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出了万观园宴客大厅后便是一段长长的青石板路,走过这条路便能抵达一处用以歇息乘凉的亭子,亭子周遭是清澈的湖水,水位很浅,只有及腰的高度。
姜萋萋虽看着弱不禁风,走起路来歪歪扭扭仿佛下一刻就要摔倒在地似的,但脚下的步子倒是一点不小,走的很是迅速。宋如许费了一番力气才勉强能跟在她身后,直骂自己今日的穿着有些碍手碍脚。
两人一路无言来到亭子里,凉亭三面环水很是凉快,姜萋萋在上台阶的时候,脚步趔趄了一下,一路警惕的宋如许见状连忙上前扶住她,道:“表妹可要小心些。”
预备摔一下的姜萋萋被稳稳接住,完好的连一根头发丝儿都没乱。
二人在凉亭处坐下,姜萋萋咬着唇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好似期待宋如许会问,可对面的宋如许愣是揣着手紧紧地盯着她,对她想说的话倒是一点不好奇。
姜萋萋无法,只好自顾自开口:“表姐,我今日找你来,是想向你道歉的。”
宋如许大度一笑:“没关系。”
姜萋萋一愣,将心里话说了出来:“表姐怎么不问我为何道歉?”
“这重要吗?”宋如许一脸天真的问道。
“……”
虽然被噎了一道,但观众已经就位,姜萋萋隐晦的朝着青石板小路旁苍翠茂密的竹林中瞧了一眼,抽了抽嘴角硬着头皮演下去。
“表姐,从前的事是我不对,我不该与少城主……你放心,以后我定然会恪守本分,不再与少城主往来,若是表姐有气,就朝我撒吧,萋萋定然不会有一句怨言。只是想请表姐能够好好待少城主,莫要再、莫要再……”姜萋萋咬着唇,泫然欲泣地看着她。
“莫要再什么?”宋如许好奇的问道。
姜萋萋惧怕的看了她一眼,细声细气道:“莫要再做让少城主颜面无光的事了。”
宋如许闻言点点头。
一股凉风吹来,将她迎风而坐的发丝吹得略有几分凌乱,她今日随姜萋萋过来的原因本就是想撇清与陈宴清的关系,然后争取降低一些女主的仇恨值,因此她听完姜萋萋的话后,不但没有对方意料之中的恼怒,反而露出了一个笑容。
她真心实意的笑道:“萋萋,你放心,你是我的表妹,我怎么会舍得气你呢。还有陈宴清,你二人情投意合天生一对,表姐成全你们还来不及,又怎么会要从你身边抢走他。我已经与我爹说好退亲了,再等些时日他就又是单身了。”
姜萋萋先是楚楚可怜,继而双眼圆睁,到了最后,已经是一脸不可置信,她死死的盯着宋如许娇美的面庞,甚至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有耳疾。
“表姐,你、你要退亲?”
“对啊。陈宴清喜欢你,退了亲以后他一定会向你求亲,表姐就在这里提前祝你们百年好合了。”
姜萋萋猛地一下从长凳上站起来,脸上的神情竟有些失落,她三两步走至宋如许面前,眼皮子一抖两颗豆大的泪珠便从眼眶中滚落,说话的嗓音也带上了一丝哭腔:“表姐,是不是因为我你才说这种气话,你千万不要退亲,我、我以后再也不见少城主……”
她甚至拉着她的手要给她下跪,嘴里不停地念叨着“求求表姐不要退婚好不好”,神情慌张眼神哀婉,一时间倒叫人分不清是真的还是演的。
难道她退亲成全他们二人,不正是姜萋萋所求的吗?
宋如许就这般疑惑了一瞬,姜萋萋竟是直接“噗通”一声给她跪下了,她仰着一张素净的小脸,看起来颇有几分可怜。
“你先起来说话。”
宋如许用了点力气去拉她的手,想将人从地上拉起来,奈何姜萋萋的力道竟是惊人的大,哭着说你不答应我我就不起来。
“那你跪着吧,我走了。”宋如许丢下这一句话,便欲挣脱姜萋萋的手往外走,谁知她竟然一把扑过来抱住她的腿,嘴里仍是那一句话重复个不停。
宋如许有些恼怒了,提了提腿想挣脱出来。
二人纠缠间,青石板小路旁的竹子突然唰唰的动了起来,宋如许抬眼看去,便瞧见陈宴清带着另外两个眼生的公子从竹林后走出,他穿着一袭绛紫色绸缎长袍,腰间系褐色宽带,走路间虎虎生风,铁青着脸朝宋如许走来。
“宋如许,你这个贱/人,我不是警告过你不许找萋萋的麻烦吗?”陈宴清甫一走进,便朝着宋如许劈头盖脸的骂道,顺便伸出手怜惜的将跪在地上的姜萋萋搂进自己的怀里。
那方才还跟狗皮膏药似的黏着宋如许的姜萋萋立马柔弱无骨的倒在了陈宴清的怀里,微微闭着双眼将泪水挤的更加汹涌澎湃。
宋如许有些火大的指了指自己皱巴巴的裙角,问道:“你是不是眼神不太好,到底是谁在找谁的麻烦,你有看见我碰了她一根手指吗?”
