

“怎么?你心疼了?”贺寻瞥她一眼,语气有些冷。

宋如许闻言白了他一眼,并不接话,谁知男子似乎是跟她较上了劲似的,偏偏凑近了她慢条斯理的道:“宋如许,才一个晚上你就忘记我说过的话了?”

他说过什么……无非是叫自己离孙逸风远一点。

一只手突然伸了过来,修长的指尖在她面前一晃而过,还未待她看清,那双手便陡然掐住了她的下巴,迫使她抬头与他对视。

他的手有些凉,眼神更是黑不见底。

宋如许看着他的眼睛,有些摸不准他的意思。

或许这么久以来,她一直没有摸透他,他时常待她冷漠决绝,时常又将自己软弱的一面展现给她看。

莫非她一个聪明漂亮的现代影后,竟然叫一个古代人套路了不成?

宋如许的眼中渐渐漫起一层水意,瞧的贺寻一愣,紧接着,大颗大颗热泪便从她的眼眶里开始往下掉,就像断了线的珍珠串一般。

他陡然松开她的下巴,脸上浮现一丝懊恼的神色:“你哭什么?”

他越问,她的眼泪便掉的越凶,少女扁着嘴耸着鼻子,白嫩嫩的脸蛋上划过两道清亮的水痕。

贺寻有些烦躁,因为宋如许,更因为他自己。

他不是一个喜怒无常的人,但若是对象换成了她,他总觉得自己有些控制不住,总是看不得她得意,想欺负她,可若是她真的不开心了,他又觉得很慌张。

他的小厮叫贺十三,自称情场高手,时常与那卖豆腐的女儿眉来眼去,按照十三的说法来看,他会不会是已经喜欢上宋如许了?

他真的喜欢她吗?

贺寻认认真真的开始打量面前的少女。

她才十五岁,正是如花儿一般的年纪,嫩的如出水芙蓉,漂亮夺目极了,此刻哪怕是哭着的,瞧着也甚是可爱,红红的眼眶就像刚出生的小奶猫。

宋如许哭了一会,觉得有些累了,但要是这个时候放弃,难免有些前功尽弃。

这贺寻怎么还在盯着她看,眼神还越变越渗人,她娇娇怯怯的抬眼,偷偷地看了他一眼。

“呜呜呜呜嗝……”她打了个嗝,哭声瞬间便止住了。

只因贺寻现在瞧着她的眼神,有些危险,就好像是狼盯上了猎物一般。

她一止住哭声,马车内顿时便安静了下来,少女迎着他的目光开始感到坐立不安。

难道他生气了?觉得她烦了?想着怎么收拾她?

不应该啊,现在的贺寻应该还是有点良知的,难道提前黑化了吗?

有可能,他都提前跟陈宴清对上了,还见到了姜萋萋,莫非要开始走原剧情了?

正在宋如许胡思乱想之际,停在她下巴处的手动了。

终于要对她下毒手了吗?

宋如许脑子乱成一团浆糊。

那只手在她的下巴处游移了一下,顿了顿,慢慢往上滑去,最终停在了宋如许的脸颊处。

他的手很大,几乎包下了她整张小脸。

不知为何,她竟然觉得有些紧张。

贺寻的眼睛就像一双深邃的黑洞一般牢牢的吸引住她的视线,叫她不自觉的就屏住呼吸。

他的拇指在她脸蛋处停下,指腹有薄薄的茧,按在她嫩滑的脸上略微有几分痒意。

宋如许紧张的咽了口口水,大脑一片空白。

摇摇晃晃的马车却在此时停了下来,紧接着外面便响起一道道嘈杂的人声。贺寻颇有些黑沉的眼神一瞬间恢复了清明,只是手还停在她的脸上。

宋如许仍旧呆愣愣的看着他,浓密的睫毛上甚至还挂着颤颤巍巍的水珠。

男子炽热的指尖掠过她的眼,尔后又在她的脸上粗暴的揉了揉,方尴尬的放下手。

“咳,下车吧。”贺寻道,嗓音有些低沉。

宋如许呆呆的应道:“啊,哦,好。”

她的模样似乎取悦了他,贺寻眼里掠过一丝笑意,复又伸手在她的头顶揉了揉。

二人一前一后的下了马车,等在衙门门口的除了兢兢业业的孙亭长之外,还有一脸菜色的陈宴清以及常年脸色不大好的姜萋萋。

陈宴清见到宋如许的第一句话,便是:“你怎么跟他从同一辆马车上下来?”

他这话问的太过直白,又是在大庭广众之下,再配合这一脸吃了翔的表情,很难不让人多想。

聪明的影后宝宝自然不是多想的人。

陈宴清脸色能这么难看,无非就是觉得她与他有婚约在身,如今他明面上还是因着她才来的中清府,她却这般堂而皇之的与其他男人出双入对,属实叫他没面子。

在外人看来少城主头顶可不是泛着绿光吗?

但其他人就不这么觉得了。

尤其是姜萋萋,圆润的指甲几乎都要嵌进了肉里,平日里软弱的眼神此刻就像是淬了毒一般,尤其阴冷。

宋如许慢吞吞的跟在贺寻身后上了台阶,迎上了陈宴清和姜萋萋的目光。

她水粉色的裙摆在阶梯上划过好看的弧度,价值不菲的料子瞧得围观的人暗暗咂舌,都在感叹面前这个漂亮又贵气的少女犹如天之骄女一般。

天之骄女直接无视了陈宴清的问话,走到了姜萋萋身边。

略微高半个头的身高使得宋如许颇有一股居高临下之感。

两相对比之下,姜萋萋黯淡的就好像蒙上了一层灰。

宋如许气势逼人,陈宴清却第一次没有在她过来之时将姜萋萋护在身后,她咬了咬唇,自发的往陈宴清身边靠了靠。

“阿清,不是还有孙公子吗?想来一定是马车不够大,容不下三个人,表姐才会不得已与贺公子同处一辆车的,你别怪表姐了。”

若是从前,听了这话陈宴清定然会在心中愈发厌恶宋如许,可昨日宋如许已经与他做了交易摊了牌,他就算要厌恶也没有了源头。

说她水性杨花?可人家明明白白喜欢的就是贺寻。

而姜萋萋这般说,也只会让陈宴清越发丢了面子而已。

宋如许笑了笑,恰巧这时先她一步的贺寻回过头,颇为不耐的催促道:“还不快进来?”

“来了啊。”她回以一个灿烂的笑。

在陈宴清眼中,这二人就是明目张胆眉来眼去,却又该死的般配。

“升堂!”陈宴清扔下这句话,便转身进了正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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