事到如今她也有几分恼怒,心高气傲的宋影后哪还管得了什么,她现在只想给出言不逊的陈宴清一巴掌。
陈宴清闻言脸色更黑,阴沉地盯着她道:“你这个女人心狠手辣,从小就爱欺负萋萋,与她抢东西,你还有什么好辩解的。”
关于这些,是原主做的事,宋如许的确没什么好辩解的。
她被气笑,看了一眼窝在陈宴清怀里抽噎的女子,道:“那你就保护好她,省的以后再被我欺负了去,保护自己女人的本事没有,大呼小叫的本事倒是不错。”
言毕,她提起裙子欲下台阶给他们留下一个潇洒的背影。
陈宴清被她一番夹枪带棒的狠话骂昏了头,瞧着身边如看笑话似的两个好友,再看看怀中楚楚可怜的姜萋萋,他脑海里一道暴虐的光闪过,下一刻,便大手一伸直接扯住宋如许的衣领,将人提起来大力一甩,撞到了凉亭的护栏上。
一切只发生在瞬息之间,等宋如许回过神来时,只觉得痛的浑身骨头都要断裂了一般,她从护栏上滑坐在地,眼里的呆愣渐渐转化为怒火,最终变成了一抹讥讽的笑。
姜萋萋一张脸蛋吓得花容失色,她紧紧地抱住陈宴清的胳膊,垂泪哀求道:“宴清,我表姐不是那个意思,你怎么可以打她呢。”
陈宴清抚了抚她的脸,为她拭去泪水,道:“萋萋,你太善良了,她这种女人不值得你为她求情。”
“不,”姜萋萋摇头:“她好歹是你的未婚妻,我才是不值得你这样做,万一城主怪罪下来……”
“跟你比起来,她连一个卑贱的奴婢都不如,你放心,宋如许不过是宋家的一条狗,他们不敢对我做什么的。”
好一幅深情的画面,宋如许喉中涌出一股腥甜,她艰难的咽下起身道:“陈宴清,我真的是小看了你。”
陈宴清闻言转头看他,脸上没有一丝一毫愧疚之色,仿佛打了她是再寻常不过的事,只是他瞧着她唇边嘲弄的笑,只觉得怎么看怎么刺眼。
“原以为你好歹是个男人,现在看来,连女人都打你算什么男人。”
陈宴清的瞳孔骤然一缩,眼中升腾起浓浓的怒火,他小心翼翼的松开姜萋萋,朝着她缓缓走来:“宋如许,我看你是找死。”
他自觉方才摔她的那一下用了不到两成的功力,至多让她受点皮肉之苦,但没想到她竟然如此不知好歹,一次又一次的挑战他的耐性。
宋如许不再忍受,“哇”的吐出一口血,鲜红的血液从嘴角滴下瞬间将她胸前的衣服染红,她脸上挂着漫不经心的笑容,配合着血液让画面看起来有一种惊心动魄的凄美。
“陈宴清,你真是个窝囊废。”她又一次出言挑衅。
这一次,陈宴清彻底的恼了,大掌一挥便将宋如许提起来扔进了湖里,湖水清澈见底,少女刚一掉进去瞬间就浑身湿透,她海藻般的长发紧紧地贴着曼妙的身躯以及惨白的脸蛋,伸着手在湖面上使劲扑腾:“呜呜……我不会水……”
事实上,美貌与才华并重的宋影后怎么会不会游泳呢?
两个旁观的公子这一下终于站不住了,他们皆是神色紧张的看着水里扑腾的宋如许,道:“少城主,这出了人命可如何是好?”
姜萋萋也上前拉住陈宴清央求道:“宴清,你快救救我表姐,她、她不会水啊。”但是眼神在扫到狼狈不堪的宋如许时,她盛满泪水的眼里划过了一丝快意的神情。
陈宴清方才是被气昏了头才做出这般反应,但他也知道湖水浅不至于将人淹死,若是能叫宋如许吃些苦头也是好的。
他心里畅快极了,不紧不慢的走到凉亭护栏边,居高临下的睨着宋如许,道:“你想让我救你吗?”
宋如许扑腾的动静越来越小,没有给他任何回应。
陈宴清见状眉头一皱,又道:“只要你求一求我,并答应再也不找萋萋的麻烦,我便救你上来。”
宋如许挣扎的有些累,余光还得不停地往路口处瞧。她方才在离宴时曾给宋怀珏丢过一个自认为既隐晦又意味深长的眼神,现在就盼着她的这个便宜哥哥能够读得懂她的意思赶过来救她了。
她不想理陈宴清,在她看来男女主的脑子都有些不正常。
“你当真不求我?”陈宴清冷道:“你信不信……”
他话未说完,身后蓦地响起一道冰冷至极的嗓音:“这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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